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我待在红府里又能帮上什么忙,二爷即要担心墓里的事,又要分心来照顾我,我既是不愿意去八爷那,就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
我只是个丫头,二爷厨房里的小丫头,我不在了,二爷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我心道,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踏出红府的大门,就当我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二爷回来了。
可二爷是走着出的红府,却是被抬着回来的……
佛爷和八爷紧紧的跟在身后,我站在红府门口,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八爷赶忙对着我招手,“豆芽你愣着干嘛,剪刀,热水,酒精,毛巾。”
我当下一点头,转身冲进了厨房烧水,二爷的药都在后院的药房,夫人去世后大门便锁了,佛爷紧皱着眉头一脚踹开。
佛爷取了药转身便走,我跟着佛爷进屋,依稀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二爷,屋子里的人大多灰头土脸,二爷身上还算干净,也瞧不出有伤的模样,可佛爷将他翻过来,我便依稀看见了二爷背后那一片深紫色的伤疤,那伤疤里还嵌着密密麻麻黑色的细线。
佛爷将小刀用酒精消了毒,对着自己手心一划,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了二爷的伤口处,那些细小的黑线竟慢慢鼓起来,像是活了一般,一根根从皮里钻了出来。
二爷下意识的动了动。
我忽然就想起了我与二爷下墓时,那一排排青铜水缸里饲养的东西,只觉得呼吸一滞。
八爷见我恍恍惚惚的,顺手推了我一把,“还不快去帮忙!”
我一抬头,正看见佛爷拿着镊子正在夹二爷身上的头发,佛爷对着我道:“得赶紧把东西夹出来,要是缠进血管里就糟了,豆芽,过来帮忙!”
我接过镊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二爷轻轻的趴在床上,已经昏迷了,悲伤那一块青紫的伤疤恐怖骇人,我心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二爷吗?
我转头看向八爷,“这伤口里怎么这么多头发?”
八爷说:“什么头发,这叫食人菌,二爷打从青铜门里出来就恍恍惚惚的,这东西从棚顶下来就直接落二爷身上了,幸好佛爷反应快,一刀给砍下来,可还是有一些细菌缠入了二爷体内。”
我拾起镊子去夹,可那触角是活的,镊子刚一碰就缩进了二爷体内,佛爷皱着眉头看向我,“用点力,这食人菌都是活的,一旦缩进去就不好出来了。”
佛爷的手掌心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八爷道:“佛爷,先将伤口包一下吧。”
佛爷却摇摇头,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茶碗,将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的挤进去,将将挤了半碗左右,佛爷茶碗递给我,“将二爷的伤口擦上血,一根一根的夹,这种东西长得很快,等都夹完了,再给二爷擦药。”
佛爷起身包扎了伤口,转身对着八爷道:“老八,跟我去把矿山封了。”
我一直不知道一个人难受到极致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当年夫人去世的时候,我一直不懂二爷是怎样的感觉。
但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了二爷为什么变得流连青/楼,变得放荡不羁……
如果一个人连心都麻木了,就真的什么都在乎了……
我看着二爷的伤口,手心一直抖,眼泪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一滴两滴,都落在了二爷的身上。
天色渐渐暗了,我在床边点了一盏油灯,不知何时,青衣带着一群伙计回来了,我四下望了望,只问了青衣一句话。
“云履,朝方呢?”
