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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夫妇褫夺江山的日常(吾小说)


越到宫门厮杀的便越厉害,浓墨深夜之下整个西京城的轮廓被一只只火把勾勒出残败的模样。暗夜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杀的热火朝天,一匹疾马如长风呼啸而过,他只瞧见了那被风翻起的一抹红裙衣角。
乌兰觉着那人眼熟的很,忍不住的回头,可不是熟人么。
粗话顺着风灌入耳中,璟王低头时正好看见怀中之人忍不住笑意勾起了唇角,那一刻璟王只觉着江山算什么,不过是一把冰凉无情的座椅哪抵她笑颜如花。
大婚之日,格日乐作为璟王妃的兄长和瀚北大汗自然是列为高宾,同皇帝同进同退。可等那叛军杀入宫城,刀刀避开格日乐的时候启帝便明白了。
他一直还纳闷,睿王纵使手中有兵马却也不会蠢到造反这一步。
原来有朔涵部在兴风作浪。
“乱臣贼子~等朕的铁骑荣归...咳咳...”启帝的豪言壮语还未出口掐在脖颈上的手掌猛的一收,喉管儿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萧氏若是回京便将你这老儿挂在城头上,看看萧氏是不是有胆子踏着你的尸体入城!哈哈...”
“陛下~”“乱臣贼子!”
殿中耿直的老臣看不惯如此谋逆之行愤慨唾骂,脊背挺拔如竹。
噗嗤--
血光四溅,刚开口的老臣错愕的瞪着双眼,眼底愤懑、不甘在呼吸间染上一层灰色。嫣红的鲜血一股股的汇成河流,殷透了满殿贵人膝头华贵的丝帛。
“哈哈哈...”殿内陡然哄笑,那斩头的瀚北汉子红着眸子笑道:“我儿十一岁被铁骑掠为奴隶贩为贱奴,却被人用熔铁铸了四肢被人活活制成了人凳,他死时还不满十三岁...”
“你们一个个的外表光鲜实为禽兽,便是被活剐了也是罪有应得!”
“他们有罪你们便无罪么?”璟王厉声走了进来。
启帝脸色一喜伸着脖子望去,却大失所望。
璟王只带了乌兰进来,明摆着那女人和格日乐穿的是一条裤子。这哪里是救驾,分明是送人头来了。
瞎子紧张道:“沐云庭你拿女人为质算什么本事?”
璟王不以为意,只道:“你放我陛下,我放了乌兰。”
“大汗,不能放!”
这话一出,几个亲随的叛军便嚷嚷着不能放人。
如今瀚北的兵马还没有全部打进来,还要拿着狗皇帝的上城楼逼萧氏铁骑束手就擒,狗皇帝绝对不能放!
“大汗,您说过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在朝廷手中,临来时我们每个人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今只要狗皇帝在我们手里,这疆线便会不攻自破。城内城外的兄弟们忍辱等着这么多年,您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让兄弟们白白丢了性命!”
“乌兰死也是死的值,大不了我穆雷赔她一条命!”
“若是因为她置数十万将士生死于不顾,她便是今日活了,老子明日也会想法杀了她!总之,狗皇帝不能放!”

成大事者不拘儿女私情,为了今日牺牲了太多人。
不等他做出决定乌兰便已开口:“今夜兵变消息很便会传出去,禁卫实力不容小觑,先前埋伏在城内的几万兵马拿下皇城都是吃力,诸位皆是猛将此刻应当浴血奋战稳住城中局势。”
“若是以我一命可平百万人疾苦,乌兰甘愿赴死,只是死前有一事不明要亲口问一问大汗。”
格日乐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晦暗,殿中明亮的烛火下她的眼眸幽深,散发着自幼便具来的凛然,他的心有不免快了一快。
大婚的妆容美丽精致的让人挪不开眼,紧绷的脸色忽的一松,“怎么诸位是信不过我?”
穆雷脑海中闪过草原上那个曾经单枪匹马杀出狼群的少女脸庞,只因草原上有人说了一句不服她立于大汗身侧把持着军务,心头一紧,连称不敢客气的退了下去。
瘫坐在地上的启帝被人扶了起来,他惶惶不安的拉着璟王的衣袖,原以为儿子会给予他安慰却冷不丁的被刺了一句:“陛下有没有后悔当初若是留下我外祖一族的性命,今日宫中许不是这样的局势...”
