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行?
许逐溪会接受不了的。
这会影响她的高考。
南淮意就这样生硬地说服了他自己。
尽管这个说法他自己都感到深切的唾弃。
成年人——呵——
过年以后还有件大事。
就是南淮梁结婚。
按照规矩,婚礼的前一天,就要开始宴请宾客了。
许逐溪和何佳涵对于在宴会上以主家的身份招待宾客这件事情,也已经是相当熟练了。穿着提前准备好的剪裁得体的礼服,化了淡妆,因为两个人都还没有成年,所以没戴项链什么的,只是在头上别了个发卡,或者胸前别了个胸针。
各自都有各自要招待的不同来往的群体。
“不许喝酒,知道了吗?”南淮意总是这么嘱托,从来就没有变过。
按理结婚的主角是南淮梁,但南淮意也是这宴会的中心。
他正是炙手可热的,刚捧了军功章回来。虽然升迁令还没下来,但不过就是一张纸的事儿,没人觉得他不是前途光明的。
为人又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什么娱闻,一头扎在事业里,在同辈中年长的年幼的相之比较下来,怎么都是排在前边的。
因而还来不及走到陈矢等一众友人那里,先被阿姨叔叔辈的人喊住了。
他微笑着打招呼,认真地听着,也认真地给出回复,偶尔侧头朝着许逐溪那边不经意地瞥一眼,见她被人围在中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群人笑作一团,是很开心的样子。
南淮意放下心来。
许逐溪在与人交往的方面已经是游刃有余了。
这得益于不断的在交往中的学习锻炼。
而且计划生育以后,和她同龄的男孩女孩也并没有那么多。和南家来往的人家也比较固定,虽然偶尔会有新的面孔,但是基本上许逐溪都能记住他们的面容和名字,并且一一匹配。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你的胸针真的很漂亮。”
许逐溪笑着回应赞美,“谢谢!但是我觉得你的耳钉才好看呢。”
旁边三个女孩凑过来,“你这个是耳夹还是耳钉?”
“耳钉吧应该是。”
“现在能打耳洞吗?我们老师都不许的。”
“不能打耳洞,但我下个学期就出国读书了,国外可以。”
许逐溪和何佳涵站在一起,彼此碰了碰对方的手臂,极为默契地相视一笑。
“别看了。”何佳涵握了下许逐溪的小拇指。
她说:“你再看下去,连魂儿都看没了。”
“……我没有。”许逐溪的反驳很苍白。
但她行动上,又总算是忍住,不再朝那边看过去。
何佳涵只是笑而不语。
她今早顺路预备来给许逐溪送一套原定好的首饰的时候,在院门口远远地瞧了一眼,见着她穿着那套白色的羊绒睡衣,脚底下还踩着拖鞋,是从南淮意的屋子里跑出来的。
但她知道什么是合适问的,什么是不管何种关系都不方便问的。
事实上,何佳涵不知道,也不确定,她那天向许逐溪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是否隐隐改变了什么,而这种改变,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未可知的。最起码,她当下,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
南家这次宴会上来的人很多。
超出寻常的多。
一是因为新年刚过,而且又是长孙的婚礼。
许逐溪见着许多从未见过的面孔,生面孔、熟面孔。
还有一个没有料想到的人——水云月。
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水云月和王镇的关系,许逐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
清楚,又不算是特别清楚。
南淮意有意抹去了部分属于成人世界的默认的不光彩的部分,把剩下的可以说的挑挑拣拣着拼凑在了一起,大概给许逐溪讲了始末。他不愿意瞒着许逐溪这些,她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接触这些的,慢慢的有个过渡期是好事。
但许逐溪从他的讲述里猜了个一清二楚,靠自己补全了所有部分。
她对成人世界的接触太早了。
对她而言,真正的透明的秘密很少。
况且,王镇来找水云月的频率不低,而且越来越密集。
甚至最近几次,许逐溪上课的时候,他干脆索性就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等着水云月下课,毕竟只有她这么一个学生,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以后,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南淮意的保护。
来自哥哥的“爱”的无声的保护。
许逐溪很感动,然后一并接受,所以她选择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没等许逐溪抽身去打个招呼,就见着她同王镇,被南淮梁那一圈儿人围在了中间,很热闹的样子。所以许逐溪刚往左边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何佳涵发现她的异常。
“没事。”许逐溪摇头,“只是看见了我的架子鼓老师。”
何佳涵“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陆续有客人告辞离开。
“下次我们出去看电影。”
“好。”许逐溪笑眯眯地摆手告别,“下次见!”
