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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高婉心淡淡一笑,从怀中取了一张纤薄的纸出来。
“这是今早陛下亲自绘制的山海纹,连颜色都设好了,只要交给织娘就能做成。”
韩若薇刚看了一眼,高婉心就把纸收了回去,她的眼睛跟着飘了一截,差点飘进高婉心的怀里。
眼巴巴看着这位书香透骨的女官,韩若薇眨眨眼:
“高御前,东西做出来也是给我们端己殿穿的……”
高婉心看向她:“这纹样是陛下突然心有所悟,令下官画的。”.
明明片刻之前还说是陛下画的,怎么就突然改了口。
下一瞬,韩若薇明白了过来,她们端己殿刚刚建立,功名都虚乏,要是让人知道陛下亲自给她们画了裙子上的纹样,怕是会让那等小人往不堪之处想,这样隔了一层,是为了给端己殿省些麻烦。
她丈夫的这个外甥竟然是这么妥帖的人么?
韩若薇在心里一叹,对着高婉心行了一礼:
“陛下之恩,我端己殿上下铭记五内,也多谢高女官特意前来告知,端己殿上下也不会忘了高女官……”
“不必忘。”
突然被接了话茬,韩若薇抬起头,就见高婉心对自己露出浅笑,一把年纪的女官双目有神,笑容生辉,仍是韵致动人,书画难描:
“端己殿外面有四百多份卷宗。”
韩若薇立刻从美色中醒了过来。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高御前?”
“下官不求被韩学士记得,只求韩学士能借我几个有识文断字之能的女官,将这数百份卷宗整理出来。”
人?哪有人?
算账的是赵明音从她自己的织厂里拉来的女账房,整理账册的是一干识字的女官,搬运、堆叠、研墨……这些事儿都是宫女在做,要是宫里有母耗子能识字儿,那母耗子现在也得在端己殿里扒拉账本!
她哪有人能借给高婉心用?
韩若薇咧嘴一笑,下一刻,她一把拽住了高婉心的袖子:
“高御前,我这儿实在是没有人可用啊!您要是不嫌弃,我今天下值之后就替您去整理卷宗。”
听听听听,堂堂协办大学士,说话说得这般可怜。
高婉心挑了下眉头,慢慢拽回了自己的袖子:
“韩学士不必妄自菲薄,您协助赵学士教导女官,宫中上下无不赞叹,都夸您教的人不仅能写会算,做事也精细周到。陛下命我带领女官清查今年大理寺与女子有关的卷宗,两三日内就要给出个结果,现在那拉着卷宗的车子正在端己殿外。”
韩若薇捂了下脸,几乎要仰天长啸来纾解胸中烦闷。
“高御前,端己殿必须在一个月内清查完太仆寺五年的账册……”
“我知道,所以我只向你借十人,无需精于算学,能识字即可。”
韩若薇一咬牙,一跺脚,翘起三根手指:“三个。”
“十个。”
“五个。”
高婉心挑了下眉头:“十五个。”
韩若薇看着自己原本要比划六的手指头:“……”
讲价难道不是在十个和三个之间拉扯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一截?
她看向高婉心,只见高婉心面色丝毫不动:“十个,三日后归还,韩学士再与我讨价还价,我只能说我要二十个人了。”
韩若薇:“……好,十个就十个,三天归还!”
高婉心点点头,看着韩若薇痛彻心扉地点了个十个人交给自己。
她带着这些人与文书一道过了太液池上的桥回了皇城。
被韩若薇出借的十个人里只有三个是女官,七个都是只是略识字的宫女,年纪也不大,自从进了宫就在西苑伺候,还是第一次进了皇城。
高婉心走在前面,脊背挺直,脚步不疾不徐,将人一路带到了乾清宫。
刚用过午膳,若是平时,这是沈时晴难得的消闲时候,她要么会看几页闲书,要么会出去走走,今天她看的是《旧唐书》列女传一册。
走进暖阁,高婉心低声说:
“陛下,从端己殿借调的女官与宫女共计十人,连同乾清宫可用女官共计三十人。”
“好,你们就在乾清宫正殿将那些卷宗分门别类。”
“是,陛下。”
高婉心刚要退下,却又被年轻的皇帝叫住了。
“高女官,你博学多才,可曾看过《旧唐书》的列女传?我正看到楚王妃之妻上官氏为了不再嫁削去了自己的鼻子耳朵,没多久人就去了。”
高婉心如实以告:
“陛下,臣从未看过《列女传》,无论哪朝哪本。”
沈时晴抬起头看向她:“为何?”
