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进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
几只手将她拉起来,把她向前推去,又按下她的头,让她钻进一座四边都被掀起的大帐篷。她被扔在许多层地毯上,在她鼻子底下是边上衬着华丽花卉的提尔迷舞图案。她艰难地抬起头。
一开始,她只看见了瑟瓦娜,那个女人坐在她面前一只黄丝穗大软垫上,头发如同纤细的金丝,双眼仿佛清澈的翡翠。背信弃义的瑟瓦娜,先是向她传递假讯息,以分散兰德的注意力为名派兵进入凯瑞安,然后又突然打破盟约,想要将兰德救出。但瑟瓦娜至少能够让她离开赛莱维的手心。
她挣扎着跪了起来,才意识到帐篷里还有其他人。赛莱维坐在瑟瓦娜右侧的软垫上,位于环绕帐篷排列的智者首位,一共有十四名能够导引的智者,而仍然屏障着她的麦卡拉只是站在这个行列的末端。这些智者中有一半参与了捕捉她的行动,她们都对她表现出同样的轻蔑,她绝不会对智者掉以轻心了,绝对不会了。面孔白皙、身材矮小的男人和女人穿着白色长袍,一言不发地在那些智者身后走动着,不停地端上放着小杯子的金银托盘,更多的这种人在帐篷的另一边做着同样的事情。一名穿着艾伊尔外衣长裤的灰发女人坐在瑟瓦娜左侧,排列在她后方的是一列十二名岩石面孔的艾伊尔男人。男人。而她现在只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衬裙。盖琳娜用力咬紧牙,压抑住尖叫的冲动。她强迫自己挺直后背,而不是缩进那一点破布里,躲避男人们的视线。
“看来两仪师也是能够说谎的。”瑟瓦娜说道。盖琳娜的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这个女人不可能知道,不可能。“你订立了盟约,盖琳娜·卡斯班,然后又打破它们。你以为你能谋杀一位智者,然后逃出我们枪矛所及范围之外吗?”
片刻之间,放松的心情冻住了盖琳娜的舌头,瑟瓦娜不知道黑宗的事,如果不是盖琳娜早已经背弃了光明,现在她一定要感谢光明了。但她心中还是难免被激起一点气愤的火花。艾伊尔人攻击两仪师,却在这里拿他们之中某个人的死亡当作声讨的借口?但也只是一点点气愤而已,尽管瑟瓦娜扭曲了事实,却又怎能和她连日来遭受的殴打和赛莱维的眼睛相比?她向这个荒谬的指控抛去一个痛苦、嘶哑的笑声。她的喉咙实在太干了。
“幸好你们还有些人活了下来,”笑声过后,她努力继续说道,“即使是现在,你们要修正错误还不算晚,瑟瓦娜。”她费力地咽下沮丧的笑声,不让它变成泪水。“当我回到白塔时,我会记住那些帮助过我的人,即使是现在帮助我的人。”她很想再加一句,“还有另一些人,”但赛莱维毫不动摇的注视让她内心感到恐惧,就她所知,到目前为止赛莱维仍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一定要想办法引诱瑟瓦娜……将管教自己的权力移到瑟瓦娜手中。这让她感到痛苦,但任何人都要好过赛莱维。瑟瓦娜有野心,而且贪婪,虽然她一直紧皱眉头看着盖琳娜,但她仍然会偶尔带着欣赏的眼神偷瞥一眼自己的手,那上面戴着巨大的翡翠和火滴石戒指;她的一半手指上都戴着戒指。珍珠、红宝石和钻石项链铺满在她丰满的胸前,就连女王也很少有如此奢华的装束。瑟瓦娜是不可信任的,但也许她能被收买,赛莱维则仿佛是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任何人也不会想要收买洪水或者雪崩。“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事,瑟瓦娜,白塔对于友谊的回报是丰厚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帐篷中只有白袍仆人移动时的窸窣声。然后……
“你是歹藏。”瑟瓦娜说道。盖琳娜眨眨眼。她是一个受鄙视者?她们一直在所有事情上蔑视她,但为什么……
“你是歹藏。”一名她不知道名字的圆脸智者重复了这句话。一名比赛莱维高出一拳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歹藏。”
赛莱维鹰一样的面孔如同木头雕刻出来的,但她盯着盖琳娜的眼睛里闪烁着控诉的光芒。盖琳娜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一根肌肉,如同一只被催眠的鸟看着大毒蛇一点点靠近。没有人曾经给过她这种感觉,没有。
“已经有三位智者说过了。”瑟瓦娜露出满意的微笑。赛莱维则依旧板着面孔,这个女人不喜欢刚刚发生的事情,肯定有事情发生了,即使盖琳娜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样子,她似乎是从赛莱维手里解脱了。这一瞬间她真是感到心满意足,真是太好了。
