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拍大腿,转身大力推了推坐在她身旁座位上正在喝茶的晚晴,然后震惊的伸手指向窗外。
“阿婆!你快看!不得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这简直是!简直是!——”
她微微一顿,蹙眉想了又想,最后终于从她那十分贫瘠的词汇量中找出了一个她觉得此时十分恰当的形容词。
“——简直是伤、风、败、俗!”
晚晴被她这么大力一推,手中茶杯里的茶水险些洒在了自己的前襟上。
她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蹙眉向窗外看去,但是旋即亦同样怔住了。
她神色变幻莫测,轻声喃喃:“......这?”
灵蓉大力点头:“对!就是这!”
安罗浮被她们的动作和声音吸引,下意识放下手中的茶盏,转头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先是不甚在意的在窗外湖边人来人往的人流中扫视,下一刻,他便注意到了谢予辞那身姿高挑、格外引人注意的身影,然后自然也就看到了......
下一瞬间,他“腾”的一下子腾身而起,转身便大步向茶座外面跑了出去。
“——哎?安小郎君?”
灵蓉连忙在身后喊他,但安罗浮早已心无旁骛、充耳不闻的跑出了茶座。
她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对晚青说道:“阿婆,你看这个小呆子!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总是听不到我说话?”
晚青却没有看她,而是同样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灵蓉“哎”了一声,连忙一起跟上她,然后还不忘边走边小声对她继续叨叨道:“对对对,我险些忘记了,外面还有一对伤风败俗的人呢!”
晚青偏头皱眉看向她,斥责道:“别胡说!”
灵蓉吐了吐舌头,一蹦一跳的跟着晚青一起出去。
此时谢予辞也已经看到了迎出来的安罗浮,他抱着卓清潭走到了茶座门口,站定在安罗浮面前。
然而,安罗浮的眉头却皱得死紧。
他先是上前一步结印施法于掌心,上前查看了一下卓清潭的状况,许是发现卓清潭此时身体状况并没有恶化的迹象,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却依旧紧紧盯视着谢予辞,凝眸问道:“谢仙君,你们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酒气?我师姐......这是怎么了?”
......他该不会是趁着其他人不在,灌他师姐的酒了吧?
谢予辞淡淡道:“她贪杯喝了几杯,已睡着了。”
安罗浮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满,他看着他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谢仙君,如今我师姐的身体状况你并非不知情,若是她饮酒后吹了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予辞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许是见这傻小子当真急了,于是难得耐心的补上了一句解释。
“不会,我在盖住她的大氅外施下了一道恒温术法,只要不掀开大氅,便不会着凉。”
安罗浮这才缓缓松开了皱紧的眉头,他点了点头,然后拱手一礼,道:
“既如此,劳烦谢仙君费心了。只是我师姐如今每日尚且在服用中药,若是可以,还是请不要带她饮酒最好。”
这话说的貌似有礼,实则怨气重重。
谢予辞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是他挑了挑眉,却没有多做解释。
哪里是他非要带着卓清潭饮酒?
明明是她今日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才对。若非他死命拦着,只怕她方才喝的更多。
此时,晚青和灵蓉也已经到了。
灵蓉的嘴巴向来不饶人,此时难得一次让她占据了上风,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谢予辞?
于是,她当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觑着谢予辞片刻,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怀里被牢牢遮住的卓清潭,啧啧有声道:“你很可以啊!谢予辞!”
谢予辞掀起眼帘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嘴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然后,他淡淡道:“怎么?游湖吃茶,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灵蓉声音极大的“哈”了一声,然后挤眉弄眼的笑道:
“那如何比得了‘谢仙君’少年风流?安小郎君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根本不愿意搭理我,路上话少的便像没这个人一般。‘谢仙君’就不同了啊!”
她嘻嘻一笑:“游湖能游到怀里去!‘谢仙君’,你们俩可是头一份!”
