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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天快黑了,牙行的行老看着自己面前的几百个大钱,磨了磨牙:“这儿遍地都是南来北往的买卖人,你们想做什么买卖呀?”
女人歪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胎记,小声说:“我祖上传的手艺,能做些女人家里用的药。”
行老到底收了钱,给她们领去了不远处的一个临街小房,只有前头铺子半间,后面也只有半进院子,勉强两小屋能住人,前头的铺子和后面的院子用的砖瓦都不一样,一看就是拿别人从前的跨院隔出来又推了墙改的。
好处是院子里有一口井,为了这口井行老多收了她们一年一两的租金,用一年六两银子的价把这儿租给了这对母女。

第63章 缺人
“从来都说是杀鸡儆猴,咱们陛下可真是杀猴儆鸡啊。一个寿成侯还没处置清楚,又把声明赫赫的应二爷给关了,倒显得我们都察院平时不够勤勉了。”
立冬之后百官当差穿的也更厚实了,苎麻丝做的朝服穿在外头,里面加一件从头到脚的皮袄子或者棉袄子,朝中依例赏下来的暖耳也都到了各位京官手里,就是几块拼成了一圈儿的貂皮套在纱帽上,前面是一长条的迎面,两边左右都各缀一块,垂下来略遮住了耳朵和后颈,三品以上用的紫貂,三品以下用的是青根貂。站在六科廊看过去,满目都是圆滚滚的各部郎官,顶着貂穿着袍,风从西边刮过,让他们走起来有一种圆润的轻盈感。
圆滚滚的吏部侍郎侍郎庄长辛在去文渊阁的路上遇到了同样圆滚滚的左都御史钱拙,钱拙是福州人,入京为官这么多年都没有受得了燕京城里的干冷凛冽的北风,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舌头。
庄长辛笑捏着手里的几本文书,笑着说:“钱大人上次寿成侯之事就晚了一步,听说这次又被西厂抢先?听说这几天锦衣卫在各处走动得很是勤快,也不知道又盯上了哪家高门大户,钱大人,听说那群翰林现在都在参各处用度奢靡的达官显贵……再这么下去,你们都察院都快成闲差衙门了。”
钱拙脸上被风扑出了一点血色,越发显出了眼中的焦灼。
他也在为此事忧心得很,往年这个时候陛下要么就想要出城打猎,要么就想着让辽东再进贡极为名贵的金貂和东珠,再加上宫中为了准备过年定然会奢费无度,正是他们这些御史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可今年陛下不按照流程来了,不仅不提什么出城打猎,给辽东的圣旨也是让他们提防严冬的风雪灾变,不要让百姓因为大雪塌屋而流离失所,既没要金貂也没要东珠,反倒还赏了辽东各部一批贡缎和好酒。
摩拳擦掌的御史们连衣裳都脱了却没等到对手,一個个赤条条地干晾在了原地,又冷又尴尬。
想到现在都察院的处境,钱拙摇了摇头:“唉,姚迁被派去了江西倒是有了些大展拳脚的意思,陛下几次都亲批了他的折子,前几日他上奏江西布政司借茶贡之名横征暴敛,陛下不仅立刻就派人去查,还直接将批奏折用的紫竹笔也赏了他。”
虽然他身为左都御史是姚迁的顶头上司,钱拙说话的时候还是带出了浓浓的酸意。
世人都说他们当御史的都贪图名声,御史为什么贪图名声?是因为他们的上奏根本不能被陛下采纳,不能从上求功只能从下求名。
从前姚迁是带头从陛下身上捞名声的,捞得都疯魔了,现在呢?他对着那根笔只怕已经把自己当了魏征转世、管仲再生,谁要是再去说陛下有什么细枝末节的不好,他当场就能变了疯狗咬上去。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这就是得了圣眷!跟圣眷相比,那一点直言进谏的名声算什么?
钱拙都恨不能把自己去跟姚迁掉个个儿。
“听说那个王翰林参了曹逢喜侵占百姓田地,陛下去翰林院的时候还特意见了他。”
百年陈醋都要从钱拙的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了,他却不知道撺掇了王翰林纠集人痛打曹逢喜那条落水狗的人正是乐呵呵走在他旁边的庄长辛。
庄长辛歪头看了他一眼:“老钱啊,从前陛下不待见你们御史,你们算是无路可走,现下陛下换了心思,眼见一条康庄大道在前,怎么,你竟然不敢走了?”