“说是讲忠孝,却动辄是女子损毁自身失去性命,臣不喜。就如这上官氏的故事,微臣看着,心里就会想,为何男子在鳏居之后不需割鼻明志?别说什么守节了,只要纳几个妾而不续弦,千百年后也会有人觉得这是忠贞不二,倒越发衬得那割去了鼻子的女子有些可怜。”
沈时晴放下手里的书,过了几秒,她笑了:“没想到高女官还是率真之人。”
高婉心只笑不说话。
下午,沈时晴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批阅奏折。
数墙之隔,高婉心带着宫女太监们一并整理大理寺的卷宗。
过了太液池的西苑端己殿里,女官和宫女忙忙碌碌。
晚膳之后,沈时晴自己走进了乾清宫的正殿。
正殿光可鉴人的石砖地上已经被各色卷宗铺满了。
女官们分成三组,低声唱念着女人们的罪名。
沈时晴站在一侧静听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高婉心:
“高女官,你听了这许多罪名,可曾听出了什么?”
高婉心面上带着柔和笑意,对着她行了一礼:
“微臣听出来,若一个女子不愿再嫁,还是应该割了自己的鼻子更好些,不然,到了被人强迫再嫁的时候动了手伤了人,也是她的罪过。”
没想到高婉心能将《旧唐书》里的那一篇与她现在看的案子连在一起另有所得,沈时晴听完,点了点头。
“你有些说得没错。伤了别人是论罪惩处押入刑狱,总要有个下场,伤了自己,只会得一些人的虚伪感叹罢了——要是逢迎这种虚伪,比起割鼻子,也未必能更让人好受些。”
说完,沈时晴也笑了。
遥远的牢房里,赵肃睿打了个喷嚏。

“姑娘,你到底是受寒了。”
赵肃睿想摆摆手,却还是舍不得怀里的小暖炉,他吸了吸鼻子,语气不屑:
“是我这身子太差,不是冷的。”
图南无奈,转身继续整理着被褥。
赵肃睿看着她的动作,又缩了缩身子。
今日是他在牢中呆的第三天,那个巡城御史自然不敢怠慢他,他坚持要住在牢里,那人恨不能把自己家都给他搬来,可冷还是冷。
牢房,毕竟是牢房。
就算这一间有一扇能通气的窗子,又是冬天,少了些霉烂的气味儿,也依然让锦衣玉食惯了的赵肃睿觉得污秽难忍。
第一天夜里,他身下铺着厚厚的棉垫,身上盖着簇新的棉被,也依然能闻到有恶臭气从砖缝间如藤蔓一般地生出来爬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气味儿,血污、便溺、眼泪、见不得光的暗与尘糅杂在了一处,就算用净水漂洗八百遍再盖上一尺厚的黄土只怕都不能将这气息彻底掩盖。
虽然是出生金玉之家,赵肃睿也不是真的一点苦都没吃过。
习武是要吃苦的,当皇子皇帝也不全是安然闲适,更不用说他还上过战场,在西北的草原和荒漠上与兵卒同吃同住了半年。
只是当时要么身子疲累精神浆根本顾不上去想苦不苦,要么就兴致勃勃地跟人说起战法说起杀敌,就算苦也甘之如饴了。
牢房里没人陪他说话,也没有数以千计的敌首让他砍。
只有伴着月光零星被风吹进来的碎雪,还有牢房过道里狱卒来回巡视的脚步声。
在这样让人难以入眠的夜晚,赵肃睿躺在床上,唯一能想的就是沈三废。
看着沈家宅邸里残留的那些沈三废年少时的遗迹,赵肃睿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它们与如今阴险狡诈又刻薄的沈三废联想到一起。
有个才气纵横又开明不迂腐的爹。
有個飒爽疏阔又真爱女儿的娘。
比起他那个表面开明实则多疑又好名声、到死都不肯信他的父皇。
比起他那个捂着眼睛不肯看捂着耳朵不肯听,做梦都想让他去替皇兄死的母后。
沈三废有着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一对好爹娘。
偏偏,她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天下罕见的狂徒,古今难寻的反骨,窃占皇位、擅用皇权……
“她当皇帝当得正欢,还嘲讽我爱用权术?哼!”