不知何时起,灵蓉似乎已不再针对卓清潭了,更不会再因为谢予辞待卓清潭特别而心生嫉妒或不满,居然可以从容的开起他们的玩笑。
但是安罗浮听到这话却不太好受,他再次深深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看了谢予辞一眼。
他虽然早已看出谢予辞和他师姐之间气氛有古怪,关系不同寻常,也支持他师姐能为自己活一次,去正视自己的本心。
但是......他们二人此时关系毕竟不清不楚,且还男未婚女未嫁。
虽然他们仙门中人如同江湖儿女一般,并不是那么注重凡世俗礼、礼法约束的。
但是,这般青天白日饮酒相依、抱在一处,如若被仙门百家中人看到,到底对他师姐的名誉不好。
他当即皱眉,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十分有礼貌的道:“谢仙君,灵蓉姑娘提醒的对极,刚才我师姐给您添麻烦了,师姐便交给我照顾吧。”
谢予辞却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他轻轻的挑了挑眉,语气神态没有一丝异常。
“此时若是换人,恐怕大氅会滑落,安公子,应该不想令师姐因此吹风着凉吧?”
安罗浮闻言,伸出的手当即顿在了半空。
他迟疑一瞬,最后还是缓缓的放下手来。
倒是晚青皱着眉头轻轻推了灵蓉一下,嗔怪道:
“你啊,惯是喜欢胡说八道。卓仙长游湖之际见到周围景致如画、美轮美奂,兴致高了起了雅兴饮醉了酒也是情有可原。
当时仙长身边便只有主上一人,主上自然是要照拂卓仙长,怎么在你嘴里这般不像样子?”
灵蓉闻言却撇了撇嘴,小声的“哼”了一声,然后嘀低估咕道:
“......什么啊,可拉倒吧,你们别想蒙我!谢予辞这厮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体贴周到过?
他过去每每遇到女子躲都躲不及呢,即便原来我......哼!总之,他心里必然有鬼!”
当年她也曾经对“钧别”心生绮念和好感,但是哪怕他们当时是朋友,他亦是在发现她的情丝后立刻与她保持距离,还暗示她不可越界。
似乎除了那位而今早已神魂具散、魂归混沌九千余年的“天杀的”往圣帝君,灵蓉还从来不曾见过谢予辞对什么人这般上过心!
若是他心里当真没鬼,又岂会对一个女子这么好?她才不信呢!
谢予辞凉凉看了她一眼,懒得与她计较。
晚青却蹙眉推了推她的手臂。
“不要嘀嘀咕咕的说些奇怪话了,快去茶座里将咱们之前买的枣糕带上,你不是吵着晚上泡汤时要吃的吗?
既然卓仙长醉了,我们也该去投宿了。”
于是灵蓉只好十分不高兴的强行拽着比她更加不高兴的安罗浮,一同进了先前的茶座,去取方才他们在茶座等人时从过路行脚商手中买到的新鲜枣糕和果脯。
至于今日住宿之所,其实他们早先在牧云舟上便已经商量好了,今日是要宿在长春城五里处山脚下的客栈的。
那家客栈背靠长春城南面的一座名为“南山乌”的温泉山,正是建在了南山乌山脉的半山腰中。
由于此地天然优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客栈别具一格的温泉景观,是周围远近闻名极具特色的好去处。
由于路途较近,因此几人并未称作牧云舟,而是选择御剑而行,不消片刻之间便抵达山脚下的客栈大门。
只是,直到谢予辞将卓清潭送至客房安置,她都始终沉睡不曾清醒过来。
众人已经吃过了晚饭,灵蓉也已经拉着晚青去庭院中泡那别具一格、远近闻名的山中温泉了。
直到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卓清潭才将将清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头顶的床帐,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不知此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醒了?”
卓清潭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距离床榻不远的茶案,谢予辞用指节拄着侧脸,淡淡的挑眉看着她。
她神思中还带着一丝酒后的迷茫,呆了好一瞬,似乎才转过脑子来,轻轻点了点头:
“嗯。”
卓清潭用手臂撑起身体,缓缓坐起身来,然后蹙眉嗅了嗅空气中湿湿的空气,恍然颔首。
“我们此时已在南山乌的那家客栈了?”
