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放下酒杯,语气冷冷淡淡道:“若不是看在李姑娘当时是雅贵人带去宴会的,若不是知道李姑娘是熊家的表姑娘,我是万万不会将纳妾礼送到李家去的。”
看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他的身上,林舒苦笑道:“李家也算诗书传家的家族,规矩又重,二姑娘在李家也不多受宠,她毕竟是——事出有因才做出那般动作,可李家的规矩却不能饶了她,我若不出手相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李姑娘含冤被处置吗?”
常乐侯脸色有些难看。
林舒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安秋雅才是幕后罪人,却让李晴晴背了过错,也没有任何表示。
陆千璋明白了,林家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也不对,熙和大长公主轻信那老和尚的话,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甚至找到了陆贵太妃那里,埋怨林舒纳了李晴晴……
这个事儿,怎么说都没有道理啊!
熊家埋怨林家,就已经毫无道理了,林家再来暗戳戳地埋怨常乐侯府——
哦,他埋怨,还是有理的。
毕竟安秋雅原本应当嫁给林舒为妻,却被常乐侯府又送进了宫里。
常乐侯府是毁了约的。
陆千璋觉得自己明白了林家的意图,伸出手来示意林舒稍安勿躁,道:“林大公子的婚事,确实也有些一波三折,不过,好事多磨嘛,林大公子的婚事,我们几家自然也应多多留心啊,多多留心,留心。”
陆千璋安抚林家的承诺,让林舒勾起了嘴角,他接着话茬顺着道:“晚辈倒是有了心仪的对象,只可惜恐难实现,少不得需要各位长辈助力。”
“哦?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的福气,被林大公子看中,可否说来听听,看我们有没有能帮上忙的,牵牵红线?”陆千璋问道。
林舒低眉一笑,慢慢吐出了“萧大姑娘”几个字出来。
神态如同毒蛇吐信,让人忍不住后背发麻。
周遭几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林舒,他可真敢想!
萧妤温眉开眼笑地望着知味轩里终于搭好的新烤炉。
看着这崭新的炉子,萧妤温仿佛已经看到源源不断的银子从烤炉里面喷薄而出一般。
余舒言站在一旁自顾自话:“恐怕再过几个月,到快过年的时候,炉子就又不够用了——要我说,等旁边两家铺子盘下来之后,可要再多搭出来至少两个炉子的。”
“搭!”萧妤温利索道,“搭三个五个都行!”
余舒言叹了口气。
萧大姑娘,你如此以赚钱为乐趣,作为高门贵女,这样真的好吗?
萧妤温却已经将思绪从炉子上抽离出来,转头与余舒言商量着:“中秋就快到了,除了提前准备好的各色材料,是不是还应该推出些礼品盒子?好让各家走亲访友用。”
“提前已经想好了一些,列好了单子,正要请姑娘过目呢。”余舒言说着,两人便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拟了三种不同价钱的点心,分别是六色点心、八色点心和十二色点心的,价格呢要比平时稍微贵一些,主要贵在盒子上。花开富贵、喜上眉梢、团团圆圆这类盒子图案要准备的多一些,我便先做主让木匠铺子提前去做了些。”两人一边走,余舒言一边向她讲着自己已经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盒子的样子你看着定便是,你的眼光不错,自然是能卖得好的。”萧妤温眼光发亮,接着道,“我心想,金银铜卡的客人们,是不是专门送点什么节礼,好显得咱们有诚意?”
余舒言有些犯难。
“金卡是可以的,毕竟人数也不算多,利润高,送些薄礼出去很划算,银卡、铜卡人数太多了,尤其铜卡,只几两银子罢了,还有相应的折扣,再送礼品出去……怕是账就有些算不过来了。”
萧妤温“哦”了一声,又低头思索了一番。
“金卡送些实在物件,派人送到附上去;至于银卡,便准备些小匣子装点心用,等他们最近来店里买东西了,再送出去,口口相传,也能多引些人来;铜卡嘛,不如就等他们来买点心的时候,送上几样新口味的,就不费什么钱了。”萧妤温给出了新的建议,不过也不忘继续问余舒言,“这样去送,账算的过来吗?”