青衣只微微的摇了摇头。
院子里的人照去时少了一大半还多,管家不知何时进来的,看着二爷的伤势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他这一声叹气中包含了怎样的意思,二爷的伤口处理好时,天色已经快亮了。
二爷的身上像被水浸过了一般,管家不敢动,我就打了一盆水给二爷擦了擦身子,二爷某些地方不敢看,只得将眼睛蒙上了擦,我的手一直在抖,抖的竟比上药时还要厉害……
而二爷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睡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我心道,二爷,你快醒醒啊,你不是功夫好,不是最厉害吗,怎么就能这么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时二爷还没醒,至此,二爷已经一天一宿滴水未进,我道,二爷就算是没被毒死,这样下去大概也撑不了多久。
我叫青衣去烧了一壶水,倒在杯里放温了,慢慢扶着二爷起来,水杯抵在他嘴边,倒进去多少,流出来多少……
我看着二爷那一张俊俏的脸,脸色微微苍白,唇间已经没有多少血色了……
我咬咬牙,含一口清水在嘴里,对着二爷的嘴唇吻了下去,二爷的牙关咬得太紧,我勾起舌尖一点点撬开,将水喂了进去。
就这样喂了四五口,已经精疲力尽,我将将退后两步,对着二爷拜了拜,二爷莫怪,奴婢也是迫不得已,二爷若是责怪就将奴婢赶出去好了。
可二爷能将我赶出去的前提,是他还能醒过来……
而二爷真的醒了,在那天稍晚一点的时候,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院子里漆黑的一片,就像我们刚刚遇见的那天晚上,二爷披着长长的雨披,还带着件斗笠,身上都被鲜血浸红了,可我还是认了出来。
因为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熟悉到,每天都会钻进我的梦里……
院子里的雨飘进了窗户,一点一滴都落在柜子旁的花架上,我起身去关窗户,就忽然听见二爷喊我,那声音有点沙哑,可我还是听出了二爷的语调。
“豆芽……”
我一转身就看见了二爷靠在床边,那一双眼睛正清清亮亮的看着我,我心下一喜,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
“二……二爷,你醒了!”
二爷点点头,“不然呢?”
我嘴一张便笑了,笑的眼睛都快合上了,我忙道:“奴婢去给您煮碗面!”
二爷摆摆手,我又道:“那奴婢给您沏壶茶吧……”
二爷拗不过我,只得由着我去了,我将将倒了半杯水放在嘴边不停地吹,二爷看见我笑了笑。
“你慢着点,我不着急喝。”
二爷将水放在嘴边,只微微的压了两口,我道:“二爷,您好了?”
二爷道:“我本就没什么事,你守着多久了,快回去休息吧。”
可我哪里舍得离开,当下只得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奴婢不困,二爷,这矿山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以至于你们一定要与日本人一决高下?”
晚风吹过,雨打窗格,院子里雨越下越大,所有的声音在深夜的雨天里都显得异常安静。
二爷问:“你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二爷低下头想了许久,才缓缓张开口。
“那是一个关于世界终极的秘密。”二爷说,“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我听不懂二爷在说什么,可我知道,二爷不赶我走了,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二爷的状态越来越好,我见着二爷好了,当下开心的不得了,整天在府里活蹦乱跳,二爷逼着我回去饱饱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院里的雨都停了,尹小姐代替佛爷来过两次,人参,鹿茸各式各样的补品带了一大堆,二爷捡着好的都赏给了我,可我实在是不敢收。
我心道,二爷大概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给他喂水擦身子的,若是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到时候我这一颗圆圆滚滚的豆芽菜,就真的变成沸水炖豆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开车开到一半竟然卡了,已经卡的生无可恋了……
八点更新总卡顿,今天写完的早,早放上来一会……
PS:群号再报一遍:580556314,群里的妹子受不了我磨叽已经自己开始写番外了,欢迎各种有才华的妹子进群,一起搞怪,么么哒~~
☆、chapter 19
二爷的状态也来越好,我只道二爷没什么事了,可我却没注意,二爷一直没从床上起来过。
那天晚上,我正在厨房里和青衣学做桂圆莲子羹,管家忽然跑过来和我说,“豆芽姑娘,二爷他……”
我道:“二爷怎么了?”
我放下手中的青瓷碗,几步跑回了屋里,二爷趴在床边紧咬着牙关,身上出的汗就像被水淋过了一般。
我一下慌了手脚,“二……二爷,你怎么了?”
二爷的意识大概已经模糊了,管家拉开衣服看了看二爷背后的伤口,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伤口处青紫未退,细小的黑丝线竟比来是还要密集。
我转头问管家,“怎么会这样?”
管家道:“二爷的祖上从矿山回来也都感染了这种细菌,最后全都不治身亡,如今二爷也……”
我下意识抬起头,便看见管家的眼眶红了,二爷就躺在我的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二爷的脸更白了,原本殷红色的嘴唇此时全无血色。
我心道,二爷我不能让你死。
我站起身便往外跑,青衣一把拦住我,“你去哪?”
我道:“我去找佛爷。”
外边的天都黑透了,我提着一盏油灯疯了一般的往佛爷府上跑,张府的门外大门紧闭,我顾不上礼节连踢带踹,管家估计连杀了我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