启帝如同五雷轰顶,余雷不断。
璟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明明武安侯已经死了,这件事便也葬进了棺材。难道璟王是因这件事导致他们父子产生了嫌隙,今夜他才久久不肯出兵么?
他的儿子想让他死?!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么?”璟王冷笑,“举头三尺有神明,您觉着杀了所有知晓内情的人这些丑事便永远不会为人所知么?”
“陛下,顾氏一族为了大启抛头撒血护国百年,纵使死也没有一句怨言,您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杀了他们?”
“陛下...”为了一群死人,他竟连一句父皇都不愿意再叫。
“顾氏手握重兵百年,一呼万应,军中只知定军侯不知皇帝为何人。便是两军交战,朕连一个前锋任命也做不了主,还要仰人鼻息听顾侯指挥。”
“朕自从坐上这个皇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只瞧着顾氏死的冤但儿啊,你可知道,若是顾氏有了谋逆之心这大启的江山便要易主了啊!”
“尤其是...你母妃生下你,若是顾氏一族还在你以为朕还能在皇位上坐这么多年么?”
“儿啊,这江山父皇终究是会给你,可你要明白朕给你是一回事,受人胁迫被逼给你是另外一回事,你知道么?”
“老羊不死,小羊难活...”璟王嘴里念着当初顾侯说过的话猛然惊醒,双目猩红,骤然放声失笑。
是顾氏树大很深惹皇权忌惮,还是父皇心胸狭隘不容于人。他原本以为自己恨极了皇帝,如今再看却不知该怪谁了。
“儿..儿啊,此刻大敌当前你可不能为了这些陈年旧事抛下父皇不管啊!父皇纵使有错却从未想过将这江山留给睿王,当下...”启帝觑了一眼格日乐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儿啊,等平了叛乱父皇便引咎退位,这天下便交到你的手里,父皇无能但你可以做一代明君啊!”
启帝循循善诱,如果此刻有一个人能力挽狂澜,一定是璟王。
如今殿中只有格日乐、乌兰还有他们父子四人,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格日乐一帮异族蛮子群龙无首,还不是任禁卫砍脑袋。
“儿啊~”启帝苦口婆心恨不得拉着璟王的手挥剑砍了格日乐的脑袋,还有那个乌兰。
人老了,心就容易软了,早知今日儿子被这个女人迷的连江山都愿意拱手想让,除夕那场宫变他就该趁乱杀了这个女人。
“陛下还是别做梦了,今日你们父子断断是逃不出去的。”格日乐胸有成竹道。
“你所求的是这天下还是他的性命?”璟王问。
乌兰怔怔的看向他,一时没有想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格日乐回过神,反射性的问了一句:“不同?”
璟王看了一眼乌兰将人拉在身后,“若是以江山为谋这天下又有何恋眷,若是以陛下之命为谋,那本王必带领大启子民浴血而战,便是玉石俱焚也无所畏惧。”
启帝险些喷出一个“好”字,便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这贼子坐上皇位,否则他死不瞑目啊。
等等,怎么细品品好像牺牲的都是他呢?
乌兰盯着那双紧握的大手,掌心硬生生的被悟出一层热汗,一滴一滴的沸腾的水珠顺着掌心的缝隙险些将整只手融化了,她能分明的感受到那双手的紧张。
格日乐生出几分趣味来,“条件呢?”
“放我们三人离开!”
“不可能!”格日乐抬手指了指乌兰,“乌兰不可能跟你走。”
“她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自然是生同衾死同穴。”璟王挑衅的看着,一身大红的婚袍刺痛了格日乐的双眼。
“睁眼做什么梦呢?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你以为这场婚事是什么?本就是一场引你入瓮的骗局,沐云庭,你醒醒吧!”
“瞎子,那你手上可有沾过自己人的血?”乌兰抬眸定定的看着格日乐的眼睛,“璟王说他没有杀采白,为何穆雷说你教导他们不能落在朝廷手中,二毛出事你没管,那采白到底为何而死?”
