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脸,红的好像院子旁的红杜鹃,她轻轻抬起头,看向了龙哥的方向,“对……对不起啊……”
龙哥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我心道,二爷说他嘴笨,还真没冤枉他。
朝方捡起龙哥身上的荷包,面无表情的扔回去,“二爷的铁弹打的还真准。”
看那样子,好像有些不乐意。
二爷转头看了我一眼,“怪怪的……”
我道:“二爷不仅铁弹打得准,还能戏点鸳鸯帮月老牵线呢……”
二爷笑笑,“就你会说话。”
我道:“二爷一早就知道两人有意?”
二爷摇头,“不知道。”
“那您怎么选龙哥?”
“因为好欺负……”
我:“……”
天色已晚,院里的伙计都困了,青衣正要给大家收拾屋子,龙哥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毛毯,将自己一卷就地睡了。
伙计们也纷纷拿出薄被,棉衣,七拧八歪的睡了一地,二爷道:“他们平时下墓就这样,满地的乱睡,一有动静马上起来,耳朵灵着呢。”
我道:“二爷,你也这么睡吗?”
二爷笑笑,没吱声……
已是深夜,整座长沙城都安静了起来,远处花仙楼的火还在烧着,冒出了浓黑色的烟,院里的海棠静静的开着,连蚊虫鸣叫的声音都小了。
青衣在院里点了蚊香,那烟一熏出来,朦胧了一整片海棠花。
我道:“二爷,天色不早了,奴婢服侍您去休息吧。”
二爷却摇摇头,“爷不困。”我便乖乖的站在一旁,站着站着,却忽然听见二爷喊我。
“豆芽……”
“嗯?”
“去给爷煮碗面吧。”
我听过一怔,二爷好久都没吃我煮的面了,如今忽然想吃,我还有些不习惯。
二爷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转头对着二爷笑笑,“奴婢在想,要不要给二爷加个鸡腿。”
二爷:“……”
面煮好,我不仅加了个鸡腿,还学着青衣抄了两盘菜。
二爷大概是饿了,面吃的很快,可吃着吃着却忽然停下了。
二爷放下筷子,转头看着我笑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脑子一抽,就张口答道,“我看二爷吃得香,就忍不住看了两眼。”
二爷抿嘴一笑,“你怎么总站着?”说罢,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石凳,“过来坐。”
我不坐倒好,这一坐,便闻到了满桌饭菜的香味。
二爷道:“豆芽是不是饿了,一起吃一点。”
我摇摇头,“奴婢只准备了二爷的碗筷,二爷自个儿吃吧。”
二爷笑笑,“无妨,来尝一尝。”
我与二爷面对面坐着,二爷筷子一伸就放进了我的嘴里,我呼吸一滞,也不知二爷喂的我什么,就囫囵个的咽了。
二爷问,“好吃吗?”
我点头道:“好吃……”
好吃死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手艺有这么好……
我坐在二爷对面,身子不觉有些僵硬,二爷倒是一脸淡然的吃着面,我见二爷没什么反应,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
我忽然发现,今晚的二爷竟没喝酒……
二爷吃的很香,吃完了又去密室里将那些倒斗的家伙都搬了出来。
有老式的油灯,成股的麻绳,还有一节一节的洛阳铲和几把短小的手枪,二爷点了盏油灯,坐在桌前,一根一根仔细的擦着,这些东西我与二爷下墓时都未曾见过,如今拿出来定当有别的目的。
我道:“二爷又要下墓?”
二爷点头,“这进门的密匙一共有两个,我们和日本人一人一个,若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进入青铜门,就不会再来找我合作,如此看来,他们定当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二爷顿了顿,“他们既然敢找我们合作,就有把握我们出不来,因此我们必须早进矿山,多加防范,以免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我道:“二爷又一个人去?”
二爷摇摇头,“佛爷为与日本人对抗,聚集了全九门之力,除去我和八爷,半截李,狗五爷,黑背老六和解九爷都会去,佛爷决定让我们在矿山和日本人决一死战。”
我听过心里一惊,这矿山太过危险,可我知道二爷是劝不住的,当下只得道:“二爷,豆芽也要去!”
二爷听过“扑哧”一笑,“你去做什么?”