“装模作样,还掉眼泪!”
想起那天看见沈三废站在沈家门前用他自己的身子落泪,赵肃睿就气哼哼地翻了个身,也顾不上什么气味儿不气味儿了。
片刻后,他又翻了回来。
“沈三废到底能不能把朕救出去?她要是摆出个皇帝架子直接捞我怎么办?那不就成了朕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匹夫,反倒要靠她以帝王之身来救我?”
想着想着,赵肃睿的脑海中甚至有了画面——人从衙门口栽蒜似的一路跪到了牢房门前,他,堂堂昭德帝,坐在牢房里,可怜巴巴衣衫凌乱,穿着一身龙袍的沈三废大步走进来救他出去。
呸呸呸!
越想越觉得心头火大,这牢房单间里有三个火盆,让他越发燥热起来。
第二日醒来,他发现炭盆熄了,身上的被子大半掉在了地上,刚坐起身赵肃睿就觉得一阵头昏脑胀。
看着狱卒从外头买来的肉汤和油饼也不合胃口,
这时候,赵肃睿才觉得日子难过起来。
狱卒被上峰敲打过,万不敢对他无礼,可也就是那样儿,连壶水都倒不好。
身上裹着被子靠着墙坐着,一会儿觉得身上冒了汗难受,一会儿觉得有凉风从太阳穴往脑袋里钻。
赵肃睿索性站了起来,在牢房里一圈儿一圈儿地走,一边活动筋骨,一边也让自己有点儿事情可做、
图南背着一个大包袱出现在牢房里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姑娘”披着发在牢房里转圈儿,脚上沾着枯草叶子,身上衣裳也都是皱的。
“姑娘?”
“图南!”
一见到图南,赵肃睿的眼睛都瞪圆了。
狱卒打开牢房的门,图南给“她”带了换洗的衣裳还有原本正在看的书。
当然,最让赵肃睿高兴的,还是图南带来的焖羊排肉。
这次的羊肉做得很是清淡,汤白肉嫩,仿佛只是在锅里用清水煮过,却又浓香四溢,竹制的食盒里仔仔细细地垫了棉布,汤端出来还是热的,赵肃睿也不挑拣,喝了一大口,立时觉得自己身上的窍穴都通了气。
除了这一道羊肉,还有四个小碟,分别是猪蹄冻、腊菜头、清拌蒜薹、梅干菜炒藕片,主食则是热腾腾的面饼。
甚至还有一壶温好的黄酒。
赵肃睿喝了一口酒,再啃两口肉,坐在床上的姿势都变得随意起来。
“图南,你留在了城里,那庄子上交给谁了?”
“奴婢换了培风回去,只让她一个人回去,没让庄子那边知道您这边的消息。”
这倒不错。
赵肃睿没吭声,狂啃羊肉。
“另外,奴婢还让培风派人将谢氏兄弟送回了燕京,沈小少爷本来说今日冬至休沐要回庄子上,我也让人拦了。”
赵肃睿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步也没错,那庄子现在名义上还是谢家的庄子,谢家两个废物还是名义上的主子,得防着有人拿他们生事。
图南看他吃得香,又在四处看了看,牢房里有一只铜壶和一个细白瓷的杯子,铜壶里的水还热着,细白瓷杯子里的倒是已经凉了,她将杯子里的水倒了,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套天青色的茶具又有一个小铜壶,天青色的茶具放在空着的木几上,小铜壶里面倒了水,放在了火盆上。
赵肃睿吃了个几分饱,打了个嗝儿,看她在那忙里忙外。
铜壶里的水很快就开了,图南取了一个纸包打开,将里面的鸡舌香投进了壶里,又倒了水。
“姑娘昨夜动了肝火,晨起又有些受风,喝些润燥暖胃的对身子好。”
最后又拿出几个苹果,图南的包袱算是彻底空了。
吃饱喝足,又擦干净了手和脸,重新梳了发,赵肃睿颇有一种再世为人的舒畅,看着图南也比从前顺眼了些。
图南又将牢房重新打扫了一遍,点燃了她带来的香料。
赵肃睿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很重的沉香气,和平时的花果香截然不同。
端着小香盘,图南笑着说:“沉香除秽辟邪,用在这儿更好些,姑娘要是闻不惯,我明日来的时候就换成您爱用的橙香。”
“用这个就好。”
赵肃睿摆摆手,又让图南走到近前。
“管好各处,让夏荷她们别慌,要是有人乱说话,就只管关起来,遇事你和阿池商量着来,若是你们二人之间有了纷争……”
看看眼前垂眼静听的小丫头,赵肃睿眉头动了动。
“以你说的为准。”
比起图南,阿池更乖顺听话,也更为他这做主子的着想,虽然脑子有时候不够清楚,可是无所谓,光是听话这一条,在皇帝的眼里就比得上其他了。
