来人没有因为她的冷遇而恼怒弯着腰嘴角挂着淡笑,“老奴王苏,奉陛下之命来给特使送上阖宫宴时的礼服。”
王苏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托盘上盖着红色的锦帛。
乌兰笑道:“没想到这点小事还有劳王内侍亲自跑一趟?”
王苏是个聪明人听得话里的意思,不多绕弯子直言说出来意:“陛下有事召特使入宫一叙。”
这才是他真正的来意。
言罢,王苏掀开那块红布露出一个描金黑漆托盘,那上面分明是一套崭新的内侍服。
乌兰脚心一紧,陛下有令光明正大的召见便是,何必借着送礼服的机会绕弯子“请”她入宫。如此想要抹去她入宫的踪迹,想来不是为了公事。
那便是为了私事了。
她与狗皇帝能有什么私事?!
乌兰只觉着不是什么好事,瞎子入京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此刻若是公然抗旨便会让陛下生出戒心,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
瞎子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入宫事小,入京事大。
换好衣服,王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笑容可掬道:“特使一直以假面示人,今日进宫还是摘下面具的好。”
嘶---
这才是狗皇帝真正的用意吧。
跟着王苏而来的两个禁卫表情肃杀的盯着她,按刀跃跃欲试。
“王内侍只带了这几个喽啰来,是真瞧不起我手底下的人么?”指尖儿滑过面具,留恋的转了个弯儿,“我要是不摘呢?王内侍有把握将我带走么?”
乌苏笑道:“大启技艺精巧的匠人枚不胜数除夕夜宴前赶出一个面具也不是难事,特使若是不愿入宫也无妨,只是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踏出鸿胪寺一步。”
呦呵~这就是威胁了。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若不去这瀚北特使的身份早晚也会有人顶了去,倒不如看看狗皇帝有什么打算。
只是王苏东西准备的倒是齐全,从里到外连个藏针的地方都没给她留。
哐当--
黄金面具落在托盘上发出声响,王苏一瞬不瞬的盯着揭下的那张人脸,唇边依旧带着惯常的淡笑,找不到一点意外的神情。
难道,狗皇帝早就知道了?!
糟了....
日落西沉,只留下半幅遮面的俏影,北城门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关了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这时候还要急慌慌的出城。
榆木马车飞奔在山路山,颠的车里人胃都要吐了出来,可是他不敢停。
多耽搁一秒都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故。
“再快点!”也顾不得身上的难受,一直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望山一带群山连绵时一片片密林里常有野兽出没伤人,旋风打过来比刀子还要硬上三分。便是有经验的猎户入了望山也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京都的人也叫此山为--鬼山。
此刻有进城赶路的老者路过望山时瞧着那停车观望的郎君忍不住提醒,莫要冒险年下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亦是一种福气。
那郎君倒是客气的应了一声,不过观其神态倒不像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老者捋着胡子继续赶路,半路上又瞧见一个奢华低调的双人马车不要命似的往山里赶,啧啧啧,又来一个送死的。
长吁:酒旗风暖少年狂啊~
厚厚的帘帐掀开掺杂着酸臭味儿的暖气先扑了出来,陈珂指了指远处的人马警惕道:“殿下,人到了。”
睿王长舒出一口浊气,瞬间与山间的白雾缠在一起,难分你我。但愿他与瀚北的交易亦如此状,水乳交融难分你我才好。
“殿下小心有诈!”陈珂提醒道。
瀚北一向野心勃勃,多年培植出来的军马这么大的把柄交到一个异族人手上,他怎么放心?!
陈珂都能想到的这层隔阂,睿王又怎么会想不到。
他在局中难逃牵连,若是隔岸观火他就不信这件事还能烧到他的身上不成?
两方人马都带着假笑互相迎了上去,瞎子带头行礼睿王虚扶了一把,客气的喊着是一家人。
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不是一家人么?