当枪姬众们割断她的绳子,给她套上一件黑羊毛长袍时,她由衷地庆幸着,甚至不介意她们在那些目光冰冷的男人们面前先剥去她身上最后一点衬裙。粗糙的羊毛布料闷热刺人,刮磨着她的伤口,但她欢迎这身衣服,如同它是用丝绸做成的。尽管麦卡拉仍然屏障着她,但是当枪姬众们带她走出帐篷时,她差点就笑出了声。但没过多久,她的期待就彻底失落了。她开始怀疑,是否应该跪在瑟瓦娜脚下,不顾尊严地向她苦苦哀求。如果她能再见到瑟瓦娜,她一定会这么做,但麦卡拉已经让她明白,除非接到命令,否则她不能去任何地方,不能说一句话。
瑟瓦娜抱着双臂,看着那名两仪师——那名歹藏——蹒跚着走下山坡,停在一名手握鞭子、蹲坐着的两仪师旁边,将手中人头大小的石块放下。那张黑色兜帽下的脸向瑟瓦娜这边转了一下,但那名歹藏很快又抱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转过身朝山上走了五十步,停在麦卡拉和另一名枪姬众身边,放下石头,又捡起另一块,返过头向坡下走去。没有价值的劳动是对歹藏的羞辱,除非绝对有必要,否则她连一杯水都不能端,她的全部时间都要被没有目的的工作占满,直到她在耻辱中崩溃。太阳还有很久才会到达天顶,以后还有许多日子等着她。
“我认为她不会亲口承认罪行,”瑞埃勒在瑟瓦娜身边说道,“艾法林等人都相信她公开承认是她杀死了迪赛恩。”
“她是我的,瑟瓦娜。”赛莱维的下巴紧绷着。她也许曾经占有过那个人,但歹藏不属于任何人。“我本来打算让她穿上奉义徒的白袍,”她喃喃地说着,“你的目的是什么,瑟瓦娜?我本来以为我们要争论的是该不该划开她的喉咙,而不是这个。”
瑞埃勒扬起头,侧目瞥了瑟瓦娜一眼。“瑟瓦娜想要让她彻底崩溃。关于抓住两仪师之后该怎样处理,我们已经商讨了很久,瑟瓦娜想要一名驯服的两仪师穿上白袍侍奉她,但一名穿黑袍的两仪师应该也足够了。”
瑟瓦娜整了整披巾。这个女人的腔调让她气恼,瑞埃勒的话算不上是讽刺,但她显然清楚瑟瓦娜想要利用两仪师导引能力的用心,而且不加掩饰地指明了这一点。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两名奉义徒从这三名智者身边走过,他们抬着一只箍黄铜的箱子。这对白皮肤的矮子是一对夫妻,他们曾经是毁树者们的贵族。他们低着头,比任何穿白袍的艾伊尔人更加柔顺,只要听到一句训斥,他们的黑眼睛里立刻会充满恐惧,更不要说鞭打了。湿地人可以像马一样驯服。
“那个女人已经被驯服了,”赛莱维仍旧发着牢骚,“我已经看到了她的眼睛。她是一只在手掌中抖动翅膀,却又害怕飞起来的鸟。”
“只用了九天时间?”瑞埃勒难以置信地问。瑟瓦娜用力摇了摇头。
“她是两仪师,赛莱维。你也看到了,当我指控她的时候,她的脸因为愤怒而失去了血色,你听到她在谈论杀害智者时发出的笑声,”瑟瓦娜的声音变得焦急而气恼,“你听到她在威胁我们。”那个女人像毁树者一样狡猾,口中说着回报,却清晰地传达出威胁的意味,两仪师不就是这种样子吗?“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服输,比如说一年,但这个两仪师迟早会求我们让她侍奉的。”
只要她做到了……当然,两仪师不能说谎,她本以为盖琳娜会否认她的指控。但只要她让盖琳娜发誓效忠……
“如果你想让两仪师服从你,”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也许这个能有些用处。”
瑟瓦娜怀疑地转回身,发现凯达就站在她面前,在他身边是那个叫麦西亚的女人。如同六天前一样,他们穿着装饰细致花边的暗色丝衣,每个人肩上都背着一只鼓胀的麻袋,和他们的衣服完全不协调。凯达的手上还拿着一根大约一尺长的光润白色短杖。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瑟瓦娜问。然后她又气恼地抿紧嘴唇,他一定是以之前的方式前来的,但让瑟瓦娜惊讶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营地中央。瑟瓦娜抓过他递来的白色短杖。像以往一样,凯达退到瑟瓦娜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外。“为什么你会来?”瑟瓦娜又问道,“这是什么?”这根短杖比她的手腕细一点,除了在它扁平的一端雕刻着一点奇怪的飘逸符号外,整根手杖非常光滑。它感觉上不太像象牙,也不太像玻璃,几乎像冰一样凉。
“你可以称它为誓言之杖。”凯达说着,龇了龇牙(那看上去并不像是微笑),“昨天我刚拿到它,就立刻想到了你。”
瑟瓦娜用双手紧握着那根短杖,以免自己忍不住将它丢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两仪师的誓言之杖。她尽量不让自己多想,把短杖插进腰带,才松开双手。
相似小说推荐
-
北境2:暗影徘徊 (格伦·库克) 简介: 在帝国西北边境的海岸线上,蜷缩着一座鲜为人知、终年严寒的小城。城郊,南北高陵之上,两座森森城堡相视而...
-
九州:暗月将临 (潘海天) 简介: 最光彩夺目的九州,带给每个人最初的震撼与感动! 假如你曾经梦想拯救世界,假如你曾经孤独而充满热血,假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