我站在二爷身前,一时竟不知怎么答。
二爷看着我笑笑:“豆芽听话,这几日红府不太平,二爷这几日要出去置办些东西,无暇照顾你,你先去八爷府上避一避风头,等爷从矿山回来再去接你。”
八爷府上……
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二爷说过的话,他说,豆芽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我若此番被日本人陷害,豆芽还托你照顾。
我当下小嘴一撅,“不去!”
二爷眉头微皱,“豆芽听话,先去八爷府上待几日,等我回来……”
“二爷这是要赶我走了吗……”
二爷被我呛的一愣,低着头,半天才道了句,“你要走也可以,去管家那取了盘缠,我明日便叮嘱他,让他给你双份的。”
桌上的烛光忽明忽暗,昏暗的灯光照着我与二爷,映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光影斑驳,交错叠织。
二爷站起身,大概是准备睡了,我道:“奴婢服侍您休息吧。”
二爷没吱声。
以前我服侍二爷洗漱,最多是将他送进屋子,再端上一盆热水也就出去了。
可今天,我给二爷洗了脚,还帮二爷脱了衣服。
当然只是脱了外衣……
二爷的内衬太过复杂,又是外扣又是暗层的,中间还有腰带,我一时竟没研究明白。
服侍着二爷睡下,我起身熄了油灯便准备出去,屋子一下暗了,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格一缕一缕的照下来,映在地上,好像一幅层峦叠翠的泼墨山水画。
冷不防,二爷唤我,“豆芽……”
“嗯?”
我发现,二爷最近越来越愿意喊我。
“你要走了吗?”
我一时竟没听懂二爷的意思,也或许是根本不愿意听懂,我道:“是,奴婢要去睡了。”
二爷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管家来问我是不是想走,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管家的盘缠大概是发不出去了,一看到可以发双份,喜滋滋的来找我。
我只得借故推脱了。
二爷这几天当真没有回来,府上搬回了各式各样的西洋武器,青衣绢花她们日日练功,就等着和二爷一道下墓,可我除了烧烧水,煮煮面,什么都不会。
哦,我还会撑竹竿,我一根竹竿已经撑的出神入化,但龙哥说,你的功夫下墓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是莫要给二爷添麻烦了。
二爷只有每天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我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等,若是早就煮一碗面,若是晚也会沏一壶茶,二爷每次都喝着干干净净的送回来。
约莫第五天的时候,二爷带着梨园的伙计下墓了,他走的那个早上我还没有起,管家一个人在院子里扫地,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院子里空荡荡的才恍然大悟,这次,二爷是真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七点五十更到现在,我发誓,真的登不上,嘤嘤~~
☆、chapter 18
我心道,二爷大概也不打算留我了,我大概是他在这世间最放心不下的人,二爷将我托付给八爷,他也可以安安心心,无牵无挂的过他放浪不羁的生活。
我本是想走的,可我看见院里的杜鹃冒出新枝,就总想去修一修,看见地上的落叶总会不自觉的扫起来,我想着,二爷屋子里的床帘许久未洗了,等二爷回来,定是落了满室的灰。
我将二爷屋中的帘子都换了,棚顶地面全部擦的干干净净,二爷喜欢花,屋子里凡是见光的地方都摆着花架,我每一盆都浇了些水,将那些枯萎的枝桠都剪了个干净。
二爷喜欢吃面,但是二爷口轻,面里的高汤都要比别人少放半勺的盐,二爷也喜欢喝茶,但是不喜欢喝浓茶,我但凡是茶叶放少的,二爷都喝了个干净。
最后就是酒,二爷喝的酒都是先人将坛口封好埋进土里的,最近的也有五年了,酒坛挖出来时盖子不能掀,陈年的酒味浓,盖子一掀香气都散了,二爷也就不爱喝了。
这些习惯我都记着,一点一滴的记在心里……
我若走了二爷会怎样呢?青衣、绢花能伺候好二爷吗?
我想了想,还是将这些习惯一一写好了装进信封里。
我道青衣绢花以前都是二爷的贴身丫头,二爷的习惯必然比我知晓的清晰,可二爷很多习惯都是夫人去世后才有的,她们未必了解。
我总是都担心二爷回来时会不习惯,动动这,修修那,一晃就是半个月,管家见我将红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便一头扎进梨园不回来了。
我深知此次行动危险,佛爷带着几乎全九门的势力与陈皮和日本人对抗,霍家为了消灭张启山竟不惜与陈皮联手,二爷此番下墓不仅要对抗墓中的妖魔鬼怪,还要提防日本人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