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走到它身边,低下头凝视她:“唐凉夏...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没以为。”唐凉夏毫不畏惧,昂起头来,一副已经准备好,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赴死的模样:“要杀要剐随便你。”
唐凉夏:“但是你刚才说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现在不答应,就是在骗我。”
唐凉夏:“明明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有没要求你怎样,你非要满足我愿望,我说了又骗人。”
唐凉夏:“你礼貌吗?”
君珩点点头,好家伙,又成了它不礼貌?它不遵守约定?
这女人还真是胆子大,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人,现在估计已经死得连渣子都不能剩下。
每次对上唐凉夏,君珩总会莫名其妙吃瘪。
脑仁被这聒噪的女人,还有录音笔里不断循环的录音,吵到生疼。
君珩气恼至极,又无话可说,它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见唐凉夏没有跟上。
它停住步子叫她,话里没一点好气:“唐凉夏!你不是要去见那些废物?”
君珩:“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爱去不去。”
见它做出了妥协,唐凉夏见好就收,赶紧把那些循环播放的录音笔,全部收回空间里。
没一点犹豫,唐凉夏连忙跑到君珩的身边。
她脸上,堆满了笑:“去!”
唐凉夏:“现在就出发吧!”
牧安市已经入夏,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温度已经有些灼热。
才刚刚六月,如果在正常时候,温度十几度或是二十度出头,不会太热是最适宜人类生存的时候。
可现在是在末世的六月,还是太阳最烈的中午时分。
热浪在废土上蒸腾,肉眼都能看出,那被太阳炙烤后,扭曲的大地。
几棵变异植物穿透,牧安市街道上的柏油路,撕破本就零星的几栋大楼,屹立在城市的街道上。
巨型变异植物的宽度,估计十几个人环抱,都无法测量。
树冠上浓密的叶片,宽大而厚实,一片叶子的面积,都要赶上唐凉夏的床垫大。
也多亏了这些变异植物,将头顶炙热的阳光撕开个缺口,留出一片阴凉地。
末世后,城市遗骸中早就黄沙遍布,这少有的变异植物,是给这废土之上,点缀的为数不多的绿色。
丧尸似乎也会畏惧,中午这炎热的太阳。
大部分丧尸都围聚在,变异植物巨大的树影下游荡,只有极个别的一些,还走在炎热的太阳地里。
丧尸早就青黑腐烂的身体,在阳光的炙烤下,腐烂霉变的脂肪化成了油,不断从它们身上滴落。
腐烂发酵出的恶臭味道,遍布了整座城市。
但是很奇怪的是,只要跟在君珩的身边,唐凉夏就闻不到那股,会让人头疼欲裂的,腐烂的恶臭气味。
只能闻到君珩身上,淡淡的异香。
而只要他们两人之间,隔开一定距离后,那致命的恶臭,就会扑面而来。
感受到身边的人,一直在走走停停,鼻尖耸动着不时嗅着什么。
唐凉夏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被君珩看了出来。
它冷言着,没好气的说:“你拿我做试验呢?”
君珩转过身来,突然停下来的脚步,让唐凉夏躲闪不及,一头就扎进了它的怀里。
额头撞在君珩胸膛上,被撞的人倒是没怎么样,反而是唐凉夏捂着自己的脑袋。
她刚要气恼,就反应过来,自己还要有求于它,生生把那份脾气咽了回去。
唐凉夏:“你T!...,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是谁,不好好走路?”君珩低头看着,打算看看唐凉夏这次,又能扯出多少歪理。
君珩提醒她:“唐凉夏,你可搞清楚,这次是你走走停停出的意外。”
它捂着胸口,好像一副受害者模样,指着她:“是你,自己不长眼睛看路,撞到了我身上,现在又要硬凹是我的不对是不是?”
君珩问她:“唐凉夏,倒打一耙诬陷人本来...,又是谁教给你的?”