瞎子没有心情同他客气,压着心里的急躁直接将计划事无巨细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同他讲了一遍。
睿王只觉着血液中有团火在烧,愈见鼎沸之势。
上一次见乌兰他嫌弃人家只是口谈没有切实的动作,而今日便在这山谷中细细与他商谈宫变之事。
一切来的太快,恍若周庄梦蝶,黄粱一梦一般。
“殿下认为有何不妥?”瞎子看着他眉头紧皱,整个人如入定了一般,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没有..”此计周全详尽,几乎把他所有的顾虑都考虑了进去。
像是谋划了许久,早就准备好了。
一冒出这个想法,睿王脊梁骨一僵心底生出一阵阵的恶寒。
如果此战不是帮他,出兵的不是神策军以此计强攻,宫城亦可得。
一个反字,猛地浮于脑海之中。
睿王抬眸打量着来人,几十匹快马个个都是精锐,虽然换了衣服可从那一双双近乎凌锐的眼神还是能一眼分辨出瀚北人骨血里的粗犷和野蛮。
即便他知道望山之中有七万军马可确保他的安全,可睿王还是莫名的心慌。
他不知道在这次人的身后是不是也藏着一只虎狼部队,随时待命将整个京都拆分入腹。
与虎谋皮,实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瞎子看出他的顾虑,笑道:“殿下不敢了?”
睿王没有出声,同意或者拒绝,他还没有想好。
“看来是乌兰高估了殿下的胆量,如此看来我那捷报频传的妹婿倒更合我们瀚北人的脾气。”瞎子冷嘲热讽道。
“比您自己统一三部还要费尽,这仗打起来不得窝囊死?!”苏圪没耐心不满的嘟囔着,对上陈珂同样横眉冷对的眸子。
谁说他的主子不如璟王,陈珂就跟谁急。
第六十七章 真贱
城门即将上栓的最后一刻钟,突然出现浩浩荡荡的车马泥浆飞溅,瞧那势头没有半分要止步的意思。
大过年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闹起来,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守城的将士顿时紧张起来,拉起路障长矛直刺呵止着来人:“何人入城,报上名来?”
定睛看了一眼那递过来的令牌,紧绷的嘴角快速的勾起一抹弧度,“原来是睿王殿下的车马啊,得罪了!”
那路障就像是摆设一般从路中又挪了回去,即刻放行!
万和殿里燃着上好的金霜碳,阳光自琉璃窗上一点点的退下去,燃了一整日的地龙此刻才真正体现出它的价值。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带着所有人的期待冲向新的一年。
乌兰以为狗皇帝费了这么大劲会埋伏着刀斧手在宫里等着她,可这和颜悦色的同她说着这么久的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陛下不生气?”乌兰问。
甩了他的儿子,又盯着瀚北特使的身份在京中耀武扬威,为父为君他都应该生气才对。
怎么还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了呢?
狗东西奇怪的很。
“陛下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乌兰又问。
皇帝依旧没回答她,只是看着外面的天色,吩咐着王内侍可以传膳了。
乌兰一下子重新紧绷起来,这是要给她送行了?
御膳房的手艺是大启国最顶尖儿的,单品相和味道足以让乌兰连咽了好几口唾沫。王苏亲自为她布菜,上一瞬她的目光落在哪道菜上,下一刻小银碟里便会出现一块对应的菜肴。
王苏笑道:“御膳都是由内侍监尝好才会送进来的。”
乌兰:“那上次陛下还不是中毒了?”
血的教训怎么就不知道吸取呢?
王苏尴尬的举着筷子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的僵在半空,启帝抖着肩头,像是在憋笑。
王苏跟了他几十年便是宗亲里也少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如此当众被一个小丫头噎的脸红脖子粗,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这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他都有些舍不得杀了。
“好了,这几道菜都是朕平日里喜欢的,放心吃毒不死人。”启帝道。
乌兰对着王苏挥了挥手,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这宫里的吃食比我们瀚北的强多了。”
“所以啊,人人都想登上帝位。”启帝看着她,意味深长。
“律法严苛百姓只能如履薄冰似的活着,若是陛下再束缚了百姓脑子里怎么想,这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王苏:...丫头,你管觊觎帝位叫趣儿?
