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哦,陈皮。”二月红将一封信递给他:“你把这个交给佛爷,但是千万不能告诉他是我送的。”
陈皮茫然接过信封,喉结动了动,莫非师父要他自己把自己送上佛爷府邸,随人处置?栖身江湖已久,这种事他听说过不少。他强做镇定问:“佛爷中午来过了?”
二月红点点头,叹息道:“还是上次那个矿洞,我叫他不要去,可他非是不听。今天上午他在那矿洞里遇到了不好的东西,幸亏副官将他及时送了过来,要是再晚过来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佛爷他——受的是什么伤?”
二月红摇摇头:“因为我有长辈中过同样的招数,才知道怎么解救。到底是什么伤了他,我也说不清。”
陈皮脑子有点不够转,接了信回到居所,忍不住拆开看了一番。信里所写还真是张启山在矿道的对策,难道佛爷为了帮他圆谎特意编了这么一出故事?陈皮思及于此一身恶寒。不过这也好,田中凉子那边总算有个交代。
他拿出纸笔,复又添油加醋将信笺誊抄一份,先去田中凉子处换取了特效药。然后趁夜色潜入张家府邸,令他意外的是,外宅并没有增加防卫,他很顺利地就将信笺放在了张启山书房的桌子上。
然而长沙溜进这么一伙来历不明的家伙,又怎能不引起九门的注意?后来谁也不想把明器卖给他们,对方见买卖不成,干脆开始硬抢。几方香堂都与他们交了手,可这伙人仗着黑雾,竟然压了各香堂一头。而且无论如何,旁人也不敢越过二月红,私自在二月红地盘上做了这群家伙。因此几方一起向二月红递了消息,请二爷出马给这群人立立规矩。
二月红多年不管琐事,便直接把事情交给陈皮处理。陈皮没想到绕了一圈,这头疼的事情又得自己出面。
“这群人的事情我都了解了,是有些过分,你且去劝劝他们。”二月红将一张字条交给他:“你带我的亲笔信去张府,先通禀佛爷这伙人的作为,请佛爷一个示下,然后告诉他你约了他们哪天哪里见面,别让当地的守军难做。”
陈皮心里翻江倒海——这伙人干了什么佛爷比您还清楚呐!
“这伙人身手不及我们,难办的是他们手里的黑雾。非要收拾他们也不是办不到,只怕事情非弄大发不可。”对付黑雾没什么好对策,无非是水淹火烧,可无论掘堤还是放火,连带后果都不会是二月红希望看到的。
二月红抬眼看了看陈皮:“听你这么说,是另有办法了?”
陈皮是真不想把事情抖出来,可事到如今只能交代:“不敢瞒您,前几天我已经和他们交过手,没占到便宜。是佛爷路过时出手救下我。那黑雾虽凶,却不能近佛爷的身,佛爷还一口道破那黑雾的来历,叫‘汉蛊’还是‘哈蛊’什么的,吓得那伙人直要灭口。”
陈皮说完,鬓角微微凝出一滴汗,好在二月红注意力都在他说蛊上,没有追问他是哪天看到的佛爷。
“你说佛爷已经见过这伙人了?还知道他们的来历?”
陈皮点头:“是,师父。”
二月红在桌面轻叩两下,沉思道:“那我们少不得去一趟张府,请佛爷指点指点如何破这黑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幕是新月饭店,小哥是留在长沙演替身,还是跟着佛爷去北平,或者替佛爷去北平呢?感觉演替身比较好玩~
☆、双簧
张府管家最近很烦。
府里的园丁告假回了老家,所以后院的几棵大树枝杈横生。而且佛爷近日食量大增,一顿能吃两个人的分量,每次都要把餐盒送进后宅,还不许别人伺候。照说夏天正是食欲消退的季节,佛爷该不会是伤了胃不知饥饱吧?那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给佛爷看看?
管家脑子里正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便见下人将一行人引了进来,正是二月红与他的徒弟陈皮,还有路上偶遇的齐铁嘴。
“佛爷可在家?”