两人已经走到了二楼萧妤温常常坐着的屏风后,余舒言也不客气,坐下便拿出算盘一阵噼里啪啦地算账。
片刻功夫,余舒言笑了笑,道:“银卡和铜卡,是算得过来的,不知道金卡的礼品,姑娘准备送些什么?我算过了,那些买金卡的银子,放在银楼里面,一年大约能有五分的利,一张金卡,算利息,一年便能多出五两银子来,依着姑娘的想法,若是中秋送了节礼,那过年就更得送了,上元、上巳、端午、七夕这些大小节日,是否也要照常送?若是这样,每年给一位金卡卡主送出的礼品,便最好不要超过三两银子,不然咱们的赚头就少了。”
萧妤温听着听着,呆了片刻,道:“这么一会儿,你便算出来了这么些?”而后又摇摇头,“不过你说的有理,一次送了,便要次次送。这样说来,倒不必次次都送,省的把大家收礼品的口味养刁了,反倒不美。”
萧妤温看了看雅间的布置,看到桌子上的插瓶,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凑近了对余舒言道:“上次七夕用素娟做的桃花绢花,我看各位夫人都挺喜欢的,不如定些各色绢花,用小匣子装起来,既精巧又不贵,至于以后——逢年过节,若是送不了什么大件东西,点心礼盒的送去几次,也是说的过去的嘛。”
知味轩的新口味点心礼盒一经推出,就卖的极好。
萧妤温让人特地新做了几样新的点心模子,有花开富贵、喜上眉梢、松鹤延年、多子多福、柿柿如意、节节高升等等寓意吉祥的图样。更早早地叮嘱木匠铺子多做了大小尺寸不同、或圆或方、或六边或八角的新匣子。
知味轩小小的后院几乎都摆放不下了,只好让木匠铺子每天点着数量将各样匣子清晨一次、中午一次地往知味轩里送。
好在木匠铺子是自家产业,换了别家的,恐怕就算是有银子,也不一定乐意这般折腾。
眼看着店里愈发忙碌的模样,萧妤温既辛苦又高兴。
练武的习惯不能丢下,每天清晨都雷打不动地或舞两套拳、或练一套剑法,时不时便要到知味轩里待上半天,更是隔三差五地乔装打扮成男子模样和余舒言一同去其他茶肆酒楼喝茶吃点心,好知道别家的花样。
用余舒言的话,就是要时时刻刻保持对市场的敏感。
萧妤温深以为然。
再加上从春到秋萧妤温生生长高了三指,文慧郡主眼瞅着自家宝贝女儿又是长个儿又是忙碌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虽说瘦了一圈,却显得萧妤温脸上消下去了两分婴儿肥,多了一些少女的轻灵,更显得眼眸清澈,顾盼生姿。
秋风起,蟹脚痒。
将军府里厨房专门做了文慧郡主喜欢的蟹黄小笼包,厨娘细细拆了十几只河蟹,取出蟹黄和蟹肉,花了半晌的功夫,做出了几笼蟹黄小笼包,秃黄油拌面,蟹黄豆腐,配上鲜香可口的酸辣汤,炒的红润透亮的小河虾,温滑软糯的百合莲子银耳羹,另有了几样清爽的小炒菜,并四色腌爽口小菜,萧妤温陪着母亲用晚膳,吃的不亦乐乎,直呼过瘾。
晚膳后,母女俩各自揉着肚子,抱着一盏红枣茶。
毕竟螃蟹大寒,饶是萧妤温自小习武身子骨强健,吃多了,仍有些不适。
一边喝,一边闲聊。
萧妤温瞧着书案上似是有一叠厚厚的书信,再看母亲脸上似是带着温温浅浅的笑意,不由得问道:“可是收到了谁的来信?瞧母亲挺高兴的模样。”
“就你眼尖,什么都能看得见。”文慧郡主笑道。
“那是,毕竟您女儿我自小骨骼清奇,习武奇才,耳聪目明。”萧妤温夸自己夸的坦然自若。
“就你嘴贫。”文慧郡主看了眼书案上的信札,笑着道:“是西北族中松老太爷一支的嫡孙萧惟不出两日,便要到京城了,论辈分你是要叫一声五叔的。”
“五叔?他自己吗?还是带着家眷来?来京城做什么?”萧妤温一头雾水。
萧家在西北发家,到了萧妤温高祖这一辈,天下承平已久,萧家已成西北大族。
高祖萧铭担忧自家掌兵已久,虽然当时明帝对萧家十分信赖,但萧铭仍然将成了亲的三个嫡子分拆开来,四散各地,三支自成家谱,相互之间甚少联络。
将兵强马壮的萧家分为三支,各自都有其他势力相互制衡,明帝对此欣然默许。
长子萧松资质平庸,接管家业,驻守西北。
次子萧林骁勇善战,举家搬入京城,听凭皇帝差遣,四处征战,受封世袭大将军。萧林,便正是萧怀的祖父、萧妤温的曾祖。
