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只想怒吼。丢下步兵?难道维蓝芒以为他能用骑兵攻下建立在山丘上的木栅壁垒?也许他真的这么想。那家伙如果能超越艾伊尔人,一定也会把艾伊尔人甩在后面。愚蠢的贵族和他们愚蠢的荣耀!不过,这没关系,只是因为维蓝芒大君对于步兵的藐视,会有更多的人失去生命。
“艾本和我一到那里就开始攻第一道木栅,”乔南继续说道,“维蓝芒不喜欢这样,我以为他会阻止我们,但他害怕我们。我们让火焰落在原木上,在墙上炸出大洞,但我们才开始,沙马奥就来了。至少是个导引阳极力的男人,而且他比我和艾本都要强得多。我必须说,他像您一样强,真龙大人。”
“他立刻就到了那里?”兰德难以置信地说,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他本来相信沙马奥会躲在伊利安,躲在许多重至上力的防御之后,太多弃光魔使试过与他对抗,而他们之中大多已经死了。兰德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牵动了他的肋侧,让他感到疼痛。一切精心的布置都是为了让沙马奥相信他可能在任何地方,但肯定不会在那支军队里,目的就是为了把那家伙从伊利安引出来,而帕登·范的刀子让这一切布置都失去了意义。两天。到这个时候,所有在凯瑞安有眼线的人(肯定也包括弃光魔使)都会知道,转生真龙正处在死亡的边缘。与其要挽救烧焦的饭,不如想想别的办法。“男人订计划,女人设计谋,但时光之轮只按照自己的意愿编织。”这是一句提尔谚语。“继续!”兰德说道,“费德文昨晚和你们在一起吗?”
“是的,真龙大人,费德文每晚都来,就像计划中安排的那样。昨晚我们已经确定今天会到达壁垒,就如同艾本的鼻子一样明显。”
“我不明白,”柯朗的声音里充满困扰,他脸颊上的一根肌肉在抽搐着,“你把他引诱出来,但这是为了什么?只要他感觉到有接近你的力量在导引,他就会逃回伊利安,躲进他编织的那些陷阱里。你在那里抓不到他,只要在距离伊利安城一里处打开通道,他就会知道。”
“我们能拯救那支军队,”乔南急迫地说道,“这是我们能做的。我离开时,维蓝芒还在派遣军队冲锋。尽管艾本和我尽了全力,沙马奥仍然把我们的士兵全部割成了碎肉。”他抬起手臂,那上面的袖子已经烧焦了。“我们只能进行反击,然后立刻逃开,即使这样,他不止一次差点将我们烧成焦炭。艾伊尔人也遭受了严重的伤亡,他们只是在与冲杀过来的伊利安人作战,那些伊利安人一定是从其他壁垒来的,我离开时,他们已经在那里聚集成大军了。但每次沙马奥的攻击都会杀死我们五十人,艾伊尔人或非艾伊尔人,都被他撕成了碎片。如果那里有三个沙马奥,或者是两个,可能等我回去时,我们的军队已经不会有人活下来了。”柯朗盯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名疯子。乔南突然耸耸肩,似乎是在这名戴着剑徽和龙徽的前辈面前意识到自己空无一物的衣领。“请原谅,殉道使,”他不安地嘟囔着,然后又用更低的声音说,“但我们至少可以拯救那些人。”
“我们会的。”兰德向他保证,乔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今天你们都要帮我去杀死沙马奥。”只有柯朗露出惊讶的神色,另外两个人则只是点点头,即使是弃光魔使也不会让他们感到害怕。
兰德以为明会反对他,也许至少会要求和他一起去,但明的话让他吃了一惊:“我想,你最好尽快出发,不要让别人知道,牧羊人。”兰德对着叹气的明点点头。也许弃光魔使和其他人一样,也必须依靠眼线和鸽子,但太过于相信这点也许会是致命的。
“枪姬众如果知道了一定也会要去,明。”她们肯定想去,但他必须严厉地拒绝,如果他能拒绝的话。而如果南蒂拉和她所守护的人都消失的话,就太难以掩饰了。明又叹了口气。“我想我可以去和南蒂拉聊聊,我也许能让她们留在走廊里大约一个小时,但如果她们发现了,她们肯定就不会喜欢我了。”兰德几乎又笑了出来,不过这次他记起了肋侧的伤口。她们肯定不会喜欢他们两个了。“我还要说,乡下男孩,艾密斯也不会高兴的,还有索瑞林,这都是我纵容你的下场。”
兰德本来想对她说,他并没有向她提出任何要求,但没等他出声,明已经移到他眼前,透过长睫毛看着他。她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指尖轻轻地敲着,她的微笑和声音都是那么柔润温暖,只有指尖流露出另外一些情绪。“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情,兰德·亚瑟,我就会帮助凯苏安,不管她需不需要。”她又露出一个灿烂的、几乎是快活的微笑,才转身向房门走去。兰德看着她的背影。有时她会让他感到晕头转向(几乎他遇到的每个女人都让他有过这种感觉),但他永远都看不厌她走路时的身姿。