谢予辞点了点头,道:“既然醒了,便过来吃饭吧。晚青怕晚上客栈里的厨子小厮都睡了,已提前在炉上给你留了饭菜。”
卓清潭一听到吃饭就头疼,当即下意识便轻轻蹙起了眉头。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房间靠近门口的地方居然架着一个小炉子。
而此时,炉子上果然还放着一个砂锅,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白色蒸气。
她当即撇过来脸,看向门外的方向,状若无意的问道:“其他人呢?”
谢予辞淡淡道:“晚青和灵蓉在院中泡温泉,你师弟为了避嫌,吃过晚饭后便一直在房间里不曾外出。”
卓清潭闻言当即轻笑出声。
南山乌的这家客栈经营的对象大多是一大家子或是夫妻爱侣,因此客人住宿于此,不能单独选择某个房间入住,必须要包下其中的一整个院落。
而每个院落中,也都有一个独属于这个院落客人的温泉汤池。
但他们一行人却并非血亲亲属,更非情侣夫妇,男女有别。
奈何此时重阳佳节将至,此处客栈一院难求,安罗浮便是想再多定一座院落也不能够,于是五人只能一同入住在这座拥有十个房间的院落中。
他们的庭院里房间倒是充足,只是各个屋舍推开房门,面前便是院中的那个大大的温泉池,属实令安罗浮有些无措。
虽然晚青和灵蓉出来泡温泉时都穿着衣物,但衣物入水后女子的曲线毕露。
尽管她们是妖,并不介意这些,安罗浮却不能不管不顾。
因此,他吃过晚饭,便也只能面红耳赤的避在房间内不敢出门,就连卓清潭这边都来不了了。
卓清潭听闻前因后果,喟叹着轻笑。
“罗浮这孩子,自小守礼,从不会逾矩分毫,确实难为了他。”
谢予辞却一针见血的道:“‘卓仙长’,别想转移话题,既然醒来了便赶紧趁热用膳。待你吃完了,我也好熄了炉火早些回房休息。”
卓清潭偏着头笑着道:“不必管它,你也累了一天,且去早些休息。”
谢予辞却淡淡道:“哦?不管它?像某人下午在湖心岛船家老丈的茅屋那般,等着再将这家客栈点着?”
卓清潭叹气。
“都说了并未起火,只是湿气太重,升起的浓烟。”
谢予辞轻轻嗤笑一声,然后蹙眉看她道:
“卓清潭,你又不是灵蓉,什么时候也跟她学会了讨价还价?起来吃过再睡不迟。”
卓清潭微微一顿,旋即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道:
“谢予辞,你讲讲道理,下午共饮时我刚刚吃过饭的,现在刚刚睡醒,如何还能吃得下?”
谢予辞却挑了挑眉,语气凉凉的揭穿她道:“算了吧,午膳时在‘春盛源’,你便没动过几次筷子。
至于下午,吵着要做下酒菜的是你,最后酒倒是没少喝,菜却只吃了两箸青笋,我可不瞎。”
卓清潭闻言扶额轻笑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笑眯眯道:“谢予辞,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呢?”
谢予辞微微一怔,他迟疑了一瞬,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方才的话里其实是有歧义的......
——他确实不瞎,不过卓清潭此时却实实在在是个半瞎。
他方才这话说的,听起来倒是真有几分嘲讽人的意味了。
尤其是对面的人,还真的跟“瞎”,有那么几分关联。
不过,谢予辞不傻,知道卓清潭不过是借题发挥,于是嗤笑一声,道:
“就算你这般说也无用,别以为我会内疚。
别说你只是被法器影响并非真的眼盲,就算真的是个瞎子,该吃的饭也还是要吃的吧。”
卓清潭长叹一声,缓缓重新躺回床榻上。
她枕在枕头上,抬起一只手按在额角,蹙眉轻声道:
“头好痛,想来是还未能彻底醒酒。我再睡一会,‘谢仙君’请自便。”
谢予辞闻言高高挑起眉梢,她什么时候起,居然也学会了这种耍赖耍滑的招数?