“你认为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合民意?”启帝问,王苏闻言便是连气儿都不敢出了。
他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埋头苦吃的乌兰,对方嚼完最后一口肉羹又端着白玉莲纹酒樽痛饮了一杯,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唇瓣儿上的水色后才道:“别人乌兰不知道,我是不满意的。”
“乌兰是你本名?”
“是!”到这时候了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
“哦--”启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四个月大不显怀的身子用木板车将浑身是血的他从阎罗殿抢了回来。
琪琪格雅救了她,她欣赏他的学识执意要他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取名。
那片茫茫雪地里琪琪格雅一身红色衣衫总是格外的扎眼,他说,孩子便叫乌兰吧。
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走马观灯般的在脑海里一幕幕的闪过,转眼间琪琪格雅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还成了他的儿媳妇。
早知道,他便不让璟王娶她为侧妃了,直接焊丝在正妃的位子上,这样百年之后便是死也得葬在皇陵里。
乌兰瞧着启帝垂头走神,探着手摸了一根银筷藏到袖子里。
她打量着,门口的那几个禁卫要冲过来怕是要七八息的功夫,而她...
离着狗皇帝只有一桌之遥,只要解决了王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监,杀人几乎是手到擒来。
她正愉悦的想着,就听对面传来一句:“琪琪格雅是你母亲?”
如同烧的正旺的一笼炭火猛的浇上一盆凉水,醒的透彻,乌兰死死的抠着桌面瞪着他怒火直冲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启帝挑眉:“为什么?”
王苏觉着那桌子面就要砸到他脸上了,他有许多年都不似今天这般两腿发软过了。
“一个杀人凶手你嘴上长脸了么,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舌头让你下下辈子都当哑巴。”拔高的声量引得禁卫将启帝团团护了起来。
“哈哈哈~”启帝不怒反笑,摆手挥退了禁卫。
禁卫退下时,听见有人怒兮兮的骂了一句:真贱!
嘶---
他们该夸她胆大泼天巾帼不让须眉呢,还是胆大妄为耗子舔猫屁股一心一意的想送死?
启帝:“所以,你明知朕是你灭族的仇人刻意接近璟王?”
乌兰应是,启帝不解:“三年前为何突然一走了之?”
“你在审我?”
“也不是,朕只是想确定你对璟王有没有感情,这江山朕若是交到他手上,你..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皇后?”启帝自以为是的想着乌兰接近璟王就是为了杀了他,等璟王登基她自然而然的可以享受那无尽的荣华。
“不会!”乌兰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她所求的从来不是璟王身边的那个位置。
即便是他是帝王,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他的身边。
次间,一双拳头捏的骨节泛白,脱口而出的不会二字戳破了所有的幻想。沐云庭原本想着,或许等自己登上帝位,他有机会与她谈条件。
她贪财,他可以以利诱之。
她重情,他可以用瀚北要挟。
总之,他想了许多法子要将她留在身边。
可...即便是后位她都不屑一顾,一心一意想的都是那个瞎子。
嫉妒如菟丝一般爬满心房,勒的他险些喘不上气来。
启帝的阴沉的脸色乌兰照单全收,她好奇的想知道狗皇帝是怎么看破她的身份的,璟王府的人都长了同一根舌头,璟王没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答案有些令她意外,“朕这几个儿子里只有小九最重情义,他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变,他把你留在了芙蕖院朕便猜到了你的身份。”
从那时便知道了?!
乌兰心中一惊,鞋底紧张的抠出一个窟窿。
那后来她上奏瀚北与璟王府联姻之事,背后的目的是不是也早就被看透了?
细算日子,瞎子应该抵京了,可迟迟没有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六十八章 后知后觉
“陛下若是问完了,是不是也该放乌兰回去了?”乌兰没了心思虚与委蛇下去。
“朕没开口你觉着有把握可以出了这宫门?”启帝道。
出不出的了的,那便试试吧。
袖中划出一根银筷,王苏若是放在平日里只觉着拿根筷子杀人过于滑稽了些,不过现在...
