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芙听常曦把话说清楚了,顿时脸就红了,她只以为自家表姐是因为没钱而过苦日子,但却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原因,“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表姐莫恼。”
至于劝表姐修个华丽的大宅子的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来就说这个,表姐还以为她住不惯这里呢。
常曦并没有多想,魏瑾芙一看就是个简单的姑娘,她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不过想到这表妹是国公府千金,于是她道,“这个宅子其实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明儿我让人把院子的景致给布置起来,表妹住起来也能舒适些……”
“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魏瑾芙闻言当即急了,她怕常曦会误会。
“刚还说我受苦了呢?现在我说要布置一下景致,你又拦着,这是想让我继续受苦啊。”常曦笑着挑眉道。
魏瑾芙先是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被常曦给调侃了,“表姐,你坏,拿我来打趣。”
看着这小表妹娇嗔的样子,常曦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过了照顾这个表妹的饮食起居,常曦在住处多安排了好几个人,但都是做些打扫的粗活,毕竟侍候人的功夫是比不过魏国公府的下人的。
陈氏私下跟常曦说起魏家的仆人,脸上不禁有几分瑟缩,毕竟人家可是国公府的下人,她先在觉得自己矮了几分。
常曦拍着她的肩膀严肃道,“陈姨,你这样可不行,生而为人,你并不比他们矮半截,没有必要怵他们,万大事还有我担着,你尽管放大胆去行事便可。”
陈氏得了常曦这鼓励,脸上这才有了几分自信的神采。
而魏瑾芙私下也约束跟来的魏家下人,只见她同样肃着一张小脸道,“你们都知道我眼里不揉沙的,谁若是再让我听到抱怨的话,不用回京城,我就先处置了她,回头莫说祖母也不会责罚我,就连母亲也会支持我的决定。”顿了一下,“谁若是想试一下,我就成全她。”
她虽然在姐妹中排第三,但她可是国公府大房的嫡出姑娘,自家母亲就是当家主母。
仅凭这点,一众魏家下人都不禁惶恐起来,只见她们都跪了下来求饶,当场赌咒发誓自己定会规规矩矩地行事,不会再说些阴阳话惹人不快。
魏瑾芙这才脸色和缓下来,让她们起来之余,她又强调道,“谁若是敢在我与表姐的关系里下蛆,我就跟她没完。”
魏家一众下人忙诺诺地应了声,随后看到自家姑娘挥挥手,众人这才散了,只留下贴身侍候的大丫鬟还在屋里。
没多时,陈氏就发现魏家下人不若昨日那般,明里暗里地说着嫌弃的阴阳话,然后就是一副看不起人的面孔,他们一群人都面色和善了不少,跟她说话脸上都满是笑意。
这转变让她思忖,还是常娘子说得对,自己不怵他们,别人就不能爬到自己的头上拉屎,想明白这点后,她更加挺起胸膛安排院子里的事务,她得对得起常娘子对自己的栽培。
关于这些琐事,常曦并没有留出太多的精神去关注,此时的她在视察完纺纱工坊后,立即就与前来的有合作关系的纺织同行开会。
对于压价竞争出口的那几个织布商,在听到常曦提及这个问题时,都面面相觑,他们只想着薄利多销,其他的自然不会过多考虑。
同为织布同行的郑娘子,这会儿看到常曦出面处理这个问题,她不禁狠狠地松了口气,恶意压低价格竞争,就为了多卖货给洋鬼子,在她看来是愚蠢的做法,这是扰乱整个宜阳布匹市场的行为,坚决不能放任下去。
就这个问题,她私下找过宜阳商会的徐会长反映过,徐会长面上却有为难之意,毕竟做生意各凭手段,就算他是商会会长,也不能干预人家做生意啊,这手伸得太长,是会惹人厌的。
没错,现在那几个压价竞争的布商都暗地里给常曦翻白眼,觉得她管得过宽,不过鉴于她一趟京城行,居然以女子之身弄了个七品官衔回来,众人就只敢怒不敢言,深怕得罪了人,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第298章 以理服人(一更)
在商场上行走,不招人嫉恨,那是庸才,所以这群人暗搓搓的翻白眼,常曦压根就不在乎,她有这底气并不是因为那令人忌惮的所谓背景,而是另有依仗。