实在是很累,很费心力的。
好在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宴会场地的打扫。
何佳涵回屋换衣服去了。
许逐溪站在原地,她看到南淮意还在和朋友聊天喝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他也算是这场宴会的风云人物。
又是给自己的兄长的结婚的庆贺,总是免不了饮酒的。
她准备从侧厅离开回屋的时候,看见了水云月,她正巧从侧门离开。
许逐溪眼睛一亮,追上去,准备和水云月打个招呼。
“老——”
剩下的半个“师”字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不仅仅是水云月。
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许逐溪慌不择路,下意识地闪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另一个人是王镇。
他半搂着半压迫着水云月,把她摁在了墙壁上,亲吻着。
许逐溪再一次探头出来看的时候,见着他俩的身影在洗手间门口闪了一下,西装和礼服的衣角交叠在一起,然后消失在走廊。
她握着楼梯扶手,在原地站着,盯着洗手间那道门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从杂物堆放的地方,翻了块淡黄色的牌子出来,提到洗手间门口,放好。
许逐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道安静的门,然后走了。
到三四月份的时候,南淮意在家里已经换了短袖。
早上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手臂上的那道疤就露了出来。
南淮意手臂上留的这道疤, 他自己不怎么在意,但家里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上心的,寻摸着给他翻找药膏, 尽可能地把那道疤去掉,才是好事。
这里边施琴是最着急的。
“这么一道疤留着, 你和女孩出去吃饭,要是面对面的,外套一脱, 或者夏天就穿着这么件短袖,这疤露出来,多吓人。谁愿意和这样的人谈恋爱的?又不是土匪——”
那倒还是有的。
南淮意不知道什么缘故,下意识地朝许逐溪那儿瞥了一眼,正和何佳涵目光相接, 触电般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胡乱想什么呢?!
他唾弃自己, 但面上神情还是一派自然。
南兴华常是第一个表示不赞同的,“这么一道疤有什么的,男人,顶天立地的,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这是淮意那下了战场执行任务留下的, 这多光荣!别说淮意现在二十三岁,要是年纪再大一点, 这才叫有阅历呢。”
“闭嘴!”施琴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当初来我们家上门和我提亲,要不是你的模样长得不错,我还没那么快松口呢——说着留伤疤是件光荣的事,你当初在战场上下来,我看你后来去医院里裹药膏去疤的时候,也没比别人慢上多少,照样跑在最前边。”
南兴华识趣地闭嘴,不再插话。
直到从各处寄来的药膏都到了货,摆在客厅茶几上满满一横排,施琴才总算是暂时放弃了对南淮意的“叮嘱”。
“逐溪!”施琴招招手,把许逐溪从外边叫进来。
“去,拿这个,你盯着你哥把这个抹一遍。”她往她手里塞了一扁的铁盒子,“他要是不擦,你就一直在旁边盯着他。还嫌弃这药的味道大,我看就这药是所有里边最管用的了——好了,快去吧!”
“好的!我一定盯着他抹药!”
许逐溪把跳绳重新缠了一下,绑好,塞回门口的抽屉里边,拿着药膏跑的飞快。
“南淮意!”
南淮意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长久的温水煮青蛙一般的公式里,他已经逐渐习惯了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喊他的全名,从一开始还纠正“没大没小”,到现在已经全盘接受。
他靠在沙发上没有动弹,手里刚拆了一本精装的书,见她进来,飞快地把书藏进沙发和他的背的缝隙里,明显的心里有鬼。
“奶奶让我给你上药!”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铁盒,溜溜达达地进来,瞟了一眼他还搁在背后的手臂,也不追问,只是坐在地毯上,挨着沙发坐好,刚刚好能够得着南淮意的手臂。
“好好好——上药上药。”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顺从地又往许逐溪这一侧靠了过来,把手臂递在她手里。
许逐溪摸了下他的伤疤。
其实比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伤疤已经淡了不少了。
没有先前看起来那么的骇人。
南淮意被她摸得头皮发麻,强压着把手臂抽出来的冲动,不自在地找别的话题,正色道:“这周作业做完了没有?你可是马上就高三了,正是最忙的时候——”
许逐溪看着他,“这个问题你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就问过我一遍了,你还跟我说了一遍,让我高三要好好读书的事情,你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南淮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因为学习比较重要……”
许逐溪故意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比如说,你偷偷交往了一个女朋友,然后你那个女朋友夸你,她觉得你留着这道伤疤是最酷的,所以你就不想抹药也不想去伤疤,然后呢——”
在许逐溪的“阴阳怪气”发展到更奇怪的地方以前,南淮意立马叫停了她,无奈道:“别胡说——一天天的,少看点电视剧,都从电视里不知道看了些什么,都把你看坏了。”
“哼——你心虚什么?”许逐溪嘟囔着。
南淮意无话可说,他掉入了自证陷阱。
眼下无论说什么,都是一个“错”字,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但他又实在觉得这样黏黏糊糊下去,是怎么样都不可行的。
所以忍不住抬了抬腿,预备往旁边挪过去一点。
“不要乱动!”
