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还没弄清楚舅舅和舅妈的目的,这几天他仔细回想在他们面前的表现,确认自己没有异样,更没有透露出他和简私下订婚的事。
他们要做什么?
喝完了茶,也用过了点心,维斯顿先生觉得是时候说点什么了,就算是胡扯也要打破这可怕尴尬的安静。
“丘吉尔先生,丘吉尔夫人,你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来过海伯里了吧,海伯里变化很大,跟十几年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村镇不一样了,吃过午饭,我带你们去逛逛吧。”
丘吉尔先生自来听妻子的,他看着她,等她发话。
维斯顿先生不屑地瘪了瘪嘴。
丘吉尔夫人咳了两声,说:“一个小村镇而已,变化再大又有什么好看的,咳咳,抱歉,我身体不好,咳咳,没精力到处走。”
听到这话,维斯顿先生脸一下涨红了。
弗兰克急忙打圆场:“舅妈的身体确实不好,从里士满来海伯里赶了一天的路,外面还下着雪,就让舅妈先休息吧,等舅妈休息好了,再带她出去逛一逛,海伯里真的非常漂亮,不比恩斯康伯差。”
丘吉尔夫人自小就是强硬,说一不二的性格,要是换做别人,跪在地上求她,她不愿意,也不会点头,但是弗兰克从小是被她当自己儿子养大的,自然不一样,很快就答应了。何况,这一次如果不是弗兰克,她怎么也不会来海伯里。
丘吉尔夫人精神欠佳,呼吸一次比一次重,弗兰克叫上仆人一起把她送到客房休息,第一天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维斯顿先生当然很不满意,他费尽心力布置就是想让要在丘吉尔夫妇面前炫耀一番。他们曾经以贫穷为理由看不起他,现在他有钱了,置办了大房子,他们再没道理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相较于从前,丘吉尔夫妇确实收敛了许多,但是他们却换了一种方式——无视他,无视他的大房子,无视他的财富,无视他精心准备的一切,维斯顿先生不愤怒,只有一种无力感。
他似乎永远也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维斯顿先生一夜没合眼,第二天,请了海伯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来家做客,伍德豪斯父女自然在列。
维斯顿先生认为爱玛是海伯里最有教养,行为举止最优雅的女孩儿,他要让丘吉尔夫妇看看,他的儿子,弗兰克喜欢的女孩儿有多优秀,不比他们恩斯康伯的女孩儿差。
魏莱和贝茨小姐、贝茨夫人自然没资格被邀请,魏莱也乐得不去。丘吉尔夫妇的到来,除了维斯顿先生和弗兰克,就数她最担心了。
弗兰克应该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丘吉尔太太,要不然丘吉尔太太一到海伯里,就不会去朗道尔,会直接杀来贝茨家。
但是丘吉尔太太和弗兰克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而魏莱和贝茨家平静的生活也会被炸得粉碎。
她想了很久要不要先跟贝茨小姐和贝茨夫人透个底,到时候丘吉尔夫人真要杀来了,贝茨小姐和贝茨夫人不会因为这件事气得晕过去。
不过,她犹豫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咬了牙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丘吉尔夫人来海伯里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魏莱没有参加朗道尔的聚会,但爱玛把那日聚会的情形都讲给她听了。
“丘吉尔夫人看来真的病得很厉害,她说一句话要喘三口气,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丘吉尔先生也很瘦,但是看起来比丘吉尔夫人健康许多,我希望他没有生病,不然他们一家就太可怜了。原先我们还以为丘吉尔夫人是假装生病好拖住弗兰克,不让他回来,为此我们还责怪过她,现在想来真是太不应该了,有谁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呢。”
贝茨小姐听了连连点头:“是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健康,我就是这样,我的脚受伤之后就更是这么想了。”
魏莱问:“丘吉尔先生和丘吉尔夫人来海伯里是为了什么?来玩吗?”
“玩?或许是吧。我不知道,他们并没有说,不过海伯里这么漂亮,就算是冬天,也有很多令人难忘的风景。”爱玛说,“丘吉尔夫人身体不好,来海伯里这样漂亮的地方或许对她的健康有好处。不过,我觉得他们不像是来旅游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维斯顿先生商量,维斯顿夫人说丘吉尔夫妇到海伯里的那晚,维斯顿先生问过他们,可是他们什么也没说,真奇怪,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呢?”