钱拙略吞了吞口水,没有吭声。
寿成侯、英国公一是外戚一是勋贵,可鲥贡与太仆寺的账,牵扯更多的是文官,是和他们这些御史一起科举入仕的同科、同僚、同好,稍有不慎,他这个左都御史就会成了众矢之的,姚迁是条疯狗,他钱拙还是要做人的呀。
知道钱拙还在犹豫,庄长辛再没说什么。
他之前劝李从渊对陛下多些信任,却不会对钱拙说这种话。
如今御史们诡异的缄默其实就是文官们对清查弊政一事的无言反抗,想要扭转,还要另想办法。
看一眼手里的文书,他在心中喟叹,陛下绕过户部令他们选精通账目的人才进京,此事进行的并不顺利,就像钱拙一样,这些官可并没有什么“敢为天下先”的气魄。
刚进文渊阁大门,他就看着英国公大步走了出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颓唐灰败,显然他就算舍了老脸来求几位阁老,也没有人愿意替他去御前求情。
对着英国公行了一礼,庄长辛抬脚进了文渊阁,脚下却突然一顿。
求人求到了文渊阁……英国公是真不怕自己这幅模样被满朝上下都看个清楚啊。
一点思绪倏然而逝,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就听见李从渊唤他。
“庄侍郎,你来看看这本账册。”
庄长辛走过去,就看见李从渊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看着上面梳理出的账目,庄长辛问道:
“这账做得极好,您是从哪儿找来了这样的能人?”
“不是我。”李从渊举着账册,抚须而笑,“这是圣上让人做的,这账目做的清楚,字也写得好,就算是不通账目的人看了也能大概看个明白,依着圣上的意思,最近十年太仆寺的账都要这样重新理出来。”
庄长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全部?”
“全部。”
知道现在没有人手可用,李从渊放下账册,脸上的笑淡了些。
“从各地选人进京算账的事要抓紧。”
还不等庄长辛说话,李从渊叹了一声:“陛下现在心意坚决,要是咱们前朝给不出足够的人手,就得眼睁睁看着这份儿差事被交给内廷了。”
他看向庄长辛:“陛下今日交代了我,让我给内书堂再找个算学夫子,要教会他们看账算账。”
内书堂是宫中教导太监读书的地方,一向由大学士领着教导之责,当然,只是挂名的,具体课业都是另找了人来教,每年都有二三百名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二岁以下小太监被送到内书堂读书,现在的司礼监掌印一鸡从前就是内书堂里学得最好的,先帝爱惜他的聪慧,才把他赏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当陪读太监。
庄长辛苦笑:“陛下手段一贯刚烈,又怎会任由前朝推诿牵制?钱御史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今天晚上饭都吃不下了。”
他的语气俏皮,李从渊不由得一笑,笑完了,李从渊深吸一口气:
“罢了,我这有个人选,明日早朝我会向陛下举荐。”
“您是要举荐这人教算学,还是举荐他清算太仆寺账目?”
庄长辛不过随口一问,倒是让李从渊怔愣了片刻。
“看他自己的意思吧。”想起那人的脾气,李从渊喝了一口清心败火的桑叶泡水。
乾清宫里,沈时晴刚说晚上要去长春宫,就听见一鸡轻声说:“陛下,娘娘今日应是不方便。”
又跑宫外玩儿去了,今日不方便去找。
明白其中的意思,沈时晴笑着点了点头,从能够踏出宫门的那一天起,这一道皇城就再也管不住林妙贞了,每隔一两天她总要出去一趟。
沈时晴体谅她被关得辛苦,只让四鼠小心护着林妙贞,其余的一概不过问。
两人刚说完没多久,前面守门的小太监小心禀报说皇后派了宫女过来传话,请皇爷晚上过去用膳。
这是林妙贞从宫外回来还带了好东西的意思,沈时晴当然应下。
批奏折一口气批到了晚上,再下一道旨意申饬英国公府做做样子,天色完全暗下来,沈时晴才想起自己和林妙贞有约在先。
最后看一眼吏部的折子,她随手将之放在一边。
整个大雍多少官吏,连个能算账的都照不出来了,何其可笑?
