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穿戴整齐后,原是想要在屋子里静候消息,听外头道没有找到贼人是谁,心思一转,不期然就联想到白日里寻猫一事上,忙走出来拉过青苹道:“姐姐,这事来的蹊跷,咱们在这院子里住了这么多日,又从未露富过,贼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况且屋子里能藏东西的地方虽不多,但是外人却难能知道,如何那个小贼进来便知咱们的花梨柜格中藏着东西呢?依我看,这事不像是外人做的,倒像是有内鬼。”
青苹细想一番,也觉得巧儿说的有理,忙低声道:“你是怀疑白日里的那个人?”
“嗯。”巧儿郑重点头,恰好郑跃霍真从外头进来,明月问他二人追查的如何,都道没有开门的痕迹,想必是找了别的路径走的。
巧儿一听就笑了,知晓自己所料不错,明眸善睐,想着那小贼既然没走出去,想必东西还藏在屋子里,亦或者是藏在了店中。此刻即便是抓住他,若是找不到东西,他也未必会承认,眉心轻皱,不由得想出一个好主意,便拉了明月的衣袖轻笑道:“姐姐别找了,我知道贼在哪里。”
明月正不知屋子里丢了哪些东西,心头急的上火,忙问她道:“哥儿果真知道,那就快去告诉郑二爷霍三爷吧。”
巧儿却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虽然知道贼人在哪儿,却不知赃物在哪儿,抓住了他若是不承认咱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姐姐听我的话,保管明日我抓了他来给姐姐赔罪。”
明月听罢恍惚不敢相信:“哥儿说的当真?”
巧儿点头道:“当真这贼人胆子忒大些,咱们不用点计谋,只怕降不住他。姐姐只管叫回来郑二爷霍三爷,就说事情有眉目了,今日歇一晚,明儿有话再说。”
明月看她不像说笑,又是一派胸有成竹,想着素日里周福襄常夸赞天巧伶俐过人,果真去叫了郑跃等人回来,不便多解释,只把巧儿说的话悄悄传了一遍,众人这才回房重新安歇。
回房后,青苹和明月点查了柜子里的东西,发现少了周福襄的几件家常衣服,并文房用品,内中金贵些的也就一个牙雕龙纹五峰笔架和一个碧玉太白醉酒水丞。
明月查点完毕,少不得又将那个小贼骂了一通,巧儿和青苹无言一笑,也就随她骂去了,倒是不曾言明偷盗者何人,只担心露了风声,反倒打草惊蛇。
翌日,明月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来寻巧儿,单看她有何计谋,巧儿便叫过郑跃霍真四儿伍儿几人,命他们只管大张旗鼓的往外面去找,又背着明月叫来了袭人,让她吩咐了甲子戏班的人,只在客栈里大肆宣扬,说是昨夜店中招了贼,是个好身手的人物,盗了好些东西从墙头翻走了,如今后院找的急,再要找不到,到了傍晚就死心回去勒,让大家都警醒些,切莫看管好自己的东西。
那些行商羁旅听闻此事,无有不叹息的,都道是倒霉到家了,一间小店竟也能失盗。这一片议论声中,自然也有贼喊捉贼的赵四在内。听见有人说那盗贼翻墙出去了,赵四悬了****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想着昨晚的惊心动魄,额上只差没再流下汗来。亏的他机警,跑进后院将那一包东西全都丢进了废弃的地窖中,这才敢大胆的躺在床上听动静,便是有人搜查也与自己无关了。
此刻闻听巧儿他们找不到傍晚便走,只等着夜里出来将东西取出,也脚底抹油溜了算了。孰不知这正是巧儿的引蛇出洞之计,傍晚时分,店中掌柜再**笑着送了巧儿他们出门,赵四坐在店堂中亲眼见了他们车马远行,只差没笑到出声。至夜,赵四因不知有诈,果然如同巧儿所说出来寻找赃物,郑跃与霍真藏在暗处,看着他越走越近,恨得牙根紧咬,只待他一走近,便扑上去揍个半死泄气再说。
赵四不料他们还留了一招,被追打的鬼哭狼嚎一般,一时店中掌柜的并伙计齐齐出来看了,因早已得了通知今夜捉贼,众人倒不大惊慌,唯有看到贼是赵四时,才狠啐了一声,直道晦气,任由郑跃和霍真扭送了赵四去府衙。
巧儿和明月青苹坐车回去,明月还不放心,一路问了许多遍,巧儿皆是笑言抓的到,及至回到周府,见过了周老爷和周夫人,因问道周福襄这几日如何,巧儿便掩盖了招贼一事,只捡着周夫人爱听的说了。周老爷周夫人果然欢喜,命人带她们下去换洗,好生照顾着。
这里巧儿回了周府。才猛然想起还有件事疏忽了,原来那日出来是与青儿合谋,偷跑出来的,如今不知家中如何,姥姥他们又如何,倒是近乡情怯。青苹看她迟疑,问清缘由也不由的笑道:“你也太大胆些,可喜是有我同去,没出什么差错,回去给姥姥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巧儿无奈笑了,周夫人虽是盛情挽留,也不便多耽搁,出了门便往王家去。此时板儿正从庄子上放羊回来,巧儿在他身后看见,忙扬声喊道:“板儿哥哥,板儿哥哥。”
