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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卿入梦(红豆仙草)


“再者,也要看看除了齐姑娘外,还能找来哪些绣娘,擅长哪种刺绣?如今江南的布料样式多,绣法精巧,在京城也很流行。布料上,姑娘倒不用担心,余家在杭州有几家绸缎行,通过漕运,江南时兴的面料和样式,便都不是问题了。”
“不过,还有就是成衣的裁缝,极其重要,衣服的剪裁、放量、针法,各家都有不同;还要找好画师,能画好花样子给绣娘绣出来,尤其家里有些诗书传家的,穿衣打扮上,最是讲究花样的,富贵人家也很是在意吉祥图样,又要喜气,又不能常见也不能俗气……”
萧妤温听完,有些咂舌:“这还只是料子样式手艺……这上面讲究可比点心铺子多多了。
“咱们还是先一步一步来,中秋前呢,先把这个新炉子搭好用上,年前把另外两家铺子盘下来。旁边的两家铺子,恐怕不会轻易卖出来,这事情不用你出面,我吩咐杨舟去安排妥当,至于盘下来之后……嗯,找萧济,让他把新铺子的模样想想明白,给我们画出来。”
余舒言眉尖轻轻蹙了蹙,道:“萧大公子明年要下场,让他思索画图,会不会耽误他温书?”
虽说是将军府的公子,下场得个名次应当不是问题,可若杂事缠身,总会有些影响。
余舒言心有担心。
萧妤温想了想:“你说的有理。店铺扩建制度、画图再找他人吧。不过说到中秋,上次茶会的新口味很快也能推出来了吧?”
余舒言笑着点头:“是。已经算好了数量,安排好了,不过恐怕铺子里要再添几个小工。新炉子启用前,只用现在的烤炉,要应付现在的购买量,后厨干活儿的每天要至少多做一个时辰,虽然大家没有喊苦喊累,可我瞧着,精神头是比以前差了点。”
“那就再添几个小工,让厨房做点心的分成两班来,像内宅早晚交班一样,每十天轮休一次。”萧妤温琢磨着,“十天会不会有些长?”
“十天轮休倒还可行,不过两班的时间可以不同——一班做长班,做工时间四个时辰后换班,另一班做短班,接替长班后做两个时辰,每一旬长班不超过五天。这样干活儿的也没有现在这么累,咱们店开门的时间也比以前长一些。”余舒言提议道。
萧妤温觉得可行。
两人又拿出纸笔,算了半晌,理清楚了计划。
萧妤温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打理生意,还真是累人,现在才一家铺子呢,以后若是多开几家、多开几种,也不比母亲在府里主持中馈轻松多少。”
余舒言宽慰她:“等姑娘的产业多了起来,自然更有经验了些,如今就好比是打江山,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自然忙累一些的。”
萧妤温被她安慰到了。
可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起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论是想要造反的安王,还是最后赢得天下的成国公,想要谋取天下,就要做足长久的准备。
李郁峥已经默认,余家是成国公府的钱袋子,或者钱袋子之一。榆林卫和东南侯的兵马,既是成国公为王朝守边的锐器,也是起兵造反的底气。
那么对于安王这股势力,他的钱袋子和兵马,又从哪里来?
陆家,已经沉默十多年。
林家,久居金陵,或许在银钱上能有些支撑。
常乐侯府呢?没什么权势,也没什么传承,只有两个在后宫承宠的女儿,如果常乐侯府的女儿为皇帝生下了儿子,他们还会一心一意为陆家卖命吗?
萧妤温在心里摇了摇头。
应当不会。
熊家,或许算得上是安王造反的一步兵马,可熊家在军中的话语权,着实不高。
那么安王,或者说陆家的背后,还有什么隐藏的势力吗?
萧妤温疑惑的很。
这些消息,她能知道的太少了。可既然她想到了这里,看来,要找时间问问李郁峥,有没有更多的故事,能讲给她听。
李郁峥正在听石影给他禀报近来各处的动向。
熊家,熙和大长公主当家做主,果然对于陆家而言,不是一个好的盟友。
不过陆家应当也早就明了——能被他们用一个老道士轻易蒙骗的熙和大长公主,同样也能被他用方丈和尚算的卦迷惑。
一直被骗,一直乐此不疲。
从来不会觉得自家有问题。
如今熙和大长公主,因为林家纳了李晴晴,已经深深地感到林家与熊家是打心眼里过不去了。
李郁峥不无嘲讽地想:当今京城,难道还有谁家,是心甘情愿能与熊家真心往来吗?