她的纺纱工坊虽然不是布匹市场的终端,但却是源头,况且因为去年她在宜阳商会的发言,所有跟她有合作关系的织布工坊都增大了规模,扩大了生产的他们若是有一台织布机停止了生产,那就是损失,而放眼整个宜阳城,能大量提供纺线的除了她,再无别人。
那些引进新式纺纱机的纺纱工坊生产规模是不及她的,光靠他们来维持宜阳织布工坊的运转,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要她的货,那就得考虑从外地购买纱线,这无疑是增加了运输成本,那这次恶意降低价格竞争出口贸易的织布商,赚得的那点钱,还不够贴补增加的运输成本。
所以,她根本就不怕宜阳城的织布商合起伙来孤立她,要不然她就不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常娘子,我们也要吃饭的,货不卖给洋鬼子,我们能卖给谁啊?”有人皱眉开始“据理”力争。
因为纱线的增加,他们生产的布匹相应也就增多了,这不想法子卖给洋鬼子,他们的货光靠本地人消费,那会造成库存的,正是鉴于此,大家才会压低价格出货给洋鬼子。
对于这个情况,常曦在当初开纺纱工坊的时候,心里就了然的,宜阳城的消费能力是有限的,哪怕现在因为她的原因拉动了经济的增长,口袋里的钱变多了,但是布匹不等于吃饭,他们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节省的。
其实现在说这个还是过早的,如今生产出来的布匹还远远达不到市场的需求,自然更不会烂市,这只不过是群商人找的借口罢了。
当然还有人站出来道,“就算我们低价卖布给本地人,那群洋鬼子也会找他们来购买我们的低价布,这样不还是洋鬼子得利?常娘子,这买卖凭的是个人的能力,我们这么做也是没法子。”
“对啊对啊,我们那不是恶意降低价格,而是不降价洋鬼子不收啊,毕竟总有人的价格比我们的低……”
“就是,谁买东西不货比三家再买?洋鬼子人家也不傻……”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多说几遍,自己的行为就成了真理,这让一旁看着的郑娘子不禁有了几分恼怒,这群人真是不知道悔改,于是她忍不住斥了一句,“都是借口。”
“郑娘子,你清高,你不卖便是了。”立即就有人怼这早就看不顺眼的郑娘子,人人都降价,就她不降,怪不得她的布匹不好卖。
“就是,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惊悚的言论也出来了,这话显然是放给常曦听的,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手别伸得那么长,没见徐会长都不做声吗?
郑娘子气不过跟他们理论了几句,双方几乎吵了起来,一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样子,这是借机把自己的歪理说成是真理。
这让在场的其他纺纱工坊的东家,如毛三老爷等人看了个热闹,他们不出头闹事,毕竟还要靠常曦多卖几台新式纺纱机给他们呢,跟着闹什么,当然他们也不关心这些布商恶意降价竞争的事情,总之自己的纱线卖出去赚到了钱就行了。
常曦的手轻敲在桌面上,她看向那几个依旧口硬不肯服软的织布商人,而他们正跟郑娘子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候她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只见她高喊一声,“安静!”
她的声音一出,吵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这才住口,然后各自别开头互不看对方,看得出来是真动气了。
常曦冷笑道,“看看你们这出息,我们的纱织行业还没有走出宜阳,就开始了窝里斗,你们可真厉害啊,真让我开了眼界。”顿了一下,“我一直想着是有钱大家一起赚,毕竟我们都是宜阳人,大家是同乡,更该互相扶持,现在我发现我错了,看来纺纱织布得一条龙发展才行啊。”
她最后这句看似感慨的话,让在场的所有的织布商人当场变了脸色,他们丝毫不怀疑常曦的话,毕竟常曦有茶砖工坊打底,又掌握了技术,若她真的要纺纱织布一条龙发展,他们肯定会被她挤兑得没有生存空间,或者就连工人都留不住。
现在到宜阳城问问,谁不想到常曦那两大工坊上工?那儿待遇高福利好,而且还教读书认字,学得好还能升职,比起在别的工坊受压榨那是好得多了。
于是有人腆着笑脸道,“常娘子说笑了,我们这不过是大家闹着玩的,是吧?”