他本想将她抓起来用膳,但是又见她此时眉目间的疲倦不似虚作,沉默片刻,只好作罢。
算了,她极少饮酒,下午又一个人喝了近乎大半壶酒,想来十分不适,亦是当真头痛而非托词。
只是不知为何,谢予辞明知此时自己应该熄灭炉火回自己的房间,却还坐在原地并没有动作,于是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的夜晚,温泉山庄中一派温馨与静谧,便只有庭院中晚青与灵蓉似有若无的欢笑声时而传来。
这般寂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卓清潭忽然再次醒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但却并没有出声,亦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的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的轻纱床帐。
茶案旁安静看书的谢予辞,却听出了她呼吸间的微妙差别。
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看着她,定眸瞧了她一瞬,蹙眉低声问:
“已将近子时,怎么这时候醒了?头痛?”
卓清潭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她侧过脸来认真的看了他片刻。
那一瞬间,谢予辞甚至都无法说清她此时眼中的情绪。
她轻声笑了笑,答曰:“没事。”
谢予辞却明显不愿意吃被人敷衍的这套,他淡淡道:
“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饿醒的吧?”
她沉默着再次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微微疑惑的蹙起眉梢,她才忽然道:“方才做了个噩梦。”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梦到了从前。
其实,自从卓清潭在宿风谷秘境阵王幻境里重拾记忆以来,她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起从前。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一次都不曾梦见过上一世的事情。
......直到今日,直到方才。
她居然梦见了......当年的南天门外。
梦见了谢予辞清隽的容颜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沉痛与惊怒,梦见了他那双充满不解和一丝恨意的凤眸,梦见他直到被她与圣神帝尊合力打回原形之前,依旧死死的盯着她、一刻不曾偏转的视线。
她梦见了当时发生过的所有情景,一分一毫都没有偏差。
原来时隔这么多年,她依旧记得住当年谢予辞的每一句诘问、每一个表情。
她梦见谢予辞一字一句认真的问她:
“——太阴幽荧,我知你心系苍生,但我说过,过去数万载我可以做到,今后也必定会想尽办法压制己身,必不会倾覆苍生。你,可愿信我?”
她梦见谢予辞凤眸中无法遮掩的愤怒和沉痛,梦见他那般愤怒的质问她。
“——太阴幽荧,你曾与我说过,只要我从未为恶,你之刀锋,必永不朝向于我。便是圣神帝尊有命,你亦不会从。
如今不过两百多年光景,言犹在耳,我一字一句不曾忘却,你便全然忘记了吗?”
她梦见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落泪,只是哑声的断断续续对她说道:
“莫说是将我打回原形,太阴幽荧,便是你想拿我之性命,我亦不吝惜予你。
但你不能......不能......不信我!”
卓清潭猛然从梦境中惊醒,之前在兖州府受过重创的心脉仿佛再次开始跃跃欲试,重重地、狠狠地攻击她的整颗心房。
她醒来好半晌,都觉心跳如鼓。
哪怕再小心压制,她的呼吸声也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
——她无法将梦中“谢予辞”那双沉痛哀伤的双眼忘掉,一刻都不能。
直到谢予辞的声音,将她从这犹如深渊一般的情绪中彻底唤醒。
她转头对上了他那双看起来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却并无怨怼之色、甚至带着一丝关怀的眉。
旋即,她淡淡朝着他笑了,回答了他的问题。
谢予辞却微微皱眉。
“既然是梦,便是虚假虚妄之物,想它作甚?”
卓清潭无奈的笑了笑。
可是她梦里的一切,并非虚假虚妄,而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而他受到的那些伤害,亦是真实真切存在的。
此时的他,想来对这些过往伤痛往事,亦是历历在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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