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寻水众雷莱德张开嘴,马里克已经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枪矛出现在南方三四里外的山丘上,有八千名或更多,他们之中有人看到我们的一名男孩。”雷莱德从不会浪费言辞,他也绝不会说出是哪个男孩,对雷莱德来说,任何头上没有灰发的人都是孩子。
马里克知道已经没有时间浪费言辞了。“哈冒!”他喊道,也没时间对一名铁匠表示应有的谦恭了。
那名大汉知道出事情了,他爬上山坡。自从拿起铁锤后,他还不曾跑过这么快。
马里克将那只石匣交给他:“按这个红点,一直不停地按它,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它会让那个洞口敞开多久,这是你们逃生的唯一方法。”哈冒点点头,但马里克甚至来不及听他的答话。哈冒会明白的。马里克抚摸着黛瑞勒的脸颊,完全不在乎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我心灵的阴凉,你一定要做好穿上白袍的准备。”她的手已经向腰间的匕首移了过去。在编结花冠之前,她曾经是一名枪姬众,但马里克坚定地摇摇头。“你一定要活下去,妻子,顶主妇,你要照顾我们剩下的一切。”黛瑞勒点点头,也将手指放在他的脸颊上。马里克吃了一惊,她在众人面前总是非常保守的。
马里克戴起面纱,将短矛高举过头:“莫山!我们起舞!”
众人随他跑上山坡,男人和枪姬众,将近一千人,随后是无兄无弟之人;或许他们也能被算是这个氏族的成员。他们沿着山坡一路向西,这个方向上有最靠近他们、数量最少的枪矛。也许他们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虽然马里克并不真的相信这一点,他开始怀疑瑟瓦娜是否早已知晓这些。啊,自从兰德·亚瑟到来,世界就变了,变得陌生了,但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他笑着开始歌唱:
洗净枪矛,太阳升起。
洗净枪矛,太阳落地。
洗净枪矛,谁惧死期?
洗净枪矛,非我知悉。
莫山沙度歌唱着,冲向他们的死亡之舞。
古兰黛紧皱眉头,看着通道在最后一名祖矛沙度身后关闭,这个通道让祖矛氏族和许多智者通过了。与其他通道不同,沙马奥并没有固定住编织,也没有让编织在一段时间以后自行拆散,而是一直将这个信道维持到了最后。至少古兰黛是这样推测的,否则通道随着最后一名身穿灰褐色衣服的男人通过而立刻关闭显然是太巧合了。沙马奥笑着扔掉了那只袋子,那里面还有几颗无用的石块;古兰黛自己的空袋子早已经被丢掉了。太阳已经低垂到了西方的山后,只剩下半个燃烧的红球。
“总有一天,”古兰黛冷冷地说,“你会被自己的自作聪明给害了。愚弄匣?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听懂了呢?”
“不可能。”沙马奥仍然揉搓着双手,盯着那个通道曾经存在的地方,或者是朝那个方向眺望着。他仍然维持着面镜,这让他的形象比实际上更高,而在那个通道关闭时,古兰黛就已经消去了自己的面镜。
“你确实让他们陷入了混乱。”他们周围的景象就是证据——几座矮帐篷没有被收起,毯子、一只煮食罐、一只破烂的布娃娃,还有各种垃圾被扔得到处都是。“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我想,应该是兰德军队的面前?”
“其中一些是,”沙马奥不经意地说,“数量足够了。”他突然收起瞪着远方的目光,还有他的伪装,那道横过他面孔的伤疤看上去特别显眼。“足以制造一些麻烦,特别是还有那些能够导引的智者,但不是很多,这样我也不至于受到怀疑,剩下的被分散至从伊利安到海丹各处。至于说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兰德那样做了,他有他的原因。但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浪费那么多人力。我会吗?”他又笑了。显然他对自己卓越的计划感到自豪。
古兰黛整了整胸衣,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她为此告诫过自己一万次,却仍然忍不住要计较这种愚蠢的小事。不过,这件裙子确实不合适,这与她的惊讶无关。沙马奥并不知道瑟瓦娜将所有能导引的沙度女人都带在了身边。现在是不是终于到了放弃他而投向狄芒德……
沙马奥仿佛是读出了她的心思。“你已经紧紧地绑在我身上,就像我的腰带一样,古兰黛。”一个通道打开,眼前出现他在伊利安的私人房间。“事实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真的有所谓事实的话。你和我共享胜利,也会和我分担失败。暗主只奖赏胜利者,而且他从不曾在意胜利是如何获得的。”
“你说的对。”古兰黛回应道。狄芒德没有半点宽容之心,而色墨海格……“我和你荣辱与共。”当然,她还是得想办法找条出路。暗主奖赏胜利者,但古兰黛不会和失败的沙马奥一同沦落。她打开前往她居住的阿拉多曼宫殿的通道,在那座装饰着细长圆柱的殿堂里,她的宠物们还在尽情嬉戏。“但如果兰德亲自来找你呢?那时该怎么办?”
