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样,”漏瑚苦笑道,“不过我也算玩的开心。”
他垂下手,放弃抵抗,独眼咒灵的旅途已走到尽头。身为曾同行者,也为了交还十指的恩情,我不禁脱口而出——
“引以为豪吧,你很强,漏瑚。”
败于五条悟后依旧拥有站在宿傩面前的勇气并战斗至今,或许从这一点来说,漏瑚已经超越人类,站在更高的顶端了。
虽然宿傩没有直说,我知道的,漏瑚是他看重的对手,所以才认真对战,甚至使用火的术式。
“这是...什么...”
漏瑚半抬起头,泪水从独眼不断涌出。他擦着眼角,放声笑着,被宿傩烧为灰烬。
“谁知道。”
宿傩扬起下巴,故意露出残酷的笑容,“我不认识那种东西。”
无血无泪的诅咒之王。
我的心沉了沉,无意识捉住宿傩的袖口。
“结束了。”
“嗯。”宿傩说,“漏瑚最后已经看不见了。”
“什么?”
他看不见吗!
“陷入令他沉醉的幻象,恐怕将与我气息相近的你认作是我吧。”他笑了笑,补充说,“很好,龙姬,最后由你来肯定他,这很好。”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像人类一样流下眼泪啊,漏瑚因此得到救赎,得知真相的我却如同吞下碳火。
“虽然他是这么认定的,其实只是虚伪的假象,得到这样的救赎有什么意义吗。”
“当事者认为有意义即可。”宿傩不动声色,反握住我的手,“意义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我听不懂,正想追问,宿傩突然向后呵道。
“谁。”
里梅随即从阴影中现身。
“里梅吗!”
“久违了,宿傩大人。”
声音颤抖,相隔千年的再会对宿傩与里梅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时刻吧。从宿傩手心抽回手指,我退后一步,随时准备溜开。感人重逢之后必然是大计的商讨时间,刚刚才拒绝了里梅的我可没有做好厚着脸皮参与进去的心理准备。
反正宿傩会带着我——我认定——已经不想和他再分开了。
里梅欲言又止,事先与我演练好的话卡在口边,我正要拔腿跑路,没料到宿傩察觉到什么似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宿傩大人?”
重逢被打断,宿傩少见地面露难色。
“有急事。”
“......”
“准备不要懈怠,我重获自由指日可待,再会了,里梅。”
说罢他转身,却完全没有带上我的意思!
“等一下!”
我喊停宿傩的脚步,“要去哪里?我要一起——”
“你留在此处,龙姬。”
宿傩竟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要做危险的事情。”
“连现在的你都难以应付吗。”
宿傩没有回答我,场面陷入沉默。
什么吗。
还以为下定决心后终于能派上点用场,没想到还是被置于“被保护者”的地位。我虽知道宿傩苏醒后记忆不完整,可是藏着掖着不肯与我说明白也太窝火了。
他始终都是这样。
我也想被更多的信任、也想成为宿傩的力量。
不过算了。
“我还蛮擅长等待的。”
挠挠脸颊,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过去这段时间我弄清楚不少事情,也看清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愿望。”
“你的感情隐忍又别扭,那个时候没能明白,真是对——不——起——啦。”
如果千年前明白这是他表示“爱”的方式。
我就能更早一些,大声说明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可惜没有。
千年前没能说出口的话,已经成为既定的沟壑,再难填平。
“作为补偿,这次换我来追逐你的脚步吧,宿傩。”我低着头,喉咙堵塞,“话虽如此,你也知道我的极限。”
在我消失之前。
“在你想起关于我们全部的事的那天。”
这一次我会好好回应你的。
“一定要好好回应我啊!”
.....
宿傩踏出几步,犹豫片刻,轻笑。
“知道了。”
随后,他的身姿消失在视线彼端。
“愿武运昌隆,恭候您归来,宿傩大人。”
里梅埋头轻声说道,可惜宿傩早已走远。
我和里梅被留在这里,气氛好不尴尬。
她顿了顿,想对我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视线躲闪,被我抢先一步拒绝,“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我没事。”
“明明都快哭出来了。”
被看出来了。
意料之中。毕竟里梅就是里梅嘛!