兰德忽然发觉柯朗也在看着明,而且还舔着嘴唇,他急忙大声清了清喉咙。不知为什么,那个相貌平凡的男人防御般地举起了双手。他当然没有对柯朗使什么脸色,他总不能因为别人看明穿着紧身裤走路就对那个人怒目而视。他用虚空包围自己,抓住阳极力,强迫冻结的火焰和熔融的污秽进入通道的编织。当通道打开时,柯朗向后跳了一步。也许应该切掉那家伙的一只手,让他知道不能像头山羊般舔嘴唇。有什么扭曲赤红的东西像蜘蛛网般纠结在虚空外面。
兰德走过通道,站在土地上,柯朗和其他人紧随在他身后。当最后一个人离开通道时,他立刻放开了真源,一种失落感随着阳极力的离开而涌入。埃拉娜在他脑海中的存在也同时缩小了,当路斯·瑟林还在的时候,这种失落感似乎没有这么强烈、巨大。
头顶上,金色的太阳正处在天顶和地平线之间,一阵风卷起他脚下的灰尘,却没有任何凉爽。他们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有四根木头立柱和绳子围住这片地方,每根木柱旁都有两名卫兵,他们穿着短外衣和宽松的裤子,裤脚塞进靴子里,腰侧的佩剑微有些弯曲,其中有些人留着浓密的胡子。所有人都是高鼻子、黑眼睛、眼角稍稍上翘。兰德一出现,他们之中立刻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柯朗的语气中充满了狐疑。
在他们周围分布着几百座尖顶帐篷,无论它们原先是灰色还是白色,现在都已经覆满了尘土,帐篷旁边排列着上鞍的战马。凯姆林就在不远的地方,只是被森林遮住了。黑塔距离这里更近,但除非马瑞姆派出间谍探察,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个地方。费德文·毛尔的任务之一就是听查(或者是感觉)任何刺探这里的间谍。营地中,随着一阵纷纷的议论声,许多高鼻子、佩弯曲马刀的人都踮起脚尖,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兰德。男人之中也夹杂了不少女人。沙戴亚女人经常和她们的丈夫一同驰骋沙场,至少在贵族和军官们之中是如此。只是今天他们不会参加战斗。
从绳子下面钻出来,兰德直接朝一顶帐篷走去,这顶帐篷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只是在帐篷前面插着一根旗子,蓝色的旗面上绘着三朵简单的红色小花。这种花被称作王者小珠,即使在沙戴亚的严冬,它们也不会被冻死,被野火烧过的森林中,这些红色小花总是最先绽放的生命。杀不死的花朵——这就是巴歇尔家族的家徽。
在帐篷里,巴歇尔已经在靴子上安好了马刺,佩剑也挂在腰间上。不过黛拉也和他在一起,她穿着和丈夫的灰色外衣同样颜色的骑装,虽然没有佩剑,但她的腰带上有一把箍银柄的大长匕首,别在她腰带上的皮手套说明她做好了长距离骑乘的准备。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兰德希望见到的。
“我还以为要过几天才会有行动,”巴歇尔说着从折叠行军椅中站起身,“实际上,我希望再过几个星期才好。我希望大部分被马瑞姆留下的人能够依照麦特和我所计划的进行武装。我已经尽量召集了制作十字弓的工匠,他们全都不停手地在生产,就像老母猪生小猪一样,但即使这样,现在装备了十字弓并知道使用方法的人也不超过一万五千人。”他带着询问的眼神,从覆盖折叠桌的地图上拿起一只只罐。“我们有时间喝一杯吗?”
“不必了!”兰德不耐烦地说。巴歇尔刚才谈到了马瑞姆确认无法学习导引的那些男人,但兰德几乎没在听。巴歇尔是否认为他们已经完成训练,由他自己去决定就好了。“柯朗和另外三名殉道使正等在外面,只要费德文加入他们,我们就要出发了。”他看了黛拉一眼,这个女人比她的小个子男人高出许多,有着鹰钩鼻,一双眼睛甚至比鹰眼更加锋利。“不必喝酒了,巴歇尔,也不要带上妻子,今天不行。”黛拉张开嘴,她的黑眼睛突然放射出光芒。
“不带上妻子,”巴歇尔说着,用指节抚着夹杂灰色的浓密胡子,“我会把这个命令传达下去。”然后他转向黛拉,伸出手,温和地说:“妻子。”兰德退缩了一下,等着她的爆发。
黛拉抿紧嘴唇,皱起眉头盯着自己的丈夫,样子像极了一只要捕食老鼠的鹰。当然,巴歇尔看上去完全不像只老鼠,而是另一只形体小很多的鹰。黛拉深吸一口气,那种架势似乎大地也要随着她的呼吸颤抖,然后她解下腰带上的匕首,放在丈夫的手上。“我们以后再谈,巴歇尔,要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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