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散散有十七八万的样子。
一切准备就绪，在一条偏僻的四岔路口前，沈嘉乐把纸钱放在下面，金元宝线香放在中间，两辆车按大小叠着放在上面。
“鬼妹妹，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从今以后，咱们就各走各的了。”沈嘉乐说着虔诚的双手合十，还不忘问一句：“女孩子喜欢奶茶，我陆哥给她买的奶茶怎么给她啊？”
宁白玉说：“你就放在地上，她捡钱的时候，就能拿了，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白裙女鬼懂规矩，“薛珠涵，珍珠的珠，内涵的涵。”
活人想要给鬼魂供奉，烧纸的时候，要念着鬼魂的名字。
宁白玉作为中间人，将所有都交代给沈嘉乐。
四通八达的大路路口上，沈嘉乐有点激动的握着打火机，点燃那些纸钱：“薛珠涵，捡点钱吧，薛珠涵，捡点儿钱吧。”
他喊了几声，就看见轰隆隆燃烧的火焰里起了几个小旋风。
沈嘉乐准备的纸钱太多，烧起来还得一会儿，喊了一会儿，他也喊累了，望着火光发愣。
片刻后，沈嘉乐一改之前不正经的模样，严肃的对着火光。
他说：“我迫不及待送你走不是讨厌你，我也知道你没有恶意，我就是害怕。”
“你给我这个教训也挺好的，我现在仗着年轻，喝酒泡吧熬夜，亏空的是自己的身体。”
“你出现吓吓我，比别人劝我一百句都有用，薛珠涵，谢谢你。”沈嘉乐说着，对着火光浅浅鞠躬。
看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宁白玉一脸欣慰，倘若今日被女鬼缠上的人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宁白玉也就装没看见了。
长时间和女鬼的阴气接触下来，影响运势、倒霉受伤是小，丢掉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但从沈嘉乐的面相上，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心怀良善，知道感恩的人，宁白玉也只看中这一点。
白裙女鬼抱着纸钱，微微窘迫，“他吐在我身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钻了牛角尖。”
细碎的纸灰随着热气飘起来，等所有东西烧完，地上只剩下一小捧灰烬，完全看不出曾经烧过那么多东西。
而宁白玉眼里，穿着白色裙子的靓丽女孩，揉着吃饱香火的肚子，懒洋洋开着粉色敞篷法拉利兜风，副驾上放满了钞票和灿灿放光的金子。
沈嘉乐问道：“小太奶奶，薛小姐她高兴了吗？”
宁白玉笑眯眯的看着已经喜滋滋兜了好几圈的薛珠涵，鬼生赢家就是她。
“她很高兴。”
两头都高兴，这件事就算办完了。
宁白玉拆开陆闻铮给她买的吃的，浅尝一口，就被好吃到瞪起一双眼睛。
甜丝丝的奶味和虾肉的嫩滑一起出现在嘴里，小时候在道观只吃过粗茶淡饭的宁白玉觉得这是对她味蕾的考验。
她忍不住赞叹到：“这个东西也太好吃啊。”
“你能喜欢就好。”陆闻铮帮她拿过喝了一半的奶茶，方便她好好品尝美味。
宁白玉冲他腼腆一笑，为自己馋嘴感到羞赧。
第4章 夸我，我也不会给你打折的
陆闻铮说：“我带小太奶奶回家，你是自己打车还是我送你回去。”
沈嘉乐怂唧唧抓住陆闻铮的胳膊：“陆哥，你好人做到底，在你家收拾一间客房给我呗，我弱小的心灵今天遭受了重创，一个人睡都睡不着。”
陆闻铮嫌弃的瞥着他：“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求求你了陆哥。”沈嘉乐灵机一动：“小太奶奶，求求你了，让我在陆家住一晚上吧，就当可怜可怜我了。”
他算摸清楚了，求陆闻铮没有求宁白玉有用。
宁白玉心软，当即面露为难的看着陆闻铮。
“行了，少卖点惨，我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客房。”陆闻铮说着就打电话去了。
“太好了！”沈嘉乐得意了，他挎着宁白玉的胳膊：“走走走，小太奶奶夜里风凉，我们上车去。”