板儿分明听见,转头看了一眼,却不料又极快的转过头去,装作不知,脚下生风一般走的更加急快。巧儿乍然一怔,以为他没认出自己,又追着喊了两声,却见板儿不仅不停住,相反的,倒是一溜烟跑开了。
她心下越发怀疑,忙跟着跑过去,一直到了家门口,才拍了门环道:“姥姥,婶婶,青儿,给我开开门罢。”
拍了几下,才听的里头有人说话,是姥姥过来开了门,一见她又是惊又是喜,忙一把拉住巧儿的胳膊道:“我的小祖宗,你跑哪里去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第八十七章赴王府书童得新主(1)
巧儿看姥姥这般着急,知她这两日必然不曾好生安歇过,不觉羞愧低下头去,极为诚恳认错道:“原是我不好,擅自做主离了家门,连累了姥姥和叔叔婶婶为我担心了。”
王刘氏恰也从院中走过来,听见不由笑道:“何止是我们担心,青儿板儿兄妹两个也担心的了不得呢。只因青儿悄没声儿的放了你出去,板儿这两日赌气连她都不曾理会一句,那日还去城里找过你一回。许是不知你们在哪里落脚,傍晚回来生了好一阵子的气,这不,才刚回房呢,可巧你就来了。”
巧儿抿唇勉强一笑,心内只困惑板儿既然知道是自己叫唤她,又找自己找的急,如何见面反倒生分了。
刘姥姥和王刘氏看她傻站着,以为她还在计较之前私自出去的事儿,到嘴的话也不好说出来,又爱又怜的拉了她的胳膊进到院子里,关了门道:“出去两日竟比之前瘦一些了,是外头吃住的不好么?”
巧儿回神忙笑说不是,看着姥姥他们都在,这会子倒不好过去问板儿是为何事,只得笑道:“跟大爷吃住在一处,左右都有那边府上跟出去的人照顾,岂有吃不好住不好的道理?只是天气太热些,吃得多容易腻住,才缩减了饮食的。”
刘姥姥笑道:“按理你一个姑娘家也吃不到多少,哪里就腻住了?只因你往日太过娇贵,所以才得了这副娇贵身子,缩减饮食也好,只不要饿着自己就是了。”
话毕,又问了些周福襄赶考的事,巧儿便将与周夫人说的那番话又与姥姥说了一遍,姥姥欢喜道:“昨儿我去前头李婆婆家串门,还和人说起大爷呢,大家伙儿都说他是个有志气的,书念得好,十四五岁上就考上了秀才,待人又温柔,这么样的再考不取举人也没人考的取了。今日听你这样说,大爷这回定然是有十足十把握了。”
巧儿笑了不语,一时见王狗儿在院子里劈柴,忙上去问了好,狗儿也笑跟她问了声好,看她热的一头汗,便叫了他婆娘道:“板儿他娘,姑娘热成这个样,你竟没看见么?”
王刘氏听闻忙看了巧儿一眼,果然见她一脑门子的汗,不觉讶异说道:“嗳哟,这太阳都下去了,姑娘怎的还热成了这个样?快,屋里歇着去,这两日绣庄忙的很,青儿还没回来。姑娘自个儿坐一会子,我给你烧点水,洗一洗再出来吃饭。”说着,便忙忙提水去,姥姥自去棚子里添柴。
巧儿不便言明这一脑门子的汗是追赶板儿得来的,正好身上也确实该洗一洗,便回屋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等洗浴之后换上,却不小心将青儿织绣的几样活计也翻了出来。横竖无事,她便坐在床沿一个个看了,心里赞叹难得青儿一点就透,这一幅五彩绣人物花草如意米色绸地肚兜在针线上比往日着实出众些,又看那一幅五彩绣缠枝纹套头红绸缎主腰,好虽好只是线色配的敷衍了稍许。她正看的专心,瞧着主腰周边的镶线还没勾上去,便向线筐中取了黑线,描摹着花样绣了。
半边绣好的功夫,前头刘姥姥的水也已经烧开,王刘氏替她送到房中来,又搬进了澡盆子,正待伺候她洗浴,巧儿一摆手,忙笑道:“不劳烦婶婶了,我自己洗也是一样。”
王刘氏笑看她坚持,也就不在房中呆着,出来带上门,巧儿便洗净一身尘土汗渍,换了衣服出来。青儿恰在此刻回家,看见巧儿便笑道:“总算是盼的你回来,你不在的时候真不知我是怎么过来的。”说着,趁姥姥他们不在,便在巧儿耳边偷偷嘀咕道,“那**才走了半日,姥姥和阿爹阿娘就发现了,我见瞒不住,只好把实话告诉他们,叫他们好一通责骂。这也倒罢了,偏生板儿哥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听我说你偷偷出去了,还是我给你带的行囊,登时气的摔了碗筷,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午后就和顺子哥赶了李大叔的驴子,追着去了城里,听顺子哥说两个人跑了好几家大客栈都没见福大爷住进去,后来怕天黑出不了城,还是顺子哥好说歹说给我哥哄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