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怜意也觉得自己在熊府里没有人手,便好言好语软求了熊新昌,将扣儿仍留在自己身边伺候。可没想到这扣儿也是个极其不省心的人,进了熊府,吃穿用度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她也爱起了俏,没过几天,趁着晚上送茶水点心的,也勾搭到了熊新昌的床上,怜意不免和扣儿开始争风吃醋起来,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丫鬟们有样学样,长得清秀有几分姿色的,都开始和熊新昌不清不楚起来。
熊新昌不过回府里没多久,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便都让他沾染了。
他原本碍于继母对他生疏、祖母对他严苛,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们,他向来很是守礼,所以怜意才如此得他的青眼。如今出了南城营屠村的事儿,他的际遇也可谓是跌宕起伏,多亏了外室他才与此事无关,回府后祖母、继母都对他慈爱有加,各自接连送了几个美貌丫鬟,好让他“纾解心情,早日懂事,不要一心放在那不干净的外室身上。”
怜意在熊府过的愈发小心起来。
除了这些,熊府端看起来倒还是一片风平浪静。所以小李氏带着女儿侄女上街添置行头的事,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不过李郁峥却安排人不错眼地紧紧盯着林家和熊家。
前世里林家与熊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可他的直觉告诉他,小李氏登门拜访林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对于她们的联络,萧妤温并不知晓,也不在意,在她看来,熊家已经不可能与靖安侯府结亲,林家名声一落千丈,也不可能再祸害徐静卉,除此之外,这两家与她的正常生活并无关联。
她正准备将更多心思放在自己的点心铺子上,计划在端午节前先悄悄地试着开业几天,看看南城百姓商家会不会喜欢点心的味道,价格是不是合适,每天备多少货品足够。
大大小小的事情,竟然也让她忙的脚不沾地。
文慧郡主看她有事忙,深感欣慰,时不时地外出串门应酬,给自己家的两个冤家儿女寻觅姻缘。
时间过的既快又慢,四月中旬时,京城里关于林家的种种流言蜚语,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竟然也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京城百姓们开始关心起新的八卦来了。
什么听说皇帝要充盈后宫了,各地选来的女子都是个顶个的美,也不知道谁能冲破重围,进后宫厮杀啦;什么天气热了,京城有些人家要开始办芙蓉宴席,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又要和谁家的姑娘定亲啦;什么各式各样的踏青赏花宴会上,会不会有新的八卦传出来啦。
林林总总,热闹非凡。
酒肆茶馆的说书先生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换了新的话本子。
萧妤温的铺子也装饰完毕,万事俱备,在四月下旬某一天的清晨,南城的点心铺子悄悄地开了半扇门。
靠着门口外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四个垫着细白纱布的竹编小筐,放着香喷喷热腾腾刚出锅的各色点心,用几乎透明的细纱罩子扣在上面,既能看到点心模样,又隔绝飞虫灰尘。
桌子后放着一张小板凳,板凳上坐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放着雕刻精细贴着纸花的木匣子。
桌子前摆着两张硬纸板,一张大字写着:“私厨秘制点心,十文一个,一匣十六个,买够十六送点心匣子一只”另一张,用更大的字写着:“试吃免费”。
路过街角的行人,瞧见这新开的半扇门,倒没挂什么牌匾,只是摆了个桌子,桌子上的价格,和免费试吃的噱头,让不少人好奇地走近来看。
萧妤温照常带着秋水和春照来了铺子里。
春照留在一楼和孙妈妈一起照应着,孙妈妈计算点心卖出的速度,好安排时间继续上炉做点心,春照则拿着一张算盘,坐在铺子里面,摊开一本账册,时不时地写写画画。
萧济竟然也一反常态,一早到了铺子里,很是难得地萧妤温一同在二楼雅间里坐着。一边尝着刚出炉的点心,一边上下打量着这间雅间的布置,仔仔细细看了一边后,有些诧异地看着萧妤温,问她道:“你莫不是换了个人?从前的萧妤温,不是只喜欢花花绿绿金光满屋吗?”