三人抵达陆家宅邸时，漂亮的洋房里灯火通明。
自小长在山上，粗茶淡饭，旧屋窄床的宁白玉没见识的发出惊呼：“你家是地主啊！真气派！”
“小太奶奶你小瞧他家了，陆家发展百年，长盛不衰，各个产业都有涉猎。”沈嘉乐的站姿都端正了些，“你们陆家是不是祖坟上冒烟了，能娶小太奶奶进门。”
“你不怕我小太爷了吗？”陆闻铮问：“他可就在我家祖坟里躺着呢。”
“真难得，原来你也会说黄泉笑话啊。”沈嘉乐说，往常他来陆家，总是害怕碰见那个自我要求高，故而见不得别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小太爷。
上一次见小太爷陆晏清的时候，陆晏清已经病到要仰仗呼吸机，他就坐在陆家宅邸客厅的沙发上，身姿挺拔的像是一座被风化后，斑驳脆弱的山。
拖着病躯，眼眸里是慑人的光，他对着视频会议发号施令时，洞察、威仪、所向披靡。
由于自小对陆晏清的恐惧，以至于沈嘉乐都养成习惯了，来陆家时比家里安排的礼仪老师检查礼仪还要严阵以待。
可现在小太爷离世了。
沈嘉乐突然回想起陆晏清只是辈分大，也没比他大很多。那样有作为有品行的人，离世了，很难说不是天妒英才。
陆闻铮带着宁白玉进门，宁白玉眉头一挑：“这宅子……是有点年份了啊。”
沈嘉乐像个导游：“民国时大官的旧宅，要历史有历史，要底蕴有底蕴，要气派有气派。”
沈嘉乐刚坐下，就有佣人按他的口味上了一杯热牛奶。
“也给小太夫人一杯热牛奶。”陆闻铮说，喝了这个助眠，宁白玉在外面走了一天，想必身体疲累，让她喝了早休息。
宁白玉目光在这屋子里扫视，“可不是吗……什么都有。”
她环视下来一圈，这屋子里诸位鬼的衣着，从清朝马褂到现代短袖；从老人到小孩，一应俱全。
宁白玉细细啜饮着牛奶，听着他们聊天。
“陆家刚娶进门的小姑娘找回来了。”一个女人身上穿着婀娜精致的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细腻的珍珠，她围着宁白玉转了三圈，异常兴奋。
要不是旗袍女人的腹部有个血窟窿，几乎与常人无异。
“她长的真好看，鹅蛋脸，圆眼睛，眉毛又黑又弯，小嘴跟樱桃一样，整个人看起来也比早上机灵了。”女人像是赏花似的，赏着宁白玉的脸。
沈嘉乐放下牛奶杯，擦了擦嘴，一副已经把心装回肚子里了的神态。
而他旁边，坐着一名穿绸缎长褂，一双眼睛上绑着染血的布条的中年男人。
“要说起好看啊，我以前开脚店、当掌柜的时候，也见过一个年轻女孩，那才叫好看呐。”长褂掌柜说着，神情似在回味。
宁白玉静静喝着牛奶，听着他们闲谈。
旗袍女子扭着腰也坐下，熟稔的堪比在她自己家里：“不就是个女道士吗，都听你说了八百遍了，道士的打扮都寡淡朴素的，能有多好看，更何况就是那个小女冠就是活着，到如今也是老太婆了，怎么跟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比。”
瞎眼的长褂掌柜笑而不语，似乎不怎么认同旗袍女子的话。
对此毫无察觉的沈嘉乐自在地说：“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待着我就有安全感。”
宁白玉看着无头的小孩摸索到沈嘉乐的脚下捡起头颅，就像是捡起一颗咕噜噜到处乱滚的皮球。
这种事儿就不要说给沈嘉乐听了。
“都早点休息。”陆闻铮看了看手机，一丝不苟的回复着什么，他身上越来越有离世的陆晏清的样子。
宁白玉也回了房间，玩了一会儿喷水的莲蓬头，才兴味的在巨大的浴室里洗过澡，擦了头发，她躺在又香又软的大床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三清在上，是见她行善积德，剪恶除凶，功德无量，才让她到这个如梦如幻的世界享受享受吗。
宁白玉的鼻端是昂贵香料的气味，就连梦的味道也甜了起来。
梦里，宁白玉耳根发热，她隐隐约约听见一道朦胧声音，似是逼问，似是祝祷……
“合二十四位喜神……”
“琴瑟和谐……是以皈叩……”
“克逐百年之乐……”
“永结同心之喜……”
朦朦胧胧，断断续续。
宁白玉猛然惊醒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梦里的拿腔拿调的词句已经忘了大半，仔细想来，可能是师父带着她去哪个大户人家打醮时，曾经唱诵过的经文？