“对啊对啊,闹着玩的呢,其实我们也看不惯那群洋鬼子,这布不压价卖给他们也行……”
“就是就是,有利就该让给同乡,不让我们自己人得利,让谁得利啊?”
“说得好,大家该团结起来,明年我们的布就能卖到外地去,冲击他们的布匹市场……”
最后连豪言状语也出来了,显然对于常曦可能带来的威胁,他们更想将她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面。
常曦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可笑至极,跟他们好好说话不听,非要这样才能说人话,她若有心要纺纱织布一条龙发展,早就开始布局了,而不是在这里跟他们瞎逼逼。
钱不能一个人赚完,她深知这个道理,况且她的资金有限,研究所那里就是个无底洞,那边的投入大回报慢,可这是工业化进程最关键的一环,不可能割舍。
“我一直常说要整合资源,大家同心协力发展纺织行业,将来与苏杭这样的纺织业高度发达的地方竞争,也不是没有一争的实力,可大家做的都是什么?你们这是杀敌一千自杀八百啊,我们增加产能不是为了洋商服务的。”
常曦语重心长的话,让臊动不已的一群布商沉默了,看到这群人气焰下来了,她这才继续道,“再退一步说,他们远渡重洋来到我们大宇朝,这其中的风险就不用说了,随时都会丧命,他们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逐利,能让空船返航吗?换你你干吗?”
众人都下意识地摇头,哪可能啊?这得损失多少钱啊?
常曦这会儿笑了,“你看,换你也不干,再说他们运来的香料等舶来品来大宇朝倾销时,几时见他们降过价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一说众人脸都红了,舶来品在座的人都买过,那价格一向高昂,毕竟是远渡重洋运来的,所以说那群洋鬼子最重利。
“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却还能互相配合不砸烂这个市场,可你们倒好,自己降价坑自己人,这不可取啊。”
这番话说得众人羞愧起来,尤其那几个恶意降价竞争的布商几乎都不敢抬头看人,感觉自己是在被人公开处刑。
“常娘子说得对,我们自己人坑自己人算什么本事?别人估计还在背后笑我们呢。”
“说得是啊,就算我们的布匹不降价,那群洋鬼子还是得来买我们的布,不然从外地大量采购,增加的运输成本就够他们喝一壶。”
“所以我们怕个逑啊?想想让他们把便宜占去了,这心里得多膈应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了起来,很有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式。
洋商来到大宇朝大量进的还是棉布,丝织品那是有限的,毕竟大宇朝要保证一定数量的耕地,不可能大量种桑养蚕,所以每年的丝织品那都是有限的,而且还要大量供应给上流社会,那能流入海外市场的价额是有限的。
综合考量,这其实也是卖方市场,宜阳城占着有利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不败之地。
回过味来的众人,顿时开始数落那几个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郑娘子却是满脸敬佩地看向常曦,还是得她出马才能搞定这群无耻之徒,或许宜阳商会真该换个当家人了。
第299章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二更)
郑娘子这想法,是在场不少纺织同行的心声,比起毫无作为的徐会长,或许常曦更适合坐那个位置,不过这都只是想想而已,徐会长老奸巨滑,还没有人想要为常曦出这个头提这个名。
不过常曦对于他们这些个心声,甭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付之一笑,她可没想过去竞争宜阳商会的会长位置,为此跟徐会长起冲突不划算,还是做好自己的事业最重要,毕竟她的事业还处在草创阶段,离全面开花还远着呢。
常曦开的这么一个碰头会,立即就有人报告到徐会长面前,把会上常曦的发言以及各方达成的协议都说了一遍。
徐会长只是一边逗笼子里的鸟儿,一边似漫不经心地听着,仿佛这通风报信的人说的话跟他没有关系。