萧妤温闻言眉头一跳:“萧济!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济手里抓着一把折扇,闻言瞪了萧妤温一眼,又用扇子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尖道:“得,还是那个不讲理的萧妤温。”
然后还是忍不住“啧啧”了几声:“瞧瞧,瞧瞧,这画儿,是国子监学监沈老先生的得意之作,还盖着戳儿呢!肯定是真迹,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要是传出去了,想进国子监的学子们,还不都地来你这雅间里掏上几两银子,好生膜拜一番?瞧这茶具,汝窑天青瓷的,开片儿是开的真漂亮!这盒子,错金银的!这花瓶,上好的青花!这绢花我是真不懂,不过看起来栩栩如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凡品...萧妤温,你一个平时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奇女子’,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好?连我这个读书人,都忍不住要夸你几句。”
说完走近几步又道:“哪儿淘来的好东西?我看那青花的花瓶不错,沈老先生的字儿我寻了许久想得一副,都寻不到,我拿我屋里的东西跟你换,好不好?”
萧妤温看着他开始赞叹震惊,现在一脸相求的模样,想着他在家埋头苦学,愁眉苦脸的模样,感觉这差别着实有点大,忍不住捂着嘴笑着看了他一眼。
萧济不解。
萧妤温笑着道:“你真是在家读书读傻了,这些都是我最近帮母亲收拾库房的时候拾掇出来的小物件儿,你想要沈老先生的字画,母亲那里没有十卷也有七八卷了,你竟不知道?”
说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萧济拍了拍脑袋:“对啊!沈老先生和外祖父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说完急匆匆地就要下楼回家去,走了没几步,又上了楼,一边将手伸进自己的袖子里掏东西,一边对萧妤温说:“我就不在这陪你看生意了,这里有二百两银子,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的铺子一点儿支持,以后每天宵夜别忘了给我送点心!”
说完扔下银票,便下楼回家去了。
萧妤温忍不住笑的肚子疼,趴着桌子上,就差打滚了。
这时候楼下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了起来。
萧妤温往窗边走近了瞧,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楼下摆着点心的桌子旁,竟排起了五六人的小队,为首的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分欢喜的模样,一连串儿地指着装点心的竹筐,将四样点心各要了三四个,满满当当地装了一个匣子,痛痛快快地付了钱,欢天喜地地抱着点心匣子走了。
有人拦住她问:“十文钱一个点心,那么贵,你疯了!还买这么多!”
那小姑娘冲着手中的匣子努嘴道:“你瞧瞧这匣子,装个铜镜,都能当妆奁匣子用了!可哪儿能买到这么便宜又好看的妆奁匣子?还有这么多点心,你快去尝尝,味道真是好,买一匣子回去哄你妹妹去,还能多得个匣子装花用!”
萧妤温看着楼下热热闹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抬。
而刚刚抱着一匣子点心的小姑娘,则迫不及待地跑回了自家的店面里。
是离萧妤温的点心铺子不远的一家做南北货的铺子。
那小姑娘抱着匣子过去后,便很快被几个小孩子围了起来,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着嚷着要那小姑娘打开匣子分吃点心,小姑娘笑容满面地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而后孩子们散开在门口等着,看那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拿进自家铺面里,过了片刻,端着个盘子过来给孩子们分了个点心。
远远瞧着,都吃的很开心的样子。
萧妤温认真瞧了会儿,买点心的姑娘家是做生意的,店铺地角好,想必生意是不错的,她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带着足金的首饰,十文一个的点心对她来说,并不算贵;可旁边一群围着的小孩子,衣着虽都整齐,花纹却朴素,想必家里都并不富裕。
大约是家里大人约束着不让过来试吃,生怕吵嚷着要买点心吧。
萧妤温喝了口茶水,轻摇摇头,想到了前世里和余嫔闲谈,余嫔讲起从前在江南掌管布匹铺子的时候:
“总有些贫苦人家的姑娘,趁着年节假日来铺子里看布料,眼神都在光鲜亮丽的料子上,口袋里的钱却只能买最便宜的,到最后也只能买些便宜料子自己回去做衣裳穿。我开始总看的不忍心,母亲却教导我:我们开店做生意,虽说大门敞开,来者都是客,但总是有个目标的。咱们铺子里,最好的料子是各地来的织锦、罗缎、各式绣花样子,往来最多的,也是各府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做几件衣裳的银子,就够那些穷苦家一年的嚼用。
“母亲话未说完,我却明白她的意思:这些没什么钱财的人家,不是我们的目标。好东西自是人人都爱的,可不一定人人能买。但哪个姑娘不爱俏呢,后来我能做主的时候,就把那些鲜亮布料做完成衣的边边角角,每月在门口外支上一个大桌子,买一匹普通布料,便抓一把边角布料做个添头。那些贫家姑娘便都很是欢喜,后来就能见她们换了新的衣领、飘带或是荷包,搭配的简单,倒也好看。”
当初余嫔颇为感怀地说这些话时,她心中尚无感触,如今再看楼下想吃点心、却不太敢上前来、连试吃都不愿的小孩子们,再回想到这些话,心里不由得多有感触。
楼下陆陆续续有人排队来买点心,快到了晌午的时候,春照手里拿着单子上楼来向萧妤温禀报道:“今天备的材料不多,现在已经卖完了,请姑娘示下,今天还继续做吗?”