宁白玉正凝神细想，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小太奶奶，陆哥叫你起床吃饭。”
是沈嘉乐在门外。
“知道了，我这就来。”宁白玉一边回味着昨天的芝士虾球，一边打开衣柜，衣柜里挂满了衣服。
按照原身的记忆，她嫁过来三天，可陆家人就连衣服细软都帮她准备的妥妥当当。
可见这家人并未苛待她。
宁白玉一眼就相中了那件改良样式的白色旗袍，她换上旗袍对着房间里的全身镜臭美一下，就走出了房间。
饭桌前，除了陆闻铮和沈嘉乐之外，还有一对儿中年人。
“来了，过来吃饭吧。”中年女人一身姿态雍容，宁白玉知道她，记忆里那天拜天地时，这两个中年人坐在高堂，是陆晏清的父母。
“到坐到妈妈这里来。”陆夫人和蔼的招呼着。
宁白玉一下就拘束了，她踱着步子，慢慢过去依言坐下。
她看着和气的陆夫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子女宫外露的福气，命里有一子，人中龙凤，能为她养老送终……
宁白玉皱眉，可陆夫人的儿子陆晏清死了……这在陆夫人的命里是不该发生的，还有……她积德行善，明明该一生顺遂，偏偏她的灵台上都是黑气，这是有杀身之祸的前兆。
察觉宁白玉浅蹙眉头，陆夫人怕是自己太热络，让孩子不自在，只是帮着宁白玉布菜，把蟹黄包和煎饺用公筷夹到宁白玉的小餐盘里。
“喜欢什么就多吃点儿。”
宁白玉的亲生母亲在宁白玉还不记事时，就离世了。
后来她在道观长大，下山时在街上遇到别人家的小女孩手里吃着糖人，依靠在母亲怀里，让母亲用红头绳扎着双丫儿。
那不过是市井街头，千人百态之一，可宁白玉看了，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而这一世的命运也差不多，宁白玉亲生母亲早亡，继母把她关在阁楼里，不把她当人看。
突然有个年长的女性对她这么亲近，宁白玉心口热热的。
陆夫人黎芳洲出身书香门第，早年留学，后来嫁给陆修诚，生下陆晏清，收养了陆家分支的孤儿陆闻铮，日子和美，直到陆晏清生了怪病。
陆家传承百年，嫡系只他家一支，大门大户辈分古怪，当初黎芳洲嫁过来，陆家有七十岁的老头管她叫奶奶时，她也害羞过，很明白宁白玉的处境。
只是分支里什么人都有，加上这几年市场不景气，陆家一大摊子全靠陆晏清撑着，陆晏清身体撑不住时，就有几个顽固不化的族中耆老，想出来冲喜这么一出。
陆修诚和黎芳洲两人一直没松口答应这么荒诞的事儿，直到听说要嫁过来的那个姑娘，在家里整日被后妈和弟弟妹妹欺辱，吃不饱饭，穿不起衣，长这么大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夫妻二人就动了恻隐之心。
宁家不是小门小户，这些事儿瞒不住。
亲生父亲不爱惜她，后妈为难她，可见就算没有陆家，宁家也会把她送到赵家、李家去受祸害。
陆家两位长辈就只当他们老两口认个闺女，救宁白玉出宁家虎狼窟，才是他们心中所愿。
除了抚慰宁白玉，二老还不忘招待沈嘉乐：“嘉乐，以后有空常来家里玩儿。”
“幸好您这么说了，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跟您说，您家这个蟹黄包，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蟹黄包，我明天还想吃。”沈嘉乐一脸憨态可掬。
黎芳洲浅浅笑了一下，“想吃就明天还来。”
“好，这可是您说的，长者赐，不可辞。”沈嘉乐嘿嘿一笑。他不是真的傻，反而有点儿大智若愚。陆家二老刚刚失去唯一的亲儿子，他装装傻哄哄两位老人开心也是好的。
比起她的呆板，沈嘉乐在长辈面前游刃有余，让她艳羡不已。
用过早饭，黎芳洲端详了宁白玉一会儿：“我就知道你穿这条旗袍好看。”
说着她还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给宁白玉戴上，陆夫人动作温柔，一下就让宁白玉想起那年冬日街头遇到的母女。
母亲给女儿用红绳绑头发的动作温柔，笑容和煦。
黎芳洲是大家闺秀，行坐姿态都都有仪态，身上还有香香的味道。