格日乐被那双凤眸定定的看着,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部分无所遁形,后背默默的生出一层冷汗,下意识的便错开了她的目光。
这一错,乌兰便知此事与瞎子脱不了干系。
她不愿相信瞎子能做出这样的事了,那个是采白啊,他们三人靠着同喝一碗水长大却也不及利益动人心么?
“你有没有下令给采白他们,一旦落入朝廷之手便自戕以绝后患?你有没有下令给影卫,若是有自己人被捕,不计生死不得营救?瞎子,你告诉我这些事你都没有做过,对不对?”
格日乐咬着牙,没有二字却无法脱口而出。
除了乌兰,西京城所有暗卫在入京前都得到了一份密令:入官即死。
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将瀚北三部收服于下,却不能将手直接深入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一旦暴露便是死,比起在牢狱里受辱折磨,若是能死在自己手里那是天赐的福分。
“乌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放屁!”乌兰的眼睛里窜出了火星,眼泪争先恐后的往下落,“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我才是眼瞎的那一个,竟将他们的生死托付到了你的手上!”
璟王:“至少,她也不会留在你的身边!”
格日乐脸上的自信都快挂不住了,拔出后腰的长剑猛的刺了出去。
殿中格斗声起,外面的人也冲了进来,有禁卫也有叛军。身影交缠在一起,血珠四溅,这时一个内侍身影悄悄的绕到梁柱之后,一双杏眸淬毒盯着殿中的绝色之姿。
启帝落荒而逃,缩在墙角,乌兰拔下发间的簪子,一步步逼了过去。
武安侯也好顾卺霖也罢,他们不过是刽子手挥下的一把刀,他们都用死偿还了自己的罪孽,如今狗皇帝也该去陪他们了。
格日乐余光扫见这一幕,惊喊:“乌兰,别杀他!”
乌兰心下一凉,原来...瞎子一直想要的是以狗皇帝为质,夺下这江山。
她吸了一口气,似是释怀了。
她累了。

“小心!”“小心!”
乌兰只觉身后有一道杀意袭来,正想回身人已经被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等她撑着身子看过来,只瞧见二毛呆呆的冲她傻笑。
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目光下移,他的腹间已多了一把长刃。
璟王和瞎子也停手,跑了过来。
“二毛!”大雄劈开周身的禁卫冲了过来,一把将行凶之人拎了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乌兰抱住二毛紧捂着伤口,嘶吼着:“大夫,快去找大夫!”
“没..没用的...”二毛吐出了一口黑血。
这刀匕上淬了毒,幸好他手快姑娘一点油皮都没破。
“老大,有毒!”
大雄拎起那人追问着解药的下落,一双大手囫囵的摸着,猛地缩了手:“是个女人!”
乌兰抬头一望,那脸再熟悉不过,“是你!”
“凌儿?”璟王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他的心慈险些又害了她。
“解药呢?”璟王像只愤怒的狮子,将顾凌悬空提了起来。
顾凌一脸受伤的看着他,她没了半条命表哥对她不闻不问,那个贱人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他却紧张的要了命。
她恨,恨不得拉着这个贱人一起去死。
“表哥...自从这个女人进了王府你的眼中哪里还有凌儿的身影,若不是因为你我何需走到这一步,我就是要看着她痛苦、生不如死,哈哈哈~我要她看到你就会想起这些人全都是因为你的偏爱而死。表哥,如果我阻止不了你们在一起,那你们也要成为一对怨侣...这样,我便是死也安心了...哈哈...呃..”
这是她对乌兰最大的报复。她要用仇恨湮尽璟王的感情,斩断她们之间所有可能的一切。
顾凌难以置信的望着心口捅来的长剑,不甘的咽了气息。
乌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璟王僵着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顾凌说的对这些人的死与他都有关系。
她唇绷成一条线,眼泪克制不住如同断线,颤抖的手轻轻圈着二毛的肩膀,哽咽开口:“你傻不傻,铠甲都没穿替人挡什么刀子。”
二毛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我这条命能为姑娘死,便是最好的结局,我只怕..日后不能再陪姑娘游历江湖,若有来生二毛...还愿追随姑娘。”
他整个人都歪在乌兰的怀里,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提了一口气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便散了气息。
乌兰抱着二毛的尸身撕心裂肺的喊着:“大夫!大夫呢!”