唐凉夏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在对上君珩这一连串反问后,让她彻底没了言语。
她承认,这次她没理,讲不过君珩了。
而且比起跟它讲道理,现在自己磕到发昏的脑袋,确实更重要些。
唐凉夏也不明白,这君珩的身体,究竟是怎么构造的,胸膛竟然这么坚硬,就像是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刚才那一下,就跟自己撞在了一面墙上没差。
看她捂着个脑袋不说话,倒是不想她之前那副,一点就炸毛的刺猬形象。
难倒真撞坏了?
君珩忽然有些担心,它的手抓开,唐凉夏捂在额头的手。
唐凉夏额间那一抹红肿,展现在它漆黑的眸子里,那抹红肿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是那么刺目明显。
就撞到自己身上一下,它还没怎么样,唐凉夏就受伤了?
人类果然麻烦又娇气!
但看到唐凉夏真的很痛的样子,君珩忍下来那份气伸出拇指,在她额头上那块红肿处,轻柔的揉了揉。
那片红肿开创的伤口都没有,只是最轻度的撞伤,两三次就在君珩的轻揉下治愈。
许是太气不过,君珩最后一下发狠似的按了按,唐凉夏的额头。
“疼!”唐凉夏拍开它的手。
她真不知道这君珩怎么想的,难得做件好事,好不容易自己对它有点幸存感激。
可这感激还没开始,就又生生被它按了回去。
君珩完全没好气:“你还知道疼,那你就走路就好好看路,别跟在我身后,像个尾巴一样用我做实验,不然自己撞到受伤了还要怪在我身上。”
这一瞬间,君珩都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可怜,怎么它一对上唐凉夏,就变得成了这副模样?
有气都出不了要憋在心里,它君珩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现在在唐凉夏身上,它倒是全部领教了。
既然话又说到这里,唐凉夏苦口婆心劝它:“那我都这么招你烦了,你就干脆把我赶走好了,可千万不要再让我,继续烦你了。”
君珩:“我愿意。”
这女人又说这话,君珩直接骂道:“你们人类真娇气!又麻烦!还聒噪!”
它一定是犯了病,才会把这么一个女人,带到钟楼里带在自己身边。
唐凉夏也不想想,它堂堂一位末世领主丧尸王,短短几天时间,为她治了几次伤。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主业末世之王,副业是专门给人疗伤的辅助奶妈。
而且,连句道谢的话,她都不会跟自己说。
刚好在君珩,自我生气到这里时。
唐凉夏出于礼貌,道了声谢:“谢谢。”
这下又被打脸的君珩,更生气了。
君珩口是心非的,回她:“我不是帮你,就是顺手,省得你在留下什么证据,又讹上我。”
唐凉夏没想到,君珩这人脾气大不说,竟然还这么记仇。
要不是自己现在有求于它,一定要跟它争辩个你死我活。
远山钟楼所在的位置,距离庇护所所在的山并不近,要足足跨过半个牧安市,还要横跨整个牧安市里。
君珩转过身去,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听到唐凉夏感谢自己时,它心底还是开心的。
君珩心里清楚,这样很不好,它知道自己正在陷入一个沼泽,是因为唐凉夏的到来,而出现的沼泽。
它明知道陷入不好,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看着自己它在这座沼泽里不断被吞噬。
君珩明明心知肚明,却又心甘情愿的深陷。
它走路时自然摆动着的手,触碰到旁边唐凉夏纤软的手后,君珩僵硬冰冷的指尖微顿,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唐凉夏脚下步子瞬间停止,伸出胳膊和君珩之间,拉开了一定距离。
她警惕的看着君珩背影:“你干什么!”
唐凉夏想要甩开,君珩拉住她的手,可手腕被死死攥住,她的挣扎只是无味的反抗。
握着唐凉夏手腕的力度,君珩有在刻意控制,这女人实在是太娇气了,稍微一点不注意,就可能会让她受伤。
君珩的手在她手腕上,灵活一转换了个让她更舒服的方向,轻轻握住。
君珩:“光天白日,我能干什么?”
