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坐起来吐出几口水:“佛爷呢?”
“我们走散了。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涨潮,这个洞窟很快会被湮没。”
齐铁嘴顺着手电光一看,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山洞泡在水里,只中心处高露出一小块空地让两人容身。洞穴四面雕刻着或深或浅的纹饰,大概是本地巫民的图腾。
齐铁嘴不是第一回身处险境,稳了稳心神便站起来:“我没问题,咱们走吧。”
“走不了。”
张起灵关掉手电,洞窟刹那间一片漆黑,几秒钟后,他们身边幽邃的水面下,无数荧白的光点成片绽放开,仿佛漫天星辰从九天倾覆。张起灵再次打开手电照向齐铁嘴眼前的水面,便见一枚灯笼大的黑蚌缓缓合拢,将三五枚硕大的珍珠锁在蚌壳里。
齐铁嘴暗暗算计了这个洞窟里珍珠的数目:“我!要!发!了!”
张起灵捡了一根树枝□□蚌壳,手腕粗的木头被应声夹断。齐铁嘴看了看自己不算粗壮的手臂,立刻打消了捞珍珠的念头。
张起灵回到孤岛上坐下,关掉手电:“蚌生长在河下岩石上,我们只能等水位足够高的时候,从上面游过去。”
别无他法,只能等下去。
二十分钟后,潮汐带来的水流抬高了洞穴里的水位,两人从水面上缘游出洞穴,来到更为宽广的地下建筑深处。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众多齐人高的发光晶石点缀于地面,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空间,由岩片搭建出的建筑分列在街衢两侧,整齐划一,异常坚固,其余如塔哨、仓库、店面也一一俱全,而他们爬出来的地方正是一条水渠,每一寸建筑上都雕刻着诡异而艳丽的奇异图腾。
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
齐铁嘴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好像找到了蔡箴说的发迹地……我看此处地势取玄武抱宫之形,生门当开在——”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房子后面就跑出一个人影。
“哎,来啦!”秦寅一边跑一边热情地与他们俩打招呼:“还跑得动吗?”
齐铁嘴皱眉:“我为什么要跑呢?”
话音才落,秦寅身后突然跟出来四个人和一堆飞禽走兽。齐铁嘴立刻转过身跟着秦寅跑向溶洞出口,等两人跑出几米才,张起灵随后追上。
秦寅奔跑起来欢脱得有如一只兔子,房上房下砖墙地道,尽是一些看似走不通却意外可以通过的地方。几个转角后秦寅扶墙站住,喘得什么似的:“累死了累死了,让我歇一会。”
“别歇啊姑娘,后面还有人追呢!”
“你放心,他们跟不上,在这里谁也抓不住我。”
齐铁嘴按住她的肩膀:“莫非你早知道那伙人的来历,你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
“冤啊八爷,我哪知道这群神经病在这等着我!他们非让我把他们带下来。”
张起灵淡淡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入口?”
“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说过,我特别认路,这不是假的,我能进入许多奇怪的地方。”
齐铁嘴满脸质疑地打量着她:“知道你在谁面前说话呢吗?我怎么看不出你风水学这么好?你跟我说说五行八卦是那五行哪八卦?”
秦寅指了指地上石砖的花纹:“和风水没有关系。你看这是什么?”
齐铁嘴仔细看了看,但这只不过是非常寻常的古建筑纹样,他在太多建筑上看见过:“这就是花纹嘛。”
“可是它告诉我不能往前走了。”秦寅碾着花纹说:“我眼里的形状和你们不一样,我眼里的形状是有情绪的。我从小就能感觉到一些特定形状传递出信息,安全、危险、恐惧、快乐……当然更多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我非常非常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能顺利活到今天全靠种能力,就像有很多人跟在身边保护我一样。”
张起灵看了看身边岩屋的里面,然后敲了敲岩壁:“这上面也有信息吗?”
“它是附近唯一安全的屋子。”秦寅每说出这些话都被当成疯病,所以她对这两个人也不抱希望:“好了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
张起灵却说:“我相信你。”
“我有时候都不信自己。”秦寅笑了:“如果我说这种感觉指引我来到这个地方,你也信我?”