“真狼狈啊。”
我抬头,对着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
里梅弯弯嘴角,将藏于袖口的手露出,使我看见在她指尖凝集的冰锥。
“请把您的心交给我。”
“那就很难办了。”
我压低重心,做好战斗准备,“我刚刚才答应宿傩会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预告短章回收完成,↓
芥子须弥章8虎杖(五条)知曾说,“说话含糊是龙的坏习惯,迟早会被自己的懒惰害死。”
确实如此。
千年前只自顾自在心中认定,却没有对宿傩说明,最后落得死别的下场。
那时龙没有对宿傩说明白的话是指,“就算你不再是人,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我爱你与爱世人不同,是刻于骨融于血的诅咒,是自这颗你教给我的心中诞生的独特的感情。”
其实宿傩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觉得龙迟早会离开他,隐忍沉默,将大计藏在心底,默默付出。
千年前想要与龙再会,所以放弃抵抗,欣然赴死。
千年后为了重塑两人的身体,所以不得不抛下她暂时离开。
里梅与世人只知道宿傩是为了取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放弃为人,殊不知他也是为了与龙的寿限并齐、轮回再会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没关系。
日期:2021-05-14 15:27:31
求不得而生恨?怎会有如此烂俗的桥段,我对自己的斤两还有些自知之明。
里梅紧紧抿着下唇,冰霜在掌心凝集极速袭来,来不及撤离,只得向后仰身,才勉强躲过瞄准喉咙的一击。
她是认真的。
里梅知晓我颈下有逆鳞,也知道护住咽喉的两片千年前就失去了一片,只要击中裸露在外的部分,就能让我失去行动力。
阿喀琉斯之踵,没来由的,前段时日看过的绘本内容在脑海浮现。
外洋的神话中也有类似的故事啊。甲片包裹全身唯独一点薄弱,但只需击中这一点,就能造成致命伤。
很好,利用情报化为己用,里梅有所成长令我些许安慰,虽然她要击杀的对象是我。
里梅的冰凝咒法可在形成防守同时进行攻击,比起两手空空的我实在方便许多。可惜我不懂得使用这些精巧的术式,只能粗糙的利用拳脚,来来回回,即将落入下风。
要使用刀剑吗?
会伤到里梅还是不要了。
“我只问一句。”
在这么纠缠下去不会有任何突破,干脆顶着冰风霜煞冲进里梅的防御圈,皮肤瞬间被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刺痛不已,连发尾都被冰刃削掉大半。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鲁莽,被我捉住破绽。握住里梅不及收回的手阻止她进一步动作,冰凝咒法沿着接触的手指爬上小臂,冰凉刺骨,我边倒抽冷气边道,“是你的本意吗?”
里梅颔首不语,面容阴沉。
....也许是羂索的原因。
我不想排除他的嫌疑。与我们结成暂时的同盟、告知宿傩所在,甚至将我自狱门疆中解放,都有羂索参与其中。
他在盘算着什么。我与里梅、宿傩乃至芸芸众生都被当做他为了对付六眼之子任意摆弄的棋子。而宿傩与我在里梅心中的优先度不同,若是羂索承诺了什么,里梅会选择牺牲我复活宿傩也无可厚非。
虽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里梅与宿傩就罢了,被毫无相干的他人利用实在不甘啊。
“哈哈。”
没料到,里梅竟笑起来。
“你一定以为是夏油杰教唆了我吧。”
夏油?那家伙没告诉里梅自己的真名吗?