老鹰护鸡似的张着双臂将启帝护在身后,紧张的喊着禁卫。
王苏第一次见识她的狠戾,瞧着那柳条儿一般的胳膊竟如铁臂一般制的他动弹不得,那双不起眼儿的银筷此刻便抵在启帝的耳洞上,泛着寒光,只是因为握在她的手上便成了致命一般的存在。
“陛下现在觉得呢?”乌兰一脚将王苏踹了出去,冷道:“带路,我要出宫!”
没有商量的余地,王苏扶了扶歪斜的帽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手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小太监吓得连忙开门,抬眸透过缝隙,只瞧着一道黑风疾冲门面而来,噗嗤一声直中他的眉心。
第二只、第三只...箭如蝗虫一般飞扑而来。
严阵以待准备营救启帝的禁卫们,第一次反应从救人便成了挡箭。
这一通乱箭射过来,自己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救驾有功。
乌兰手中只有一根银筷,用它杀人可以,挡箭嘛...
手上倒有一个现成的肉盾。
启帝:....
启帝被丢出去的瞬间,次间内冲出一个疾风身影一拉一带便被人扯到了身后。向来都是别人看他望尘莫及的启帝,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儿子高达宽阔的背影。
他瞬间有种老了的错觉。
自从那件事后,璟王便不愿再见他即便是解了他的禁足,连封拜年的折子都不肯递过来,仿佛没了他这个父皇一般。
若不是今日拿着乌兰这个小丫头当诱饵他们父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见上一面呢,患难见真情,儿子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亲的。
哗啦--
璟王随手拉过一道屏风将两人的身影隔绝,是保护亦是厌恶。救他是为人子的本分,但璟王无法原谅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杀了他的母妃。
即便他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上一秒还在的自得的启帝,只能灰溜溜的躲在屏风后。
乌兰此刻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剑,偏不领情似的格开璟王的剑宁可被流箭擦破了肩膀也不要他帮忙。
京中的各路兵马璟王心明,能有这么大胆子敢直逼宫城的,除了睿王他一时还想不到有谁。
只是,睿王只有那几千府兵,拿什么造反,且...
京畿护卫没有预警信号??
璟王陡然便明白了,文元朗好大的狗胆。探开一道缝隙,苍溟的夜色中有几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四面八方涌动着,高举的火把像是一条条火舌直扑而来。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光明正大的将京畿守备营的人马调动起来。
禁卫呼啦啦的将万和殿围了起来启帝死里逃生的被送了出去,心急出宫的乌兰此刻倒是安定了下来,璟王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今夜之事与你可有干系?”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能改变什么么?”死去的人又不会活过来。
璟王压着怒火,责令禁卫严加看守却又嘱咐着不得伤她分毫。
乌兰嗤了一声,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抵消掉死在他手上的人命。
璟王的好,她一点都不稀罕。
尸山一点点的堆积,血似雨点般喷溅,血腥残忍的一幕在本该阖家团圆的年夜下毫无征兆的上演着。街上的搏斗声、惨叫声、金戈铁马的碰撞声,声声入耳都成了西京百姓的噩梦。
各坊口、街道为了预防年下宵小作奸犯科而增添的守卫此刻却成了犯上作乱的叛军,平日里还与之嬉闹玩笑的百姓缩在家中惊战不已。
只怕口舌之间,他们便可以被人诬陷成叛军的金兰之契,莫逆之交。
这可是要被株连的。
一时间京都城中人人惶惶不安,收拾着家中金银细软或藏或埋,纷纷向城门方向逃去。
也不知是谁开了城门,只听见振聋发聩的马蹄声排山倒海的袭来,铁甲部队如黑水一般的往城没涌,透过城门那几盏昏暗的灯笼照出的微光,有人瞧出着旌旗上的徽章...不是睿王府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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