“我会帮你。”
秦寅蹙着眉头:“你也疯了吗——等一等,我前天看到过两个张启山,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是假的!快跑!”另一个张启山突然从岩屋里走了出来。
秦寅本能地想远离两个人,于是转身朝后面跑,结果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人推了回来。
蔡箴把她带回人群里:“佛爷逗你呢,这里都是自己人。”
张起灵其实已经看见了他们两个,因此对这种登场方式并不意外。
张启山和齐铁嘴打过招呼后说:“我和蔡箴已经查探过了,附近的确只有这间屋子是安全的,这里虽然是一个迷宫,布局却没有任何章法,我想这就是他们抓你的原因,只有你能带领他们到达地宫核心。”
秦寅警觉地看着张启山:“那你们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张启山指了指张起灵:“你要问他。”
张起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联觉】各种感觉之间产生相互作用的心理现象,即对一种感官的刺激作用触发另一种感觉的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联觉”现象。秦寅是“形-心”联觉,即对形状的感觉能引起相应的心理变化。
为什么她会这样呢?下一章说。好困。
☆、路标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启山忍不住问张起灵:“我在长沙耗了七年,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的枪呢?”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设计的,目标和能力分离,以求任务以最安全的形式传递下来。”
张启山苦笑着摇摇头,这倒是张家的作风,他们狠起来连自己都防备。能达成目标的人不知道目标,而知道目标的人没有实践的能力,彼此考验,互为制约,所以即便张家现在分崩离析,大权旁落,掌权的派系却绝无可能越过族长接触到最核心的东西。
远处传来崩塌的声音,秦寅活动了几下胳膊:“我们该走了。”
杂乱无章的建筑里隐藏着只有秦寅能看懂的密码,越向深处,建筑间的距离越大,走过外围民居,再向前浮雕画风突然阴暗起来,形成一道鲜明的界限。
大型溶洞变成一个个相互贯通的小溶洞,洞口也缩为仅供爬行的大小,有些溶洞洞口被无法分辨的物质封堵起来,物质已经岩石化,看不出里面蓄养着什么东西。齐铁嘴顺手扶了一把被堵住的洞口,突然有东西隔着封堵物撞击起他的手掌,幸而封堵物极为坚硬,里面的东西摩擦着岩石转了几圈,发出刀尖划过墙壁一样的声音,然后再次蛰伏起来。
越向地宫深处,来源不明的噪音就越密集。
“这座地宫外围是相对安全的居住区,再里面就是墓葬和培养蛊的地方,越接近核心,蛊物就越强大,绝对不要打破那些溶洞。”
千年以前,原始的蛊师在这座地宫里居住、祭祀、生老病死,可能有人一生都没有见过外面的太阳。这是他们的家和国度,他们的幼儿也在这里成长,所以这个地方没有机关,只要避开蛊物又熟悉路线,其实地宫里是非常安全的。
“我离开家的时候太小了,因为着迷自己的能力,所以寻找过父母祖上的踪迹,能确认的几个母家先辈都是做建筑相关行业的,只要他们到过的地方,全会留下这样的标记。从北平皇宫到西北戈壁,秦陵、乾陵,十三陵,我都看见过同样的指引,标记年代跨度有几百几千,所以说以前有长辈参与过这个地宫的设计和修建,我是不会惊讶的。”
蔡箴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她顺利找到墓道入口的事情,看来这姑娘祖上专营陵墓装修,许还是垄断,幸而她没踏进土夫子的行当,要不然前辈麦后辈挖,只怕这地界上大半陵墓都保不住了。
走出最后一个洞口,路的尽头,是一处三百平左右的圆顶溶洞,地上铺就着散乱的卵石,石壁上开凿出一格一格的空间,里面码放着各种样式的盒子和罐子,然而此处没有梯子也没有绳索,不知道他们怎么从七米高的岩洞里取放东西。
秦寅反反复复地说:“什么都不要碰。”
“但这个地方我真的有点眼熟。”蔡箴抖开全部的银链,飞抓住一个盒子,银戒错动,细针从弹进盒子正面几不可见的微孔,盖子啪地一声弹开了,然后他抖动银链从盒子里抓住一点东西拿回掌心。
秦寅指着他骂:“你死到外面去,不要在这里变成奇怪的东西!”
蔡箴摊开手掌给她看:“龙延香而已。地方的陈设规则和我家一模一样,四面墙都是药匣,药材按笔顺排列,最上面的是最珍贵的药材。”他说着把银链甩上三米高的位置,卡在一处岩洞里,然后飞身上去几个腾挪到了极高的位置。
齐铁嘴仰着头叫:“你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