幼子萧枝机敏聪明却沉稳不足,借西南千川战役之机,迁至川渝,与东南侯的海防卫相互掣肘。
除了家族大祭,萧家这三支轻易不会相聚。
只逢年过节之时,各自会送上些合乎规矩的节礼而已。
“说是,原本应是派管事来送今年秋冬的节礼,后来,你五婶算了算日子,想起来今年九月便是你及笄的日子,所以干脆举家来京城,贺你及笄。大约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四处游玩一番,我记得萧惟有一儿一女,年岁应当比你小一些。”文慧郡主慢吞吞地说着萧惟一家的来意,若有所思。
萧妤温听完“哦”了一声。
九月二十,便是萧妤温的生辰了。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最近有些太忙了,简直要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前世她一早进了宫,只在生辰的时候多得了些珠宝衣裳的赏赐、和侍寝的机会,以示皇帝对她这个宠妃的恩典。
如今想想,前世的皇上,对自己恐怕也只是一时新鲜,并没有多么深的情谊。
否则,及笄这样重要的日子,又怎么会连一支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呢?
萧妤温扯着嘴角嘲讽地笑了笑。
笑自己当初不懂什么是情爱——
等等,说到情爱,好像,即便到了现在,她也并不是很懂的样子。
至于萧惟这个族叔,她更是一点没有……若说印象,大约只记得动乱纷争四处战火的时候,某次战报中提到过,西北萧家率榆林卫,战死者众,萧家多名男丁战死。
长长的名单中,似乎,就有萧惟的名字。
即便是来了京城,与父母相聚甚欢,她也远在深宫之中,初初沉溺在帝王的虚情假爱中,并不怎么在意。
她也太傻了。
早知道自己能有重活一世的际遇,她当时便应当格外注意朝廷内外的各种动向。
想到此处,萧妤温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文慧郡主瞧着女儿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出现了这种老气横秋的表情,心里不免一揪,顺手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女儿,满脑子思索最近有什么新鲜八卦,好聊一聊,让宝贝闺女不要再回忆那么惨痛的过去。
“听说秦家想今年腊月里就办亲事,徐家不大乐意,两家又商量又吵架的,可热闹了。”文慧郡主咬着瓜子,终于想出了一件萧妤温可能会感兴趣的八卦。
果然萧妤温抬了抬眼眸,满眼笑意道:“怎么吵的?别的事情秦勉都能顺着表姐来,唯独这件事,恐怕谁说都不行——秦勉生怕表姐、姨母会毁约呢。”
“就是说呢。不过我看,你姨母也就是面上说说,静卉比你大了一岁多,如今也正是婚嫁的好时候。腊月里娶亲办喜事,年节里新媳妇便能操持起来了,郭夫人正好偷个懒,静卉也能将靖安侯府里的中馈接过去,皆大欢喜嘛。”文慧郡主笑容满面,想象着那个热闹场面。
名为探望,实为八卦。
徐静卉看着萧妤温那副“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两家怎么为了婚期差点吵起来”的表情、那亮晶晶的眼神、那满脸好奇的笑容——
一向端庄的徐静卉,悄悄的红了脸。
“哎呀,没想到表姐还会害羞脸红。”萧妤温忍着笑意,将提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喏,刚刚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这个叫‘奶黄流心’的月饼,上次七夕的时候,谁知道出了那档子烦心事,没太顾得上你们,也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尝到这个新月饼?味道又独特又好吃,软软滑滑的,我猜你肯定会喜欢。”
