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什么都不要,豆芽只要二爷好好的活着。
二爷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是不想让我走,我拽了拽,二爷身重剧毒,力气却不小,我挣不开。
二爷问我,“豆芽,你要到哪里去找药?”
我看着二爷的眼睛,咬咬牙,将手拉了出来,我道,“二爷,你一定不要有事,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豆芽也决不会独活。”
我看着外面的天快黑了,赶忙出去找东西,陈皮叮嘱我带着六根一米多长的竹竿,一盏马灯,再随身带着点水就可以出发,我们直接约在了城门,我背着东西气喘吁吁跑到时,陈皮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他看见我时只微微的瞥了瞥眼睛,却不离开,我走过去看着他,陈皮道:“我陈皮阿四从来不白白给人办事,尤其还是这种掉脑袋的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陈皮道:“就是说我不免费给人家办事。”
我心道,我身上还有什么好图的东西,你陈皮如今已是老九门中三门之首,总舵在长沙城中也算是赫赫有名,我不知我能帮他做什么。
陈皮道:“第一,那墓室里边太危险,我只负责将你送进去,东西得自己拿。”
我才要点头,陈皮根本不在乎我同不同意,说的直截了当。
“第二,我不负责你的生命安全,第三,事成之后把你手上的红珊瑚戒指给我。”
红珊瑚戒指?
我低下头看了看,便依稀看见了我食指上那一枚小巧玲珑的珊瑚戒指,这戒指虽小,却通体火红,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依旧闪着点点光辉。
这是二爷赏给我夫人生前的遗物。
我当下点点头,“行,只要能给二爷找到药,你要了我这条命都行。”
陈皮阿四瞥了我一眼,“你倒是忠心。”
我们到达矿山时天色全黑了,荒山野岭只有我与陈皮手上这两盏马灯,走着走着,陈皮忽然喊住我,“都走了这么远,你说的入口到底在哪?”
我道:“有一个山洞,洞口被流沙封住了,还有一个在二爷的祖坟附近,当年夫人的墓就修在那,可后来在那里发现了二爷先人反打的盗洞。”
陈皮想也未想的说道,“走,去二爷的祖坟。”
我心想,这一言不合就掘了二爷的祖坟,也算是欺师灭祖之罪了,可掘了二爷的祖坟却是为了救二爷,还真不知是对是错。
夫人原本的墓穴二爷又特地找人填平了,就算是走近也未必能看出与原本的有什么不同,可陈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定了点,几铲子下去就挖出了新土。
陈皮挖地道与普通人不同,许多人为了突发状况多多少少都会留一条斜坡,有危险时自己爬上来,而陈皮的盗洞直上直下,挖进盗洞时陈皮几乎是掉进去的,我跟着他身后跳下来,差点连命都摔没了。
我们一路走到缝隙的底部,陈皮似乎认得这条路,我们沿着那条缝隙又走了很远,两边的墙壁都是松动的砂石,好像一碰就会掉下来似的。
又走了一段,地上开始有水了,前面隐隐约约有地下河流动的声音,陈皮却站住不走了。
“就是这里。”
陈皮又拿出了他的铲子开始挖,我也没问他是怎么找到的,他挥动铲子挖了几米,两侧的泥土整个塌下来,竟塌出了一个山洞,我刚要走,陈皮一把拦住我,几颗铁弹扔出去。
陈皮的铁弹快,狠,准,我只听见了几下石壁撞击的声音,无数支铁箭从两侧石壁中射出来,足足射了有半刻钟。
陈皮道,“地上的铁箭有毒,要是伤到了我不负责。”
那语气淡漠中还有一丝无所谓的感觉,我心道,他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不知他承不承认,他想救的是二爷。
这条山洞不深,将将走了一刻钟,就到了陈皮阿四所说的墓室,这墓室规模并不怎么庞大,看起来倒像是一座陪葬墓,或者整个矿山就是谁家的祖坟,而葬在这里的人地位并不高。
可不知是谁已经触动了机关,地面泥土坍塌,露出了一排排的钢针,这钢针足有半米长,而且分布极密,想走过去是不可能了,钢针围绕着中间一具翠绿色的棺材,棺材盖不知已经被谁拉开了,两侧的墙壁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想来定是装满了铁箭。
陈皮道:“这些钢针都不能碰,一旦有人扎上去,两侧铁箭足以把你射成靶子,那具棺材装有平衡装置,棺材底部的石头都不能踩,你撑竹竿过去,直接踩在棺材的两侧,如果霍三娘的手下说的不错,那用来熏尸的麒麟竭就在她的肚脐里。”
我听过陈皮的话下意识的愣了愣,“你说,霍三娘的手下进去过?”