里梅抬起头,让我看清她的表情。
娟秀小巧的面容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只是那双渗透着红丝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从前的天真灵动了。
“与诅咒师与咒灵无关。”她说,“是我自己的意志。”
“你不想我活着吗。”
“.....”里梅又陷入沉默,过了好久,才回复我说,“我是想你活着,阿龙。”
一旦她用“阿龙”来称呼,我就彻底输了。
无论过去多久,在我心中她依旧是在宿傩领域初见时那个拖着华衣涉水而来的少女,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如今我与里梅离得很近,所以忘却了千年造就的距离。痛苦的不只有在记忆中轮回挣扎的我,拼命活着的里梅也是,若不是坚实的信念与.....
我恍然大悟。
仔细辨别,果然从里梅刻意隐藏的情感中捕获一丝端倪。
过于强烈的气息仿佛破开狭小的缝隙般猛然脱出,一旦被察觉,就再也无法忽视。在我眼中,里梅压抑着的复杂心绪在她身后交织成黑色巨网,几乎将她压倒吞噬。
“等等。”
不是对里梅,而是对她身后张牙舞爪的“怪物(咒力化物)”说,“不能由你来驱使她。”
借由里梅的口,即将暴走的咒力回复我说,“你明知道不是我,■■就无法存活。”
“但人不该沉溺于他人(不存在)的记忆。”
啊,这句话宿傩好像也曾告诫过我,没想到竟奇妙的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吃了多少?”
这句是我问里梅的。
诅咒源自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能获取浓度如此高,能使得□□千年来不断再生维持不老的咒力,恐怕被吞噬的情感以百份计远远不足。
怪不得我刚刚从这个时代苏醒的时候,里梅曾提出要我吞噬付丧神来补充力量缺口,原来是经验之谈。
不过要说最容易获得、数量庞大的猎物,果然还是....
里梅轻笑,瘦弱的肩膀颤动。
“吃了多少?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宿傩大人重用,是因为我擅长料理人肉!两面宿傩被和人忌惮,为咒术师联手围剿,是因为我们是吃人的怪物啊!”
她分明在哭,却逞强地露出笑容,“你要怎么惩戒我?”
我阖上眼,扬起脖颈,将本该交于宿傩的逆鳞扯下。
“辛苦啦,里梅。”
我抱住她,感受到她的不安,我忍不住蹭蹭她头顶的软发。
“宿傩与我一起后再没有吃过人,连鹿肉在我任性的要求下也放弃了。”我将龙鳞塞进她的手心,“这个给你,安定一些了吗?”
血液难以收集,皮肉迟早会化为灰烬,只有骨和鳞片能永久的留存于世。这样的“护身符”,我还能制作多少份呢?
里梅惊诧,在我怀抱中不停挣扎。
“不要乱动啦,现在很痛。”
我叹了口气,索性将身体交给里梅支撑着,“说爱我也好,憎恨的想要杀死我也好,都不是你的本心吧。”
我知道的。
千年孤寂,独自一人的里梅若不去爱或者恨的话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
我尊重她的选择和坚持。
于是松开制约她行动的手、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现在我要去宿傩那里。”我说,“要怎么做就由里梅自己决定,等待一切结束后,来杀掉我也可以哦。”
“......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了。”
“嗯,之后再慢慢训斥我吧。”
不敢看她的表情,我拔腿就跑,风声里隐约混着里梅的苦笑,自知理亏速度反而提高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竟能跑这么快。
束发的绸带失去效用,乱糟糟的散发被风卷着遮蔽视线,经人类改造过后,方位标识难以分辨,我愣了愣,驻扎脚步。
宿傩的气息急剧增加,意外的闯进我的防守圈?
“怎么——”
胸口受到无预兆的重击向后跌去,一口腥热窝在喉咙,我眯着眼,看见熟悉的毛茸茸的头顶。
什么情况啊!
宿傩连着我倒在地上,他下意识护住我的后脑,才免了血溅当场。揉着胸口爬起,突然砸来的宿傩也差不多狼狈。
我意识到——宿傩是被丢过来的。
这里竟有他也难以抵抗的存在?