是啊,不知道会是什么事,魏莱也想知道。
☆、第四十四章 争执
入了冬,天寒地冻的时节,海伯里的人可没闲着。丘吉尔夫妇豪华的排场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爱玛和奈特利先生忙碌地做着组织朋友去玛格丽特镇的准备,至少不能让朋友们着凉。
天气转冷,戈达德太太的学校收到了一位富商捐赠的棉被,叫上哈莉特回学校帮忙。
魏莱在唐威尔的书房里找到了《每日晨报》给出的书单中的大部分的书目,她拿出了高三冲刺高考的劲头,整日埋在书堆里写写画画,也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不过,帕蒂和朗道尔的一位厨娘关系不错,时不时会从厨娘口中听到一些丘吉尔夫妇的消息。
丘吉尔夫人原本就病得厉害,又在来海伯里的路上颠簸了一天,身体状况更差,来到朗道尔之后,几乎下不了床,弗兰克和丘吉尔先生左右不离地照顾她。
维斯顿先生虽厌恶丘吉尔夫妇,但是丘吉尔夫人病弱得大气都喘不匀的可怜模样还是勾起了他的同情心,一天三次请佩里医生来看诊,不让家里人发出一点大动静,朗道尔没有养猪养牛,便高价买了别家的猪、牛,只为了让丘吉尔夫人吃新鲜的肉,佩里医生说丘吉尔夫人要吃的清淡,少油腻,维斯顿夫妇一连三天没碰着荤腥。
折腾来折腾去,丘吉尔夫人总算挺过来了。
维斯顿夫妇彻底松了口气,他们就怕丘吉尔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在朗道尔结束自己的一生。
又在床上躺了两天,丘吉尔夫人的气色看着比刚来的那一天还好,维斯顿先生认为是时候跟她谈一谈了。
维斯顿夫人早早地就让仆人把小客厅收拾好,小到一件小摆设,大到壁炉,一样样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几天,她算是吃到了丘吉尔夫人的苦头。她虽病得说话都难,但是挑剔的毛病一点没少,床硬了,饭烫了,屋冷了,哪一点不符合她的心意就发怒,她说不出话,就一下一下地拍在床上,配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反倒比说话还让人着急。
小客厅里壁炉烧起来了,茶泡了,点心上了,一切准备妥当,弗兰克和丘吉尔先生搀扶着丘吉尔夫人也从楼上下来了,维斯顿先生跟在他们身后。刚一坐下,丘吉尔夫人就打发弗兰克出去。
弗兰克当然不愿意,他比谁都想知道舅舅和舅妈的来意,他笑嘻嘻地跟丘吉尔夫人说要留下来照顾她,丘吉尔夫人少见地对他板起面孔,眼看着就要发火,突然又猛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还叫他出去,这下弗兰克不敢再留。
丘吉尔夫人咳了一阵,呼呼地大喘两口气,慢慢平静下来,一开口就开门见山:“我是为弗兰克的婚事来的。”
维斯顿夫妇大吃一惊。
维斯顿先生也想过丘吉尔夫妇是为了弗兰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弗兰克,他们肯定都不会踏足海伯里的地界,但是他没想到是结婚这么重要的事。
“弗兰克要和谁结婚?我从来没听他提过。”维斯顿先生说道。
丘吉尔夫人说:“不是要和结婚,弗兰克快24岁了,他许多同龄的朋友都已经结了婚,有了一份正经工作,弗兰克不着急,我也得该为他着急吧。他前些天找他舅舅帮忙找一份政府的工作,德雷克已经托朋友帮忙了,工作有了,再娶一位出身望族的妻子,生活上、事业上都能帮助他,他就算走上正轨了,总比现在这样一天天不务正业好吧。我不说他,是因为他是我养大的,我心疼他,但是,我得为他的未来着想。”
丘吉尔夫人难得有了精神,说了一大段话,说完后直喘气。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家人不告诉她,但是她知道她是活不长了,或许今年都挺不过去了。
她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放不下这个当亲生儿子养到大的弗兰克,她要像弗兰克小时候一样,一件件,一条条地帮他打理好,不然她死都不安心,这头一条就是为他找一位出身好的妻子。
丘吉尔夫人自认为想得周到,但却没想到她口中“出身望族的妻子”恰好戳中了维斯顿先生的痛点。
“出身望族?哪里的望族?约克郡的吗?”维斯顿先生念了又念坐在他面前的是个病人,这才没有说出失礼的话,“弗兰克从来在我面前提过哪一位出身约克郡望族的小姐,倒是跟我们海伯里哈特菲尔德的伍德豪斯小姐谈得来。”
为欢迎丘吉尔夫妇举办宴会的那天,请来的各家都带了儿子或者女儿来,一大家子一起涌上来,丘吉尔夫人看着就眼疼,一个都没记住,倒是伍德豪斯家只有一个父亲和一个女儿,她记住了,仔细一想,爱玛的模样也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