七夕当天在知味轩里,萧妤温原本打算着,等茶会、刻花瓜比赛都结束了后,和秦翩若、徐静卉、余舒言几个姑娘一起在知味轩的后院里串一串针线、斗一斗各自前一天捉的蜘蛛,看谁的蛛网结的更好。
没想到却闹出了熊心悦那档子破事儿。
知味轩里能主事儿的众人,又是着急请大夫、安抚各位参加比赛的姑娘们,又是安排着楼上雅间的贵夫人们从后院处各自上自家马车离开,又有去京畿府报官的……
还好有春照带着几个小丫鬟将徐、秦两位姑娘照顾的好好的。
更有秦勉凑着机会要护送徐静卉回府。
徐静卉顺着萧妤温的话,看向提盒里的点心,“那天春照把我们照顾的很好,还有秦世子——你放心便是。”
话音一落,徐静卉耳尖更红了。
萧妤温看她这个样子,便不再逗她了,只一边拿着点心出来,一边邀请她道:“眼看着快到中秋了,最近螃蟹正好,母亲和我都喜欢吃螃蟹,可父亲和萧济两个人,絮絮叨叨的,总说螃蟹太寒凉,不宜多吃,母亲便想了个法子——准备过几天在家里办个小小的品蟹宴,只邀请些亲朋好友,没什么外人在,你可一定要去。”
徐静卉原想拒绝。
她如今待嫁之身,本应当在家中,少些外出。
可萧妤温既然明说只是家宴,她便有些动心了,不过谨慎起见,还是问了问,“都有谁去?”
萧妤温一脸“你放心”的表情道:“我们家在西北那支有一位族叔这两天便要到京城来,到时候让父亲兄长他们去外院给五叔接风洗尘,咱们就在内院花园旁摆个品蟹宴,除了母亲、五婶,再就是郭夫人、姨母,还有你。长辈们一小桌,咱们几个姑娘一小桌。母亲她们晚上还能打个马吊消磨时间,咱们便凑一起好生吃喝聊天,如何?”
听起来就很热闹,萧妤温说起来的时候更是满眼的期待与兴奋。
徐静卉想了想,这安排地极其妥当,便点点头,待问过母亲后,便答应了。
萧妤温看徐静卉脸色自然多了,便低声又问:“郭夫人当真要将迎亲的日子定在过年前呀?”
徐静卉看了她一眼,倒也不害羞不脸红了,回道:“和我母亲还在争呢,虽说嫁妆早早就备着的,可喜服时间有些紧张,母亲便想等到过年后。郭夫人其实也不急在年前,就是秦——世子,总催的紧,一群人拿他没办法呢。”
萧妤温了然,笑道:“恐怕别人都按部就班地,就他自己着急,也不知道着什么急,等过几天我去揍他一顿。”
徐静卉忍不住瞪了萧妤温一眼,嗔道:“你这爱揍人的毛病,还是改一改的好,虽说如今姨母不催你,可你总也要嫁人的,自己的名声,还是爱惜一些的好。”
萧妤温憋笑道:“我哪有什么爱揍人的毛病?从小到大,也只揍了秦勉一个,你分明就是心疼了又不好意思说——”
徐静卉被她说的气恼脸红,顺着手边的糕点盒子里拿了颗红枣,轻轻地往萧妤温肩膀扔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萧妤温一手接住。
两人你扔我接的嬉笑玩闹了半晌,到傍晚时候,萧妤温留下蹭了徐静卉一顿晚膳,才回了家去。
过了两天,到了八月初七这日,文慧郡主一早就叮嘱萧妤温不要外出,在家里好生待着。
算算日子,西北的萧五叔带着家眷,这边便要到京城了。
萧妤温待在月华院里,穿着件家常的半旧短绸衫,翻看着母亲那本《山川记》,翻着看了看敦煌武威、又看了看西南川渝。
山河大好,景色各异,仅看文字便可畅想到那绮丽的风景。
算算时辰,五叔一家应当快到了。
萧妤温起身去换了身衣服,装扮好了,刚走出自己的小院,便看见母亲身边的小丫鬟来寻她。
迎面便笑意盈盈道:“西北的惟五老爷一家子车马已经进了城门两刻,约莫着再过两刻钟便到了,夫人让奴婢来跟大姑娘知会一声。”
萧妤温笑着应了,带着秋水往母亲院子里走去。
几人等了片刻,有婆子快步走进来道“车马已经进了胡同”后,文慧郡主便携着萧妤温,众人往将军府大门处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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