“姑娘,二毛已经..走了。”大雄跪在地上,哽咽的望着乌兰。
她闭着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心口绞痛如撕心裂肺般,脚步虚浮踉跄的往外走,瞎子想要拉住她却被她快速的抽回了手。
瞎子挥剑直指璟王,“你能给她的只有痛苦!”
乌兰红煞如血的眸子望着窗外已经亮起的天,浑身麻木的哭哭笑笑整个人的气场暗潮汹涌。脚尖一踢,匕首飞起,轻轻的落回她的掌中,横握于胸前。
她将璟王亲披的大氅丢进火盆里,火花四溅之余火舌猝然窜起,映红了她冰凉入骨的墨黑瞳仁。
今日,她与大启今夜只能存一。
匕首刀掷如箭直接劈向启帝,两道惊呼接连响起。
乌兰震惊的望着那格挡下的一剑,无奈的闭了闭眼。
江山与她,瞎子终于做出了选择。
“乌兰,我...”瞎子下意识的出手,回神后才知伤了她的心,忙解释道:“他必死,只是现在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用狗皇帝一命可以要挟萧氏十万大军束手就擒。
“好,权衡利弊算计人心才是明智之举,是我妄想了...”半散的青丝被晨风肆意的撩拨,冷意犹如一记耳光猛然打醒了她所有的贪念和痴想。
年少时无数次被追杀,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撑着她一口气活下来的意念便是复仇,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间她都活下来了,却从未有过此刻的绝望。
不过是一场识破惊天的空欢喜罢了。
红色的裙摆逶迤淌过血河,满目山河却无她的容身之处,就好像那年她孤身站在草原中,她的足下就是柔然的尸山血海。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十几年前那般重演。
西风吹起衣袂,猎猎作响,她茫然的往宫城外走去,身后传来瞎子他们的呼喊置若罔闻。
她出城时看见了萧氏铁骑,任凭马儿漫无目的的往前奔跑,她坐在山腰上看着自己的心与那太阳一分分的落下去,最终太阳终于不见了。
望山半腰之处,落日熔金,原是这般美丽的景色。
这是二毛为她选择的地方。
“阿慕他娘...”风匣般苍老的声音推开了篱笆门,院中郁郁葱葱的菜地里一个肉团子正撅着屁股“嗯嗯”的用着吃奶的劲儿拔着萝卜。
墩的一下子,阿慕连人带萝卜摔了个大马趴带起的泥土飞溅到他白净的小脸儿上。
老人笑呵呵的将阿慕抱了起来,心疼的揉了揉,阿慕笑着喊了句张阿婆不以为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抱着萝卜屁颠屁颠的往屋里跑。
“你这小东西,跟你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张阿婆就没见过那般随性的女子,阿慕十足十的遗传了她娘的性子。
“阿慕他娘,今晚又炖萝卜啊~”
“嗯,吃点?”声音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女人却没有露面。
张阿婆已经习惯了,自己拉过一个板凳靠在墙根儿底下,自言自语道:“这仗打了五年,我今儿听过路的说新皇半个月前登基了,叛乱已平,陛下开恩只诛杀了几个明晚反抗的几个异族头领,哦..不...听说取消了八疆线以后便没有异族一称了。真是一位仁慈的皇帝啊~
众夷归化,咱们也不用躲在这深山里了,你还年轻长的也俊要不要带着阿慕去城里...”
“张婆!嘘--”门后阿慕探出半颗脑袋,食指死死的抵着嘴唇,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
“我娘皱眉了~”阿慕他娘一皱眉便是这话不爱听了,张阿婆也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上个月她带着三义庄的屠户来相看,忘了我娘是咋把人踢出去的了?!
这才多久,她还敢提!
张阿婆被日头照的暖洋洋的,枯枝一般的手慈爱的抚摸着阿慕的头顶,依旧道:“十里八乡像你娘这么俊俏的女郎啊人都进城了,阿慕还小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山窝窝里。论样貌你便是入宫也绰绰有余,只可惜...”
但凡进宫的必须是处子之身,可惜阿慕他娘都生养过了,怕是没那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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