长春宫里,林妙贞欢欢喜喜地给她献宝:
“你看这块缎子上的花纹,这是绣的鼓楼大街的道路图,据说外来的客商都喜欢得紧,你说咱们把大雍朝的疆域图也绣出来怎么样?当然这活儿我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我这有两个得用的女官,让她们带着绣娘绣也不错。”
沈时晴捏着缎子上的一角,面上带着笑。
这块缎子的上的颜色叫“秋银杏色”,还是她调出来交给了乐清公主的染坊,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在林妙贞的手里又见到了。
“好,姐姐喜欢就尽管去做,你把大雍疆域图穿在身上也好。”
林妙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当是被打趣了:“我是要给你绣了当明年的生辰礼,你怎么又编排到了我的身上?”
沈时晴还是笑:“姐姐给自己也做一件吧,我知道你喜欢。”
林妙贞看着“赵肃睿”的脸上,心中轻叹,她知道最近自己这弟弟也不好过,想做的事情推不动,这才想着哄他开心下,没想到又被反哄了回来。
“等我找我的女官来算算,怎么能把你那么大的一副疆域图给缩在衣料上,说不得还得格外弄个宽幅料子出来。”
林妙贞随口一说,沈时晴眼中突然一亮。
“姐姐,我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就可当是给我的生辰礼了。”
“什么事?”
林妙贞看向“他”,竟看见“赵肃睿”竟然极为畅快地笑了。
“沈三废啊沈三废,你窃占着朕的位置不放,不会真以为就能从此颠倒乾坤吧?怎么?你是想修改《大雍律》?还是想让女子也能据有田产?又或者你能让女子也科举,从此登阁拜相?那你当个皇帝还真不够,你得当个神仙。”..
赵肃睿,你说得对。
那我就先试试。
“姐姐,我想请你上书,奏请让内书房教宫女读书。”
沈时晴笑着说。

第64章 赏赐
皇后娘娘经常最近溜出宫,吃过了什么醉仙楼的烤羊、杏花楼的蒸鱼,不仅尝了个新鲜,还被勾起了一些口腹之欲,对司膳司送来的饭菜也不像从前那般无所谓,一会儿觉得送上来的羊汤做的不够清爽,一会儿又觉得当点心吃的乳饼不够绵软。
就像是一个人重新活了过来又知道了什么是喜怒哀乐似的。
今天她喊了“赵肃睿”来,也是提前让人精心准备了吃的,一道用榛蘑炖的鸡用的她兄长从辽东带回来的榛蘑,还是她娘上月进宫给她带来了十斤,用来炖鸡炖肉都极香要不是看“赵肃睿”这阵子实在辛苦,她还舍不得拿出来让她吃呢。
现在,热腾腾的鸡被穿着深青色交领衫的宫女端上桌,她愣怔怔地看着,突然叹了一口气:
“旁的也就算了,这事儿我不能答应。”
沈时晴坐在桌子对面,看见林妙贞垂着眼,手里攥着那块秋银杏色的绣缎。
“我知道你是在跟朝上那些文官们生气。”林妙贞换了口气才又开口说话,“实在不行,我哥哥走南闯北到处经商,我让他弄些商铺的管事来替你算账,谁不想当官儿呀,你随便给他们一個九品的顶戴赏个出身,他们都能给你把账查个清楚明白。可是宫女们不行,她们已经是没了退路的苦命人,一辈子见不着爹娘也就算了,这样朝堂上你来我往的事儿就别把她们推出来了。”
怕“赵肃睿”生气,林妙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门两边儿站着的心腹宫女:
“那群文官是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最会掂量着给人下刀子,我上了折子,你准了,我是皇后处置宫务推行了德政,你是陛下借着这群宫女的名头打了那些当官的脸,这些宫女们呢?等这一阵风过去了,她们就算有我护着在内书房能识了几个字,说到底还是没指望的,反倒是能被那些文官记恨,以后我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些文官上这折子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宫女,到时候她们又怎么办?男人们在前朝斗个天翻地覆,眼里看的都是钱权名利,那都是往上爬的,就算是缺了一截的太监还能权倾朝野呢,宫女能得了什么?她们既没有前程,也没有后路,只要不是被你给幸了,就少不得当个白头宫女老死宫里,你就别折腾这些苦命人了。”
说完,林妙贞又看向“赵肃睿”,她本以为能看见一个气哼哼要哄好的弟弟,却没想到看见的是一张笑脸。
沈时晴举着筷子,笑着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了林妙贞的碗里:
“姐姐光说话不吃东西可不行。这榛蘑炖的鸡太香了,别辜负了它。”
“我违了你的心意,你不生气?要吵要打随你,你可别在我面前玩儿笑里藏刀这一套。”
“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何要生气?”沈时晴的脸上依然是笑,这深宫里还有林妙贞这样愿意为了宫女们而“违抗皇命”的皇后,她欢喜还来不及呢。
自己夹了一块吸满了鸡汤的榛蘑配着米饭下肚,沈时晴缓缓说:
“那要是我给她们前程呢?”