“兰德不会去找任何人,”沙马奥笑着说,“我要做的只有等待。”他笑着走进通道,让它在自己身后合上。
魔达奥从更深的黑影中走出来,它的眼睛能看见通道的残余——三片闪光的薄雾,它无法分辨能流,但它的嗅觉能辨识阳极力和阴极力。阳极力闻起来像刀刃,像荆刺;阴极力要柔软得多,但感觉上如果施加足够的压力,它会比阳极力更坚硬。其他魔达奥嗅不出这种区别,赛夷鞑·哈朗不是其他魔达奥。
捡起一根被丢弃的短矛,赛夷鞑·哈朗挑翻被沙马奥丢弃的袋子,然后拨弄了几下那些滚出的石块。计划外的事情太多了,它们是会加重混乱,还是……
恼恨的黑色火焰从赛夷鞑·哈朗的手中倾泻到矛柄上——暗影之手的手。眨眼间,木制矛柄焦黑扭曲,矛锋掉落在地。这名魔达奥松手抛掉黑色的残枝和掌心的黑灰。如果沙马奥侍奉混乱,那么一切都好,如果不是……
一阵突然的疼痛爬上颈后,微微的虚弱感扫过它的四肢。离开煞妖谷太久了,不管怎样,一定要想办法截断那个连结。它怒吼一声,转身去寻找黑影的边缘,那是它需要的,那一天就要来了,它会来的。
第41章 剑之王冠
兰德挣扎着,他在做梦。在那些疯狂的梦境里,他与佩林争论,乞求麦特要找到伊兰。各种颜色在他视野的边缘闪过,帕登·范举着闪光的锋刃扑向他。有时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声音,在一团浓雾的中心有人在为一名死去的女子哭泣。他在梦中竭力向伊兰解释,向艾玲达解释,向明解释,同时向她们三个人解释,而即使是明也只是轻蔑地看着他。
“……不能被打扰!”是凯苏安的声音。这也是梦的一部分吗?
这个声音吓到了他。在梦里,他向路斯·瑟林喊叫,喊声回荡在一片雾中,那里有无数的影子在晃动,人和马尖叫着死去。在一片雾中,凯苏安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即使他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埃拉娜竭力要安慰他,但埃拉娜也害怕凯苏安,他能感觉到埃拉娜的恐惧就像他自己的一样强烈。他感觉头痛,感觉肋侧的疼痛,那处旧伤如同火焰般烧灼着他。他感觉到阳极力。有人握持着阳极力,是他吗?他不知道。他挣扎着醒了过来。
“你要杀死他了!”明喊道,“我不会让你杀死他!”
兰德睁开眼睛,看见了明的脸。明没有看他,她正将他的头抱在双臂之中,瞪着床边的某个人。她的双眼通红,她一定是哭过了,不过哭得不久。是的,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太阳王宫他的房间里。他能看见沉重的乌木方床柱,上面镶嵌着象牙花纹。明只穿着乳白色的丝绸衬衫,躺在他身旁,将他护在怀里,只有一条一直盖到他脖子的亚麻棉被将他们两个分开。埃拉娜很害怕。他脑后的那团思绪在颤抖,埃拉娜是在为他害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定是这样。
“我想他醒了,明。”艾密斯温柔地说。明低头看过来,点缀着黑色鬈发的脸颊上绽放出笑容。
兰德小心地(因为他感觉很虚弱)移开明的手臂,坐了起来。他仍然在头晕,但他强迫自己不要再躺下去了。他的床边上围满了人。
床的一侧站着艾密斯,她身旁还有碧拉和科鲁娜。艾密斯过于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整理着白色长发和暗色的披巾,仿佛刚刚经过一番奋力搏杀。从外表上看来,那两名两仪师都很平静,但那种坚毅的平静如同女王要捍卫王座,村妇要保护田园。最让兰德感到奇怪的是,兰德觉得这三个女人站在了一起,不止是表面上站在一起,而是三个人正散发出一种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的气势。
在床的另一侧,是头发上装饰银铃的萨弥苏;还有一名身材苗条的两仪师,一双粗黑的眉毛和鸦黑色的头发为她增添了一种野性的感觉。凯苏安双拳叉在腰上,站在她们两个之间。萨弥苏和鸦黑色头发的两仪师都戴着黄流苏披肩,像碧拉和科鲁娜一样高扬着下巴,而凯苏安的气势仍然将她们四个压了下去。这两组女人都在盯着一组男人——站在床脚、佩戴剑徽和龙徽的柯朗,还有达莫和佳哈,三个人全都面色严峻,同时看着床两侧的六个女人。乔南·艾德利也出现在他们身边,阳极力充满在这四个男人身上。柯朗的力量几乎已经不亚于兰德了。兰德看着乔南,后者微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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