近距离接触时，香气暖得宁白玉僵硬得像七师叔养的小僵尸。
沈嘉乐晃了晃宁白玉的肩膀，才让宁白玉回神，他夸到：“夫人眼光真好，少夫人带着真是漂亮极了。”
别的优点沈嘉乐不敢夸口，就一条嘴甜，就能让长辈都喜欢他。
沈嘉乐正恭维着，手机上出现一条短信。
【兄弟救急！我前女友结婚，跟我去抢亲！！】
陆闻铮盯着他：“有事儿？”
沈嘉乐只有这个跟着兄弟去抢亲的事儿：“我没什么事儿。”
“那行，小太奶奶对很多东西不怎么熟悉，你就带她去多体验体验，我要去上班了。”陆闻铮说着看了一眼时间，门外司机已经等着了，根本不给沈嘉乐拒绝的时间。
“哎！陆哥！”沈嘉乐心说他要是带着宁白玉去体验抢亲，陆哥回来八成要剁了他。
“还是闻铮想的周到，来小玉儿。”黎芳洲摸出一张卡：“这些钱你们俩拿着，想吃什么，玩儿什么，都可以用这上面的。”
宁白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里，那张小卡片里装的是钱，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被黎芳洲亲亲热热的拉住了手：“以后啊你就当公公和我这个婆婆是你的亲爸妈，哪有人跟亲爸妈客气的是不是。”
宁白玉长相就很乖，是长辈看了就想疼的长相。
“好了，你们去玩吧。”黎芳洲说，宁白玉踌躇一下。
黎芳洲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还是不愿意去。”
宁白玉摇摇头：“我想去……您送了我东西，我也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
“哦，什么东西？”黎芳洲说着，宁白玉就拉起她的手，指尖在黎芳洲手心滑动。
黎芳洲笑着接受礼物，心里一阵阵心疼，只当是宁白玉犯病了，傻乎乎的用划手心的方式，跟她表达亲近。
宁白玉不管这位和善陆夫人怎么想，她只看见，片刻之间，黎芳洲灵台的黑气全都被一层金光罩住。
宁白玉坐上沈嘉乐的车，她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一手拿着无限额的黑卡，心里热乎乎的。
“小太奶奶……”沈嘉乐硬着头皮，“我带您去体验个刺激的。”
宁白玉轻轻一瞟，就知道他打算糊弄自己，她也乐的装傻充愣，“好啊。”
十几分钟后，十几辆豪车碰头，无比拉风。
十几个年纪相仿青年互相打招呼，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眼下一片青黑、喝着奶茶的青年最为活络：“我们沈公子最近审美升级了，妹妹你好，我叫杨奇？”
沈嘉乐一个烟盒扔过去砸在那个多嘴的孙子头上：“去你妈的，你少拿人家女孩打趣，但凡你多长个眼睛，也该张嘴叫她奶奶了！”
杨奇喝了一口奶茶，不大高兴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顺手把喝一半的奶茶，扔进了垃圾桶里，奶茶落进垃圾桶时发出“咚”的响声，可见还剩了很多。
“你还问什么意思，他女朋友是你奶奶，你不就是他孙子吗。”有人接了一句。
几个人都当成玩笑高兴地笑起来。
杨奇挠着脑袋，“这姑娘看着最多也就十八！你们别拿人家开玩笑！”
宁白玉被继母关在阁楼里，吃的住的都不好，身子很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十八也是你奶奶。”沈嘉乐说。
众人看着他们。
沈嘉乐朗声道：“我介绍一下，宁白玉，陆家少奶奶，你们几个跟陆家有亲戚的，按辈分都要叫太奶奶、奶奶的。”
陆家那个冲喜的小姑娘，很多人都听说过，但那场婚事是陆家关起门来办的，他们还都是第一次见宁白玉。
大家收起玩笑的表情。
杨奇倒是实诚，一拍脑门：“我的妈，这位还真是奶奶啊，奶奶好。”
第6章 唐青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
杨奇说着就开始打哈欠，他重新打招呼，“小奶奶，刚才我们是胡说八道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