萧妤温倒有些吃惊,不过一晃神的功夫,竟都已经卖完了,她问:“今天备了多少份的点心?”
春照回道:“每样点心各备了五十份,绿豆糕和红豆枣泥糕卖的最快,鲜花饼和酥皮小烧饼开始卖地慢些,后来卖地倒快些。”
萧妤温思索一番,道:“让帮厨准备些餐食,吩咐孙妈妈,各色点心再备上三十份,看过了晌午卖地怎么样。”
春照领了吩咐下了楼。
午膳照吩咐,比在府里多加了两个菜,店铺里的几个干活的婆子小厮都吃的格外开心,展妈妈则亲自拎着食盒到铺子里来寻萧妤温,侍候她在二楼简单用了膳,然后说起了早上萧济。
提起大公子,展妈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未语先笑,笑了会儿勉强忍住,对萧妤温道:“大少爷回了府,二话不说,只嚷嚷着,让郡主开了库房给他看,他要找沈老先生的字画来,挂在书房里。郡主听完还一愣,愣了会儿才回神儿似的,连忙吩咐着开了库房,还低声念叨说,大公子天天只知道埋头读书,如今跟着姑娘看了两眼铺子,竟然就有了人气儿!多稀奇的事儿呢!一院子的丫鬟们连着开了三四间库房,搬了几个大椅子出来,这会儿恐怕还在清点呢!”
萧妤温刚喝了一口茶,闻言一愣差点喷出来。
萧济此人,读书成痴,笔墨丹青也痴,就是不大愿意外出,也不乐意见人,整日里沉迷在自己的书房里,在书山书海里遨游。以至于大家常常不记得,萧家还有个文半成武不就的大公子。
说他文半成,是到如今,他也只考了个秀才回来。
还是十四岁那年就考回来的。
如今已经快到弱冠的年纪,还不曾再去下过场。
父亲母亲倒也不急。
也是嘛,武将家里,考什么举人进士呢!
是以萧济,就整日待在家里读书,天冷,便到京郊温泉庄子里接着看书练字画画;天热,便到京郊山头的庄子里避暑,接着诗书字画。
日子过的仙儿的很。
展妈妈接着道:“郡主原想着今天也过来瞧瞧的,可担心姑娘这里忙,便说到正经开业的时候再来看看,嘱咐老奴仔细瞧瞧这铺子里的模样,好回去跟她讲讲清楚,也好叫她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装扮,让大公子接上了地气。”
萧妤温闻言有些促狭笑道:“倒不是这铺子里装的怎么样,是哥哥读书读傻了,他最近正读沈老先生的书,瞧见我这里有几幅沈老先生的字画,便想跟我要了去。”
文慧郡主库房里有多少张沈老先生的字画,展妈妈可是清楚的很,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便明白了:“合着,大公子从来不记得咱们库房里,沈老先生的字画,都堆成山了!”