熊家强娶。
强压别人娶亲。
自家孙辈养外室反而毫不惩罚。
蒙混军功,反而因为没有沾染上京郊屠村的祸事,而沾沾自喜。
李郁峥对熊家的厌恶,愈发深重了些。
林舒手里拿着一张描金的请帖。
身后是新纳的妾室李晴晴为他温柔小意地捶肩揉背。
屋里熏着香,暖烘烘的让人眼睛都困顿了。
林舒看完请帖,有些厌烦得将帖子扔到了地上。
李晴晴也不去捡,只柔柔问道:“大爷,这是谁家的请帖,看样子富丽堂皇的,怎么还惹了您不高兴呢?”
林舒想想拿帖子上的意思,有些厌烦道:“陆家那群老不死的家伙,要攒个局,让几家坐下来聊一聊近况。”
他话说的有些隐晦,李晴晴却听明白了。
他话说的有些隐晦,李晴晴却听明白了。
陆家做东,要让这些陆家背后串联起来的势力,坐在一起讲和。
想到这些事情和自己或许也有关系,李晴晴脸色尴尬了起来。
林舒感受到她手指的僵硬,和揉按力度的变化,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靠近自己,将她环在自己身边,低声与她说着话。
“熙和那个老婆子,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陆家派人说熊新昌必须要娶秦翩若,否则就有血光之灾云云,她就信以为真了?可自己嘴上也是个不把门的,自己没手段,还让熊心悦那个黄毛丫头把这等事情听了去,然后呢?大大咧咧地,不就惹了事吗?”
李晴晴点头,眼里心里都漫出了委屈。
如果不是熊心悦在春猎的时候惹事,自己又怎么会被徐静卉之列的贵女延期?熊心悦不轻不重地被罚,还有宫里的老嬷嬷教她规矩,可她自己呢?
她什么都没有。
熊家对自己,没有一点点愧疚之心,也没有给自己丝毫补偿。
若不是熊家对自己毫无作为,她又怎么可能会轻信了安秋雅?
又在赏荷宴上做出了那样的错事。
林舒看出李晴晴的沉默与委屈,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也不必委屈,往后我会好生想办法,让熊家补偿你的。”
李晴晴听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心知他是有些不悦的,连忙收起了自己沉默委屈的表情,放软身段放柔声音道:“妾身不委屈,如果不是这些机缘巧合,妾身又如何能遇到大爷,又如何能过上了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虽说只是妾侍,可大爷给了妾身天大的体面,嫁给平民小户做正头娘子,恐怕也没有如今的富贵呢。这都是托了大爷的福。”
林舒低了头,用手指勾了勾李晴晴的下巴道:“你当真这样想?如果不是我先纳了你,恐怕现在你就要敲锣打鼓的,嫁到熊家,做熊新昌的正室夫人了呢。”
他的手指有些湿滑,说话的声音如同毒蛇吐着信子一般。
李晴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还是立马回了话:“大爷说笑什么呢?如果不是大爷纳了妾身,妾身能不能活着走出李家门,还不一定呢。熊家又有什么好?正如大爷所说,熙和大长公主又恶毒又阴狠,丫鬟婆子一点不留神,恐怕就失了性命。
“我那姑母,说是熊府的当家夫人,可日子过的,多委屈呢。
“说到熊新昌——”李晴晴顿了顿,冷笑一声,“难道京城人家,还当他熊新昌是个什么好人吗?既软弱无能,又贪财好色,高门大户家哪有置外室的?外室竟然还是烟花柳巷的出身,竟然还将这样的外室收入了府中,这还不够,还要让外室生下庶长子,这样的人家,怎堪良配?”
李晴晴声音里毫不顾忌的嘲讽取悦了林舒。
林舒捏了捏她的脸,声音冷冷道:“那你说,以后如果我娶了正头娘子,你当如何?”