林妙贞叼着鸡腿肉猛地抬起头,手里的筷子没拿住,“啪”的一声先掉在了盘子上又跌落了地上。
前程?什么是前程?
升官位极人臣,敛财富可敌国,向前为先祖立祠,向后能福泽数代。
这就是前程。
让人面红耳赤用命去换的前程。
女人有才不能为官,有钱不能立身,一落地就注定为别家妇人,舍了半条命生下孩子却不在别家的家谱上留名。
自然就是没有前程的。
林妙贞还在惊愕,沈时晴已经坐直了身子:
“今日这道鸡做的不错,可是是尚食局做的?”
守在门边的宫女连忙说道:“回陛下,这道菜应是尚食局司膳司一位姓吴的膳所做,她出身大宁府,善于整治这些辽东来的山货。”
很快,一个穿着雅青色团领绸袄的中年女子就跪在了沈时晴的面前,她头上戴着垂乌纱帽,帽子上另有对簪的粉黄两色绒花,腰间有一条镀金束带,脚下穿着皂靴,正是宫里常见的女官扮相。
沈时晴看着她,语气和缓地问:“宫里的女官多是从江浙一带选来的,吴掌膳却是北面的大宁人,还真是难得,怪不得能将这道菜做得极有味道。”
吴掌膳跪在地上,声音却有些抖,却还算得上平缓:“回陛下,明康元年臣随着爹娘入京,被选为宫女,之后就一直在尚食局被姑姑们教导,明康十六年太后大寿,臣进了三道菜太后都甚是喜欢,才将臣拔擢成了女官,侥幸在前年升为六品掌膳。”
听了她的来历,沈时晴点点头:“竟然是宫女升起来的女官,这就更难得了。”
大雍的女官和宫女不同,几乎都是从江南各地选了读书识字的平民妇人入宫,年纪在三十五到四十往上,在宫里待到七十岁可以出宫回原籍被各地官府奉养。
当年大雍太祖设立女官是为了避免宦官弄权,甚至令宫中宦官都不可识字,更不可干涉朝政。宫内各司事务都由女官行决定之权,可惜到了肃宗的时候肃宗因为不喜中宗为他指婚的皇后也不喜欢在皇后统御下的女官,便在宫中设内书房让宦官识字替他处理宫务,因为宦官能够内通外朝,比起上了年纪的女官们又跟皇帝多了一份亲近,很快,女官们所在的各司就失去了各处的要紧职权,沦为了要看着司礼监脸色行事的附属衙门。
到了神宗年间,宦官权柄就更为可观,甚至被派往各处做监军,那一场让大雍颜面尽丧的大败也是神宗重用宦官的下场。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祸事也没有阻止宦官们依旧是最得皇帝们宠爱的奴婢,那之后的历代皇帝身边也都有权势滔天的宦官,比如明宗身边的王湾、王贵,先帝身边的张玩。宦官虽然没有子嗣,却能靠着互相认的“爷爷孙子”扶持自己的党羽完成权力的交替,把女官们死死地压制在了后宫深处。
如今,宫中虽然每三年依然会选女官入宫,她们也依然被太监们尊称一声“姑姑”,可谁都知道,她们不过是另一种宫女罢了,穿着不一样的衣裳,叫着不一样的名字,却同样是要被宦官踩在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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