一旁徐家长子见状,在那人说完后,就给他做了个出去的手势,等到屋里没有了外人,他这才一脸不悦地道,“这姓常的女人到底在搞什么?不对,应该是姓韩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是谁,爹,她这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啊,我们徐家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徐会长看了眼沉不住气的大儿子,心里叹息一声,他这大儿子算是养废了,本来他还想着自己从商会会长这位置退下来之后,就把这儿子拱上去,然后徐家继续把持着商会,可现在看来,这想法有点悬啊。
儿子这样,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至于放弃大儿子,培养其他的儿子,那是想都不用想,大儿子是他惟一的嫡子,嫡妻那儿交代不过去,岳家很可能会因此跟他翻脸,不划算啊。
“这事你别插手,她愿意逞能就让她逞去好了,我们就看看她有多能。”
对于父亲这番老谋深算的话,徐家长子从心底里压根就不赞成,这是助涨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想想都憋屈得很,“这女人蹿起来太快了,去年初还查无此人,今年迅速就成了纱纺行业的领头人,爹,谁知道她野心有多大?现在不把她的气焰打下来,就是任由她成长,这于我们徐家颇为不利……”
“你知道什么?”徐会长喝斥儿子,“她一个女子成了七品官,这背后的能量是我们能惹的?别到时候把徐家往沟里带。”
他对常曦的背景那是深深地忌惮,若常曦是男子,他或许还不会这样防备,毕竟男子花点钱就能捐个官,可那是个女子,朝廷的七品官不大,但却是皇帝亲自授予的,凭这点,他就得退避三舍。
徐家长子觉得自家老爹是真老了,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认怂,可他不怕,不过这会儿跟老爹争辩没有意思,于是他很是顺从地道,“爹,儿知道了,您老莫气。”
徐会长或许是年纪真大了,并没有看到儿子深藏起来的倔强,遂叹息一声道,“听爹的,咱好好做生意,我们徐家这金字招牌不会轻易倒,仅凭纺织业的选票不足以将她拱上商会会长的位置。”
徐家长子一副受教的样子,可实际上哪里能听得进去老父亲的谆谆教导?
一离开父亲的屋子,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招来自己的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多久,因为茶砖价格谈不拢的原因,詹姆斯放弃了再进一批茶砖的想法,改而想要多进一些布匹回去售卖,结果却被告知价格上涨了,他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能让之前跟他交易甚欢的合作伙伴松口。
最后他只能无奈的放弃这家,转而与另外的布商接触,意图把价格打下来,之前他还想着今年的布匹价格很美好,可现在再看,哪里美好了?这上涨的速度让人跟不上啊。
让他失望的是,他接连与好几家布商接触,全都表示价格不可能再降,就算降也只是一点点,九牛一毛而已,还是想跟他交个朋友才冒险降价的。
拿到价格单,他都气笑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降价?怪不得说是九牛一毛。
有这遭遇的不止是他,其他的外商同行也同样叫苦连天,纷纷表示不能理解这波涨价。
可人家也是有理有据啊,“之前的价格那是我们要清库存才会这么低的,如今再卖这么低价,我们吃什么?再说这上涨的价格比起去年同期,那是降了不少的,你们得这么看才对。”
这话骗鬼去吧,是不是今年新生产的布料,他们这些生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詹姆斯私下里少不得咒骂,这些大宇朝商人不讲信用惟利是图,其实说白了他是想占更大的便宜。
然后在这些洋商叫苦连天的时候,就有一股声音出来,说这都是常曦背后搞的鬼,就是因为她的干预,才导致布匹市场价格突然上涨的,他们该憎恨的对象是常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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