可是在赵肃睿下决断的那一瞬,他想到了现在还在沈宅与庄子上的人。
也不是夏荷和柳甜杏她们,而是为了两个孩子日夜绣花的青莺、为了张婆子每天努力识字儿的小包、在庄子上每天兴高采烈只等着操练完了就吃肉的男女老少……那个之前在庄子外头等着端肉汤回家的小丫头也被他召进了庄子里帮忙。
对了,那小鸡崽子似的小丫头叫三两。
一旦想到了这些人,赵肃睿就知道,他能选的人只有图南。
图南看似乖顺,骨子里却不像个丫头,这一条,她真是像极了沈三废。
从庄子到沈宅,都是他赵肃睿打下的基业,阿池能想尽一切办法替他守住了,却未必守得住人。
图南则相反……还是跟沈三废一样。
赵肃睿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腻歪,整个人往后一靠,头却撞在了墙上。
“姑娘!”..
“嘶!这破地方!明日你给我多带些被褥过来!”
“是!”
次日图南果然带了簇新的被褥过来,将那木床给垫得厚厚的。
大概是知道他嫌弃这牢房里的气味儿,褥子的四角都缝了香包。
可就算被照顾得再仔细,赵肃睿还是觉得自己着凉了,不光打喷嚏,还有点儿冷。
当然,他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执意要坐牢等着沈三废来救的过错。
都怪沈三废这身子太废了!哼!
“哎哟,官爷,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牢里怎么还有这么一处神仙住处?”
赵肃睿抬眼,看见一个穿着旧棉袄子的女子提着小包袱拖着腿跟在狱卒后面往牢房深处走。
狱卒给了那女子一脚,让她别乱说话。
赵肃睿皱了下眉头,狱卒管教犯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来探监的都打?他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要给那狱卒些教训,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儿铁链声,接着,那狱卒摇着手里的钥匙,哼着歌走了出来。
刚刚那个女子竟然没有跟出来。
“狱卒。”
赵肃睿出声叫住了他。
“夫人您吩咐?”
“刚刚那女子是谁?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出来?”
狱卒陪着笑:“回夫人的话,刚刚那妇人是咱牢里的惯犯了,刚放出去三天,今天又偷人家的贡品,连过堂都省了,直接打一顿扔进来。”
“惯犯?”
赵肃睿皱了下眉头:
“她是一直在偷盗?”
狱卒弯着腰,脸上笑出了一口的黄牙:“夫人说笑了,那施氏就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进了大牢混口饭吃,牢房那边儿斜岔道里这样的人可多了,一口馊泔水一个风吹不着的石头房子,也比他们在外头过得强多了。只不过这样混日子的多是男的,就这么一个女的,一不留神就污了夫人的眼。夫人见谅。”
赵肃睿转头看向那女子被关押的方向。
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可是好久没吃图南做的肘子了!
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棉布斗篷从衙门里出来,图南往西边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几个溜着墙边站着的汉子。
她垂下眼睛,加快了脚步从几人前面走过,却被人叫住了。
“姑娘可是沈夫人的婢女?”
图南停下脚步,半转了身子对着说话的那人,眼睛还是垂着的,手指勾着斗篷,一副怯懦无害的模样。
说话的人却似乎比她还规矩胆怯些,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略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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