虽然它并没有用太大力度,可就是这么点儿力度,也没法子让唐凉夏挣脱开。
唐凉夏:“那你抓着我干什么?”
她又是这么多问题,被唐凉夏吵到头疼。
君珩皱着眉,松开了她的手腕,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在干什么。
同样的距离,在君珩松开她的手腕之后,周围游走的丧尸,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腐烂味道,像是生化武器一样。
原本身处在君珩身上异香之中,突然闻到丧尸群中腐烂的气味,差点儿给唐凉夏熏了个跟头。
唐凉夏被迫捂着鼻子,快速移动两步到君珩的身边。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靠的很近时,君珩身上的那股异香,才能掩盖住,庞大丧尸群的腐烂恶臭。
确定不再闻到那股,丧尸群的恶臭气味后,唐凉夏才深深长吸了几口气。
现在他们行程已经过半,走到了牧安市里,这里的丧尸更多更密集。
唐凉夏自从那次大战两只五级丧尸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猎杀过丧尸。
尤其是在直升机上,八十米高的高空坠落后,她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肺更是被碎裂的肋骨扎成了筛子,从而产生了后遗症。
虽然伤已经在君珩的帮助下痊愈,但当唐凉夏再闻到着,猛烈的腐烂恶臭时,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充满着强烈的排斥。
君珩看到唐凉夏向自己奔来的反应,偏过头冷哼一声,嘲弄着她。
君珩:“哟—,刚刚不是还很硬气,现在怎么成这副模样了?为你考虑都不知道。”
“我没有!不需要!”唐凉夏倔强的抬起头,她可不能被君珩给看不起了。
深吸了一口气,唐凉夏当迈出一只脚,手腕就再次被君珩抓住。
君珩:“那你就当做,是我犯贱吧。”
唐凉夏手腕被君珩冰冷的手拉起来那刻,除了它没有温度的冰冷体温,异香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围绕着唐凉夏全身蔓延,刚刚那股不适的感觉全部消失。
君珩看她这次没了挣扎,骂着她:“你就是到死,嘴都得是硬的吧。”
就这么被君珩拉着,它步子很快唐凉夏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它的速度,这点体能消耗,对唐凉夏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可她的动作,还是被君珩发现。
君珩摇摇头,放缓了脚下步子,它想过人类没用,但却没想过会这么没用。
它只是最正常的行走步速,这唐凉夏都跟不上自己,居然还需要用跑来追它。
都不用它开口说话,光是看看君珩的表情,唐凉夏就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又惹到了这位伟大的丧尸王不悦。
唐凉夏先发制人:“我最多是腿赶不上你长,你就不要在吐槽我了,我全程跑也能跑回去。”
唐凉夏看着君珩的腿,它本身就有190+。
君珩站在自己身边,它的胯都过了自己腰的位置,它一步路差不多要顶上自己三步。
硬件上面的问题,要是君珩还能拿来说事,那它就实在太过分了。
君珩:“我有说过,我要说你吗?”
这女人还真是会无中生有,自己迁就着她,她不感激也就算了,反而去臆想它是在斤斤计较?