陈皮似乎懒得说话,只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我又问:“那她们人呢?”
陈皮道:“死了……”
我看了看眼前的机关,深吸了一口气,这机关并不复杂,却招招致人死命,就算是二爷来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又何况我,这样的墓穴只能靠人命去闯,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也难怪霍三娘她们会放弃。
可二爷若是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此时若真能一命抵一命,我也是愿意的。
陈皮见我犹豫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你到底上还是不上,要是不上把东西给我,老子还有正事要办呢!”
陈皮伸手过来就要抢,我下意识的退后两步,便将手上的戒指藏进怀里,“谁说我不上了,我这不是要看一下怎么过去。”
从我们站的洞口到中间的棺材足有十七八米,以我的水平撑竹竿过去,两米长的竹竿大概要撑三次左右,我将背上的竹竿拿下来一节一节的拼好,站在原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转头道:“陈皮,我要下去了。”
陈皮嘲弄似的勾了勾嘴角,“与我何干?”
我是带着那根戒指下去的。
我心道,若是我一不小心死在下面,陈皮说不定还能看在戒指的面子上,替我收个全尸。
我单手拿一根,另一只手握两根,若是真有一根掉下去,我也不至于死在里面。
我瞄准三点,竹竿一撑就跃上空中,两根交替着撑到棺材前面,顺着竹竿滑到了棺材上,我依着陈皮所说,两只脚分别踏在棺材两侧,果然没有触动机关。
棺材盖被开了一半,我向下一看,吓得差点掉下去,陈皮对着我道,“那两个是霍三娘的伙计,正主在中间。”
这两个人都是脸朝下的趴着,身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进去的,脑袋上密密麻麻不知长得什么东西。
陈皮说:“将衣服勾开,用镊子夹。”
我将陈皮给我的银勾勾开了墓主人的衣料,这衣服似乎被撕开过,所以异常的好拨,衣服勾开,我便看见了墓主人的骸骨上停留着一块黑色的东西,那东西足有我半个手掌心大。
我小心翼翼的将镊子伸进去,把东西拿了出来,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那棺材猛地一晃,陈皮对着我喊,“回来!快回来!”
我来不及想,撑起竹竿便跃到空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听见铁箭破空而过的声音,陈皮一把铁弹扔过去,眼前的铁箭去了大半,只有一支将将划过脸庞,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可竹竿却被铁箭撞歪了方向,我只剩一根竹竿就可以落地,竹竿却不受控制的像一边歪去,我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陈皮的钩子瞬间勾住了我的肩膀。
被外力一带,竹竿又回了原本的方向,我手中的竹竿轻轻一撑,就落在了陈皮的身旁,洞里的铁箭还在射,可与我却没什么关系了。
陈皮抬起头哼笑了一声,“你为了二爷,还真能不要命……”
陈皮手一伸,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陈皮道:“戒指。”
我小心翼翼的将食指上戒指摘下来给他,陈皮一伸手,就从我怀里的麒麟竭上掰下来一块,我还未来得及反应,陈皮已经塞进了我嘴里。
“那铁箭上有毒。”陈皮说,“别药没送到,你先挂了。”
回去的路上有陈皮带着,一路畅通无阻,我与陈皮走回红府大门时,天色未亮,远方的地平线已有了微光,我转头看了看陈皮,“谢谢你啊……”
陈皮没有吱声。
我又问:“不进去看看吗?”
清晨的街道上荒无人烟,只有我们手上的两盏矿灯,和天上璀璨明亮的群星。
陈皮道:“师娘爱吃螃蟹,初一十五的贡品里不可少了这一味,以后每年师娘的祭日,记得替我烧一把老香。”
我站在红府的门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刚来红府时,陈皮为夫人剥螃蟹,一天一天的拨,几乎全长沙最新鲜的螃蟹都被陈皮弄回了府上,二爷怕他耽误功夫,时常罚他跪祠堂,可他从来不在乎,一旦过了时辰,又会出去捉……
我又想起了他帮助夫人浇花,帮夫人求药,一大早上起来为夫人买糖油粑粑,自己却又舍不得吃……
我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待我反应过来时,陈皮已经走远了,似乎他与红府的这一切到此为止,已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不欠二爷,二爷亦不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