“两面龙姬。”
他生气了。
我尴尬笑笑,手指不自觉缠绕头发,却缠了个空。
宿傩爬起来,脸色更加阴沉。
“头发呢。”
“被里梅....”我及时改口,“我割下来送给里梅了。”
被冰刃削掉、不规则的发尾根本没有说服力,宿傩绝对猜到了,却碍于现状没有追问,只说我不该跟来。
“你也知道我的本性,你有危险却让我躲着,太过分了。”
再说我只答应等待他(的回答),又没说自己不会追过来。
宿傩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我反客为主的质问,伸出手臂将我挡在身后,“既然如此,就不要离得太远。”
“嗯?”
我抬起头,在看见之前先听到了碎石被碾成粉末的怪异声响。
“来了。”
宿傩话音刚落,莫名之物便踩着瓦砾、从扬起的沙尘中现身——头顶□□,身躯魁梧,类人却非人。
虽形状不太一致,与那个时候遭遇的“怪物”大概是同源之物。
“这是...”
“没错,是式神,”宿傩心情不错,“禅院的后裔,果然做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谢谢大家支持和喜欢。
人生第一次收到同人作品,真的很幸福!
我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月石和营养液我也看见啦,谢谢!感受到大家的爱啦?好开心好开心
回忆起不大愉快的过往,我边比划边试探问道,“禅院的那个那个?”
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是指之前在“塔顶”遭遇的“体能怪物”。
“惠。”
宿傩给出完全想不到的答案,与悠仁同行的黑发少年的脸从记忆中浮现。是了,自那时将猪野(那个知道龙的有趣的咒术师)交给他带走后就再没见面,没料到竟出现在这里。
为何放出式神与宿傩交手,闹掰了吗?
宿傩摇头否认,视线余光落在他被击飞来的方向,我察觉到另一人的气息,了然。
“为了打败那个家伙才放出的式神 。”心情复杂,我说,“不是很强大的诅咒师,没记错的话,这种式神是拖着对手一同赴死的杀手锏吧。”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宿傩说,“留着伏黑惠还有别的用处。”
没来的及追问,高大的类人式神抢先袭来,右手凝拳朝宿傩挥来重击,宿傩躲开用绷带缠在手腕的刀刃,翻身骑上它的手臂。
“回敬你的。”
与式神头顶接触的手凝聚咒力,施展斩击,血迸溅而出,近距离承受术式使得式神的身体自当中被划开深口,一直延伸至下腹。
宿傩并未松懈,踏着式神的肩踩上头顶,借力将其投向地面,砸出深坑。
若是普通式神,这一击就能了结战斗。
“还没结束。”宿傩稳稳落在我身旁,阻止我凑近观看,“那家伙有自愈能力,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像是在回应宿傩的解说,半躺在碎石中的人形式神以奇妙的姿态直起上身,它并未伸手支撑,利用咒力使自己悬空。不多时,式神恢复无伤状态,浮在他脑后的□□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
“果然如此。”
宿傩是对式神说,不能确定后者是否拥有知性,只是宿傩说话时它并未行动,多少能够理解声音中含有的意义吧。
“和八岐大蛇差不多。”
八岐大蛇。
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名字。
我曾在蛇的神社中蹭食人类信仰,心有戚戚,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听到关于大蛇的事,虽然传说日渐淡薄,有与他能力类似的式神流传至今,相当令人感动呢。
宿傩笑道,“带有正能量的第一击后紧接着发动负能量攻击,并能看破我的‘解’....布瑠真言、法阵,完全的循环与调和,这个式神的能力是适应一切事相。”
适应一切即为被使用过的、就算是间隔极短的接连攻击也无法对其奏效,对大多术师来说都是棘手的敌人,当然代价也不简单。
“以命换命得来的胜利有什么意义。不论过去多久,禅院的人还是如此过激。”
我感到不快,命运如同齿轮相扣,一步步推进又一次次轮回,哪怕易姓伏黑,轻贱自身的坏习惯都还留在血脉里。
宿傩看破我的心思,眉目上挑,“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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