李晴晴身体一僵。
她低垂着眼眸,声音柔的仿佛要掐出水来,说话恍如耳语,对林舒柔声道:“如今的好日子,妾身自知,是偷来的。往后大爷娶了正妻,妾身自然是要做好妾侍的本分,安心侍候大爷和大奶奶。”
林舒恍若不在意般又道:“若将来的大奶奶,不愿意爷有妾侍呢?”
李晴晴脱口而出:“那未免也有些太霸道了——吧?”
眼看林舒的眼神由温柔变得冷漠,李晴晴的话音,也软了又软。
她心道不好,恐怕林舒并不是凭空说来的。
李晴晴顿时眼泪迷蒙,水濛濛的眼睛看向林舒的眼睛,泫然欲泣道:“那么,妾身便祝大爷和大奶奶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至于妾身——哪怕一辈子在大爷身边做丫鬟,不……”
李晴晴挣脱他的怀抱,走到他面前深深跪下道:“不求能为大爷做牛做马,只求大爷到时候,能留晴晴一条贱命。”
许久,林舒向她伸出了手。
李晴晴如藤蔓一般攀着林舒的手缓缓半跪起身,凑近了到了林舒身边。
“你这条命,这辈子都是爷的。”林舒漠然道。
猛然将李晴晴拉近到自己身旁。

八月初,京城,八珍楼。
穿过八珍楼的前堂走进后院里,沿着蜿蜒的小径,圆润温滑的鹅卵石铺就,两边栽种着郁郁葱葱的花草,待路过一道精心堆砌的溪流,再穿过一片笔直青翠的细竹林,便走到了一处隐蔽而豪华的雅间。
雅间门口挂着“荣华居”的牌匾,梨木雕窗,檀木桌椅,猩猩红绣八仙坐垫,墙面上挂着一幅沈大家的山水垂钓图,黑漆明亮的长案上摆着一只古玩博山炉,缓缓吐露着幽幽暗香。
闻得出来,是名贵的沉水香。
林舒抿了抿嘴角,谁能想的出来,八珍楼的后院里,还隐藏这这样一处隐蔽的雅居?
沈大家的画作、不多见的古玩博山香炉……
陆家的底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厚重一些。
有小丫鬟引着林舒和林三爷林琦在一旁的茶桌前先落了座。
人还没有到齐,叔侄两人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林舒的眼神,时不时地飘落在雅间里丫鬟小厮的脸上。
俱是唇红齿白、眉眼机灵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不多时,人便到齐了。
陆家二老爷陆千璋坐在了上位。
常乐侯安方文与林三爷分别坐在了他的两侧。
再下来是林舒与熊新昌,分别落座对面。
坐在最后的陪客,是陆千璋的儿子陆葳。
看到熊新昌,林舒不由自主地轻嗤一声。
指挥使司熊将军今天在军中,熙和大长公主做主,便让熊新昌前来参加这场秘密的宴席。
只是,让熊新昌这个废物来,他能听得出大家的话外之音吗?能拿得定什么主意吗?
还不如让熙和那个蠢老婆子来。
看着满屋子不太熟悉的面孔,熊新昌又紧张又激动,屁股在椅子上挪来蹭去的,让林舒更加对他看不上眼了。
殊不知熊新昌也对他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贵公子鄙视至极——能在道观清净之地惹出那等丑事,如今还一副高贵清冷的模样,做戏给谁看呢?
富家公子哥的屋里事,就应当在屋里解决,闹笑话闹到外面去,算什么体面人家?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相互看不上对方,又相互在心里嘲讽着。
年轻的陆葳默默地观察着各人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安排上菜。
常乐侯安方文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陆千璋拱了拱手贺喜道:“有个喜讯,想来各位还有所不知——常乐侯府里新进宫不久的雅贵人,如今已怀有身孕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一语既出,众人脸色都几不可查地变了变,除了熊新昌。
毕竟,对这些事情,他以前没想了解过,以后也不想掺和进去,他只想做个富贵闲人而已,每天喝茶遛鸟,看着怜意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才叫有趣。
而林舒的眼神,却陡然冷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黑了起来。
安秋雅入宫还不足两月,却已经查出有孕,她入宫前,曾经被他诱骗了身子……
虽然他的确如自己承诺那般,悄悄地给安秋雅了秘药,好让她将入宫的检查应付过去,可他却忘记了避子药。
这个孩子,会是谁的?