“在家在家,几位暂等,容我通报一声。”老管家忙转身去后宅寻找张启山,才走到后宅月亮门,恰巧遇见张启山也往里走,他赶紧拦住:“佛爷,二爷和八爷到了。”
张启山且走且说:“叫他们去前面书房等着,我马上到。”
老管家答应着,转身一不留神撞上了支出来的树枝,疼得哎呦一声——不管了,说什么明天也要找个园丁!他揉着额头回到前厅时,眼前还冒着金星:“二爷八爷,佛爷叫你们去、去——”管家一楞,去哪来着?前面书房还是后面书房?他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刚才佛爷已经去了后宅,而且二爷八爷不是外人,以往也都约在后面书房,那这次也是后面吧?思及于此,他下定主意:“——去后面书房见面。”
管家将二月红、陈皮和齐铁嘴送到后宅书房前,三人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张启山闲坐在太师椅上。张启山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陈皮,又扫过二月红和齐铁嘴,然后一言不发走进了屏风后。
瞧见张启山冷漠的表情,齐铁嘴忙招呼二月红:“二爷您先坐,佛爷可能有事。”
话音一落,只见张启山再次走了出来,这一回他眼带笑意,隔着老远就问候道:“稀客稀客,二爷可不常到寒舍来。”
“您家若是寒舍,我们的宅子还能落脚吗?”二月红也笑起来:“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张启山向茶几前一坐,亲自给二月红和齐铁嘴倒上热茶:“咱们兄弟不必客气,尽管讲。”
“那我就直说了,这几天我地界上来了一帮外地人,很不守规矩,接连抢了三爷、五爷还有我的香堂,我便想叫小徒和他们讲讲道理。”
张启山点头:“这是应该的,回头我叫副官提醒警察局和附近驻军。”
齐铁嘴也应声:“这伙人我也知道,没想到他们都惊动了二爷,这下可没他们好果子吃了。”
“还有一事,我小徒前几天在码头和那帮人相遇,差点吃亏,幸好佛爷路过出手搭救。所以今日略备薄礼,替徒弟感谢佛爷的救命之恩。”二月红说着起身,抱拳朝张启山拜了一拜,陈皮也赶紧把怀里的锦盒放下,朝张启山深鞠一躬。
齐铁嘴忙替张启山扶住二月红,将他送回椅子。
张启山蹙起眉头:“我救过你徒弟?”
陈皮暗暗竖起拇指——不愧是张大佛爷,演技真好!“佛爷,这事我师父已经知道了。”您就不用再瞒了。”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张启山看向陈皮。
陈皮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佛爷真是大人大量,随随便便就救个人,即使连累被打成重伤都不放在心上:“就是那天上午,在码头……”
张启山心里一动,忽然开口应承下来:“哦,我救过你。那个,你们稍等片刻,我后面的烛火没有熄灭。”
他找个借口钻进屏风,蹙眉盯住那个和他长着一样脸的男人:“是你救了他?什么时候的事?”
张起灵早把这事抛到脑后了,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七天前。”
张启山直起身,算了算七天前正是他下矿的日子。他叹了口气转回到屏风前。
“随手之劳,何足挂齿,何况还是二爷的徒弟。”
二月红再次拱手:“除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还有一事相求,那伙人善用蛊术,以此杀了九门不少伙计,我听小徒说您知道那蛊的来历,还轻易就破了蛊术。所以能不能指点一二?”
“我知道那蛊的来历?”张启山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一个多么灿烂的微笑,他一字一字咬牙说:“我知道那蛊的来历。”
他话毕起身就往屏风后走,身后三个人都有些茫然。
齐铁嘴小声问二月红:“二爷,您觉不觉得佛爷今天不太对劲吗?”
二月红缓缓摇头:“是有些奇怪。”
张启山第二次回到屏风后,这次他话都不说,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扬起右手朝屏风前一指。张起灵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推辞,从容走出了屏风。
齐铁嘴忍不住问:“佛爷您今晚怎么总去后面啊?”
二月红也猜测道:“要是您有急事,我们可以改日拜访。”
“我没事。“张起灵坐到张启山的位置,淡然开口:“那个东西是汉蛊。”
齐铁嘴心里奇怪:“巫蛊之事,我也听过看过,佛爷说这东西是蛊?那该以何种符咒颇之?为何又有水旱一说呢?”
只是这种蛊实在太罕见了。逾千年的陪葬器皿里,才能发现一种奇怪的蛊物——蛊物同出一脉,越接近始祖越是厉害,此蛊必在同年代的器皿里才能繁殖,生在哪朝的水里,就养在哪朝的水里,生在哪朝的土里,就养在哪朝的土里。他想起陈皮说这伙人专收西汉酒器,便断言这蛊是酒生汉蛊。
张起灵回忆起他们身那种复杂味道,给出了一个最简洁的答案:“他们身上的气味。”——越小的蛊越不易驯服,那些外地人肯定有避免被虫子钻的法门儿,否则很容易被反噬,而驱使虫子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气味。
齐铁嘴睁大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