萧妤温摊摊手:“可不是么,这一趟出来,哥哥承我一个情,母亲也承我一个情,我这下手里能要的好处可就多了去了。”萧妤温伸手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笑道:“我想好了,这点心铺子取名叫‘知味轩’,萧济的字儿好,让他今儿个回去就给我的点心做篇赋,我找人装裱好了,端午开业的时候就挂在柜台后面!
“至于这牌匾嘛…就劳烦萧大公子去沈老爷子那里跑一趟,为我求个牌匾回来好了。”
萧妤温打定主义,展妈妈瞧着她眼睛里带着些促狭,像打了哈欠后清醒机灵的猫,眼睛湿漉漉地,黑白分明,许是喝了热茶的缘故,额头微微沁出了细汗,愈发显得肤白如玉,忙碌了半晌的脸颊上透着天然的轻粉色,又如同春日枝头上簌簌绽放的海棠花,美的生机勃勃。展妈妈也陪着笑了起来,心里觉得这些年来,少爷和姑娘,总是文武不对付,如今不知道竟怎么地和好了,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能一起玩沙子般。
店里众人都用完了午膳,歇了片刻,萧妤温送走展妈妈。
知味轩里孙妈妈又做好了一炉新点心,门口慢慢又热闹了起来,萧妤温忍不住好奇,带着秋水在街上闲逛起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走着,先凑近了对面那家南北货的杂货铺子,听见旁边玩的几个小孩子一边斗草,一边聊天。
“对面那家点心铺子什么时候有的?以前没看见过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好奇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在我们家门口,以前的东家卖了房子走了,这铺子走进走出的好多伙计在忙活,今天才开了一扇小门,应当还不算是正经开业的吧?没想到竟然是卖点心的!点心还很是美味!”旁边一个小姑娘一边斗草,一边回答。
说完,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另一个小孩子跟着砸吧砸吧嘴道:“他家的酥皮小烧饼可真好吃!上个月我爹出去吃酒,回来给我带了鲜肉烧饼,说是请了水月楼的厨子做的呢!可水月楼师傅做的小烧饼,也没有对面他家好吃!肉馅又香又嫩,刚出炉的烧饼趁着热乎,咬一口,酥皮就掉渣,真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萧妤温带着秋水在铺子里随意地看着杂货,闻言不由得又想笑了起来。
又有一个小丫头开口说起了话,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年纪大约只三四岁:“大姐姐,买了,点点心,吃完了,把匣子送给我,当礼物,可好看了!你们,都,都没有!嘻嘻”。
旁边的小孩子们哄然大笑。
前头说话的小男孩哄着她道:“匣子算什么呀,点心才好吃。”
小丫头撅起嘴道:“我就喜欢!长大了,我要买绢花,用它,装起来!比阿云的匣子,还好看呢!”
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有些酸里酸气地反驳,想必就是她口中的阿云,道:“我爹爹买给我的匣子是江南的螺钿漆器盒子,是现在最时兴的样子,你家买点心的一个破木头盒子,怎么能跟我的比!”
小孩子们的话吵吵嚷嚷,这个说我的才好看,那个说我的更值钱。
萧妤温却带着秋水慢慢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
她给点心配的礼品匣子上的贴花和纹样,都是让萧济帮忙画出来的,家里能寻到的工匠手艺也很是不错,做出来的木匣子,虽然成本不算贵,但模样确实很漂亮。
如果将这木匣子的纹样画的更漂亮,手艺更好,做成不同材质的,花梨木的、紫檀的、雕漆的、螺钿的......
还是先老老实实把点心铺子开起,再说!
从街上闲逛完,萧妤温带着秋水回了铺子里。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起来,门口的桌子板凳都收了回来。萧妤温的脚步踏进铺子里,就瞧见春照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一旁孙妈妈一边端着茶杯,一边瞧着算盘,嘴角快到了耳朵后。
“这是在算今天的账吗?卖的怎么样?”
春照将一张纸递了过来,上面整整齐齐地记着几个数,又指了指柜台里装着铜钱、碎银子的钱匣子,道:“卖的很好,备的份量都卖完了,还没到申时,就都卖完了,还有人排着队想买没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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