又被拽了回来。
“看电视,我也是和奶奶一起看的,你要是这么说,那你的意思是奶奶看的那些电视剧都不对喽?这些话,你怎么不在奶奶面前说?你这就是在我面前逞威风。”
南淮意语重心长,“电视剧里演的,别的也罢了,看看名著倒还行。上次你们三个人在客厅大晚上的,都快零点了,看的那什么——”
他叫不上来名字,“什么鬼片还是什么,名字我忘了。三个人怕的跟什么似的,还关着灯看,尽显得你们三个人能耐了。也不知道是谁,晚上屋子里开了一夜的灯,都不敢睡觉了,我都不说是谁了。”
许逐溪有点心虚地低头,闭嘴不言语,认认真真地用棉签抹着药。
她到现在还觉得做梦一样,表白竟然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最起码比她想象中好说出口的多。
我真是太坏了,她想,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停地得寸进尺。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往前再走一步又一步。
许逐溪不知道谈恋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也没兴趣去观察别人是如何谈恋爱的。
她现在隐隐约约懂了一些,有点理解赵景泽和唐甜了。
她也想和他黏在一起,就是什么都不做,两个人坐在一起,或者待在一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就很令人高兴了。更别说随便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都能让人肾上腺激素暴涨。
殊不知南淮意眼下心里是一样的念头。
我一定是疯了,他想。
与此同时,他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想法。
一种辛辛苦苦自己一个人带大了孩子的单身父亲,眼下孩子长大了,自己也年纪大了,开始反过来被孩子孝顺——
南淮意想不下去,用左手手背盖着眼睛。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侧过头,见着许逐溪不说话,低着脑袋。
南淮意看不清她面上是什么表情,开始反省自己刚刚那话,是不是有哪里说的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是哪处不恰当了,引得许逐溪难过了,或是又想起了那电影还是电视里的内容开始害怕了。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没事,要是真的想看,下次等我在的时候,我陪着你一起看。要是实在我顾不上,还是白天看,白天又热闹人也多,又有太阳,你就是看了也没那么害怕,只要不挑晚上就成。”
南淮意这么一退让。
他原本定好今天要扯开暂时讲个明白的事情,也就往后退了一步。
明天再说吧,他对自己说。
可是明天复明天。
有太多个明天在明天。
人只要一旦说出来明天这个话,若非是实在到了十万火急,或是逼近了最后的期限,就是很难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事情做完的。
南淮意就是这样。
枉他自诩是个行动力果断的人,也不能免俗。
她今天有点难过,明天再说吧。
她今天这么高兴,明天再说吧。
她今天这么忙,明天再说吧。
她今天这么累,明天再说吧。
她今天这么……
总之是一拖再拖。
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在南淮意的心底不断地蔓延。
抱着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莫名的心思,直到许逐溪高二第二个学期结束了,他都还一次都没正式地开诚布公地和许逐溪聊过这件事情。
尽管这段关系里头最大的秘密,南淮意已经是定了决心,要等着到了高三,也就是高考结束以后,再正式地跟许逐溪坦白所有的一切。
他不能欺骗她。
这是他的底线。
南淮意隔着窗户,远远地看着坐在亭子里,捧着本书,不知道是在背诵,还是在做什么别的事情的许逐溪。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堪称“侥幸”的念头:反正眼下也是说不明白的,不若一切都等着高考结束以后,再聊这个事情。
他有点艰难地从窗口走开。
不行,不能这样。
南淮意肉眼可见地沉溺于这段亲密关系。
虽然他自己没怎么觉得。
可惜这个家里,施琴、何佳涵,就连南兴华,都比他自己,要耳聪目明的多。
对面三个坐了一排吃早饭。
施琴看了一会儿,朝南兴华使了个眼色,意思很直白。
看看你孙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何佳涵是第一个接受到爷爷奶奶两个人在互传信息这种神秘的氛围感的,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假借着这个机会,用手肘碰了碰许逐溪的胳膊,意图是想要提醒一下。
可惜成效不大。
她叹了口气,重新握起筷子。
很巧的是,南兴华也没能从妻子的神情中,巧妙地接收到这个信息。但他又很敏锐,体贴地询问,“怎么了?眼睛是不是不舒服?我早都跟你说,晚上不能看那么长时间电视,我们现在这个年纪跟年轻人是不能比的。”
南淮意适时体贴地补充,“就是年纪小,也不该晚上熬夜看电视的。不管年纪多少,都应该保持良好的作息,不应该熬夜的,都是亏了身体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瞥,明显的意有所指。
南兴华对于孙子的这番发言打了满分。
施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懒得给这对祖孙作出什么反应。
临走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各白了两人一眼。
南兴华是一脸莫名,饭后惯常要看的报纸也暂时搁置一旁,跟着回了屋子。
他问:“怎么了?”
得不到回答,南兴华紧张起来,“一会儿叫医生来看看,你哪里不舒服,要赶紧检查。”
见着南兴华是真没理解她的意思,施琴提示道:“你发现没有,淮意现在都不挨着我这边坐了,我移到了逐溪旁边去。”
“哦——是啊。”南兴华恍然大悟。
但他还是没有理解,“那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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