君珩刚要生气,看到它多云转阴的面色变化。
“哦!”唐凉夏见好就收:“那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君珩脾气刚起来,就被唐凉夏瞬间泼了盆水。
君珩发现现在她还真是,越来越会拿捏自己了,一句话就可以堵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看临近目的地,君珩不想再跟唐凉夏起什么争执,避免被吵到脑袋疼,控制不住自己,又伤害了她。
他们已经走到牧安市里的边界,大概还有两公里路程,就能到达庇护所所在山上。
受伤后,唐凉夏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看看旁边握着自己手腕的君珩,问它还不如自己估算来的合适。
但不管唐凉夏怎么计算,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应该是有了。
怀鹤他们都受了重伤,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情况怎么样。
就君珩把奶泡还给自己时,看奶泡圆润欢快的模样,一定是被善待照顾。
可她的同伴们...,尤其是之前跟君珩,打过一仗的怀鹤。
所有人里,怀鹤的安危,才是让唐凉夏最担心的。
余光瞥见,唐凉夏又摆出副担忧模样,君珩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她在担心什么,君珩还能不知道,无非就是在担心,那些废物们的死活。
“你放心,他们都活着。”君珩哼了一声,话里没多少好脾气:“只是他们能活成什么样,就要看他们的态度了。”
之前幻觉里,唐凉夏可还清楚记得,君珩可是对他们每个人,都采取了极其变态的囚/禁方式。
可就是心里再气,唐凉夏此刻也只能忍着。
庇护所就在眼前,她至少先要见到他们,在此之前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忽然唐凉夏的视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
那是个老人,身上穿着黑色的保安服,只是保安服在这三年末世中,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它残缺的身体,摇晃不稳的向前移动着,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
那是一只丧尸,跟牧安市满大街遍布的丧尸一样,它的脸已经腐烂发黑,半张脸都烂的露出了骨骼,基本上看不出它原本的长相。
它还能动弹的那只胳膊,不断向前乱抓着,漫无目地的游荡在,这片末世废土之上。
第一眼,唐凉夏就认出来。
那只丧尸就是曾经帮她,看管来了两年仓库的门卫大爷。
经历两世末世,唐凉夏还是第一次,在末世的丧尸群中,见到一个熟人。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发酵,反出难以言说的滋味。
拉着唐凉夏手腕,原本走的好好的,君珩忽然察觉到,她顿住的脚步。
君珩停下来,问她:“怎么不走了?”
顺着她目光所示方向看去,那边只有正在游荡的十几只丧尸。
君珩猜测:“怎么?你是看见熟人了?”
它一抬手,那边十几只丧尸就向着他们走来,其中也包括这位门卫大爷。
“没什么。”唐凉夏不想在君珩面前,展现自己过多的情感。
而且在末世里,生离死别本就是最常见,最容易发生的事。
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跟楚娣一样,染上了多愁善感的毛病。
可是她拒绝并没有什么用,那些丧尸已经走到了他们俩面前。
丧尸们没有挣扎,没有嘶吼,更没有任何张牙舞爪的杀戮气。
面对君珩时,这些丧尸们好像有了思想,它们灰白的眼睛中依旧无光,却有着绝对的臣服。
“别臭着个脸。”君珩晃了晃她的手腕,问她:“哪个是你的熟人?”
“没有。”唐凉夏依旧嘴硬,死都不承认。
君珩已经摸透了,唐凉夏的性子。
只要是她主观意愿上不想说,那不管自己怎么问,都不会有答案。
但君珩有自己的办法,它闭上了眼睛,鼻尖耸动不断,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很快它就搜寻到目标,睁开了眼。
君珩朝着一只丧尸勾了勾手指,而那只走出来的丧尸,正是唐凉夏认识的那位门卫大爷。
它残缺的身体,颤巍巍移动过来,抬起头灰白色眼睛看向君珩,口中发出‘嘶嘶——’低吼的臣服。
君珩问她:“这就是你的熟人?”
唐凉夏依旧不想承认,却被君珩直接戳破。
君珩:“瞒着我没意义,虽然很微弱,但我还是嗅到了,在它身上沾染着,你的气息。”
君珩大方的说:“把它变回人类,我是做不到,但如果你想知道,它之前都经历了什么,我可以让你看见。”
唐凉夏摇摇头,她明白君珩是在为她考虑,但是她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当初在跟这位门卫大爷分别时,唐凉夏就已经给了他,超出劳动所得很多的报酬,也嘱咐了他多储存些粮食,让他在农村老家好好生活。
如果当初他听了自己的话,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多了不敢说,至少活到现在,一点问题没有。
可既然门卫大爷没听,她的提醒也带到了,那再发生的这一切,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唐凉夏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圣母,在这末世只有自私一点,对自己好一点,才能够活过去。
所以,她不会为一个,不听劝已经变成了丧尸的人,而且浪费时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