听说安秋雅一入宫便很得宠——的确,她身段玲珑又娇软,新鲜的身体自然容易得宠。皇帝花心又滥情,疏不见,入宫不久的陆蕴也极为得宠。
陆千璋说完话,便故意顿了顿,观察众人的脸色,林舒陡然冷下来的脸色,更是极大地取悦了他。
看来陆美人传回来的信儿没错,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安秋雅入宫前与林舒媾和的孽种。
太医诊出有孕之后,正常后妃都应当喜不自胜,安秋雅却在得知自己有孕后,昏倒过去。
后来她解释道自己突然头晕,可面对前来探望自己的闺中好友陆蕴,安秋雅却将心中的恐惧一五一十地倾诉了出来。
陆蕴自然震惊不已,安秋雅这个傻子,都要入宫了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她虽然没有明说那奸夫是谁,可入宫前,安秋雅与林舒的婚事都谈的七七八八了,除了林舒,还能有谁?
有了这样一个把柄,还愁不能拿捏林家与常乐侯吗?
不过,陆千璋看着常乐侯安方文乐呵呵的表情,心道,安家恐怕还无人知道安秋雅入宫前,便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陆千璋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心里得意极了。
只要他们简单做个局,暗中试探试探林舒和安秋雅,坐实这个把柄,陆家接下来的一步棋,就不必自愁了。
陆千璋举起杯,声音郎朗道:“这第一杯酒,恭贺雅贵人,祝贺常乐侯,各位,我先干为敬。”
几人纷纷举杯祝贺,场面显得其乐融融。
常乐侯高兴极了,觉得自己也应当有所表示,拱拱手对陆千璋道:“陆贵人如今也是圣眷正浓,想必不久便也会有好消息了。”
陆千璋心里暗自嘲讽常乐侯。
恐怕是没什么脑子吧?
安秋雅与陆蕴虽说打小算是“闺中密友”,可既然进了宫,自然已是敌人,更何况安秋雅又有了身孕,难道常乐侯以为,陆家会眼睁睁地看着未来皇储,是安家人所出吗?
不过——即便是皇储,也不一定有命,等到继承大位的那一天。
更何况,这个孩子身世多疑,即便真的是皇帝的骨血,因为安秋雅的不检点和林舒的风流,也足以让这个孩子死无葬身之地。
甚至安秋雅、林舒之流,都不得好死。
这张底牌,陆家自然要紧紧握住。
陆蕴若是也有了身孕,陆家也不会看着安家在后宫独自坐大的。
常乐侯说话不过脑子,安家人不足为惧,陆千璋在心里已经下定了结论。
陆千璋再次举杯,话却是说给熊新昌说的:“听闻大长公主如今很是挂心熊公子的婚事,恕在下多句嘴,道人和尚之流,自己原本已是方外之人,如何能为红尘众人算的吉祥如意卦呢?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门当户对便可结亲,实在无须太过挂怀卦象之言呐。”
熊新昌对他自己的终身大事并不关心,陆千璋洋洋洒洒对唠叨了这么多话,于他而言着实无用,不过对方毕竟是长辈,听祖母说也与自家暗中相互扶持多年,他自然也摆出了一副“孺子受教了”的表情。
林舒知道陆家此举,是有意缓和熊家与林家的关系,可熊新昌这个听不懂话的,不知道熙和大长公主知道后,会不会更加气愤跳墙。
若是熙和大长公主前来参加,想来必定要从林家这个抢了她孙媳妇的人家,扒拉下一层好处来。
这一场宴席,除了熊新昌吃的欢快,其他各人,都各怀心思。

第110章 狼子野心
众人面上其乐融融之时,林舒却举起了酒杯,对着主坐上的陆千璋敬了一杯酒,道:“熊公子的婚事,熙和大长公主却迁怒到了林家的头上,我们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陆千璋眉头一皱,觉得接下来林舒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熊新昌方才既然已经打了哈哈过去,这件事就应当就此了结,林舒现在又将此事提起,他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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