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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5:遥远的重逢 (戴安娜·加瓦尔东)


况且,与狱中弟兄们分别的愤慨和悲伤还记忆犹新;离开高地时,想到此番离别很可能一去不回,揪心的失落感愈加强烈;再加上醒着的每一刻都感受着长久未跨坐马鞍所带来的肌肉的痛楚,这所有的折磨交织在一起,足以持续整个旅途。唯一能给他安慰的是获得假释的消息,这使他不至于将约翰·威廉·格雷少校拽下马鞍,扼杀在某条安静的蹊径之上。
格雷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一半淹没在他轰鸣着的怒血之中。
“本要塞的翻修工作已基本完成——那要归功于你和你手下人等的得力帮助,”格雷有意让自己的嗓音流露出一丝嘲讽,“囚犯们将被迁往别处,而后皇家龙骑兵十二队将进驻阿兹缪尔要塞。”
“苏格兰战犯将被转移到亚美利加殖民地,”他接着说,“他们将以契约为束缚被卖作劳工,为期七年。”
詹米一直小心地保持面无表情,但这个消息仍令他震惊得手脚发麻。
“契约?那根本就跟奴役相差无几。”他这么说着,但其实已经不在乎自己说了些什么。亚美利加!那是一片荒凉而野蛮的土地——而且唯有穿越三千里巨浪翻滚的茫茫海洋才能抵达!去往美洲的一纸契约将无异于离开苏格兰的永久流放。
“有时限的契约并不是奴役。”格雷向他保证道,但少校心里也很清楚两者间无非是法律意义的差别,差别只在于契约劳工——侥幸存活的那些——在既定期限之后将重获自由。除此之外,契约之内的劳工事实上几乎就是其雇主的奴隶——可以被随意滥用、鞭打或烫上烙印,且有法律明令禁止不经许可擅离雇主的领地。
如今詹姆斯·弗雷泽亦将受制于如此的禁令。
“你将不随其他囚犯同往,”格雷这么说时没有看他,“你不仅是一名战犯,你是个被定了罪的叛国者。监禁你是国王陛下的意愿,因而没有皇家准许,就无法将你改判转移。对此,国王陛下尚不认为核准改判的时机已到。”
詹米察觉到内心五味杂陈。瞬间涌起的愤怒之下渗透着为狱中弟兄未来命运的惶恐与悲哀,又掺杂着一丝令他深为羞耻的解脱感,当他意识到无论自己的命运究竟如何,最起码他无须将自身托付于大海。这种羞耻让他冷冷地瞪了格雷一眼。
“真正的原因,”他平淡地问,“是金子吧?”只要他还有丝毫的可能会透露出他所了解的、关于那近乎神话的宝藏的半点奥妙,英国王室就不会冒险将他拱手交给海洋中的恶魔,抑或是殖民地的野蛮人。
少校仍然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一耸肩,算是赞同。
“那我得去哪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了锈一般,有些沙哑,他慢慢地平复着自己被新消息震慑了的情绪。
格雷忙着整理他的文档。九月初温暖的清风吹进半掩着的窗门,拂动着桌上的纸张。
“那地方叫黑尔沃特,在英格兰湖区。邓赛尼勋爵将为你提供住宿,而你将听其指派干些家仆的粗活儿。”说到这里,格雷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睛里透出让人无法解读的表情,“我会每过一个季度前来察看——以保证你安然无恙。”
他注视着少校红色制服的后背,此时他们正一前一后地骑行在狭窄的小径上。眼前出现了一幅令他甚为满足的画面,画面中的格雷惊恐地睁大了布满血丝的蓝眼睛,詹米在那痛楚的神情中找到了自己的避难所,他的双手在那纤瘦的咽喉之上越勒越紧,拇指深深地陷进那晒红了的肌肤,直到少校瘦小而精干的身躯在他的掌握之内疲软下来,像只被杀死的野兔一般。
国王陛下的意愿,是吗?他可不那么好骗。这是格雷的安排,金子不过是个借口。他将被贩为奴仆,留在某一个格雷看得见的地方,供其垂涎觊觎。一切都是少校的报复。
每天晚上,他四肢酸痛地躺在旅店的壁炉前,警醒地注意着身后床铺上的每一声抽扯与响动,同时也深切地反感着自己的这种警醒。每当浅灰色的黎明到来,他的愤怒会又一次绷紧到上限,渴望那个人能从床上起来对自己做出些不雅之举,好让他有理由把满腔愤怒宣泄在谋杀的激情之中。然而,格雷却只是打着呼噜。
越过了赫尔维林桥,他们走过又一个草滩环抱的奇特的冰斗湖。红黄两色的枫叶和松针飞旋而下,扫过马身微微冒汗的侧翼,也打在他的脸上,细语呢喃着轻抚而过。
这时格雷在前方勒马驻鞍,回过身等着他。他们恐怕是到了。坡势急转直下进入山谷,一幢庄园宅邸坐落在一大片秋叶灿烂的大树之中。
他的眼前就是黑尔沃特,随之而来的将是耻辱的奴役生涯。他挺直后背踢了一下马肚子,踢得有点儿用力过猛。
邓赛尼勋爵在主客厅迎接了格雷,样子非常亲切,丝毫不在意他凌乱的衣冠和肮脏的马靴。邓赛尼夫人身材矮小浑圆,一头褪色的金发,殷勤好客得稍有点儿夸张。
“来喝一杯,约翰尼,你得喝一杯!哦,路易莎,亲爱的,要不你叫姑娘们下来跟我们的客人打个招呼?”
邓赛尼夫人转身去吩咐仆人时,勋爵举起酒杯靠近格雷,小声问道:“那个苏格兰囚犯——你把他带来了?”
“是的。”格雷说。邓赛尼夫人这时正与管家热烈地讨论着晚餐的重新部署,几乎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格雷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嗓音,“我把他留在了前厅——不清楚您准备如何处置他。”
“你说那家伙对马很在行?还是像你说的,让他做马夫吧。”邓赛尼勋爵瞥了一眼他妻子,小心地别转身背对着她,越发谨慎地进行着他们的对话,“我没有告诉路易莎他是什么人,”准男爵耳语道,“起义那会儿大家都害怕高地人——整个国家都恐怖到瘫痪的境地,你可知道?对戈登的死她还一直耿耿于怀。”
“我很明白。”格雷拍了拍老人的手臂让他放心。他觉得其实邓赛尼自己对儿子的死也从未释怀,只是为了妻女而勇敢地支撑着自己。
“我准备只告诉她那人是你推荐的下人。呃……他没什么危险吧,应该?我是说……嗯,对姑娘们……”邓赛尼勋爵不安地看了看妻子。
“没有危险,”格雷向男主人保证道,“他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已经获得了假释。没有您的明确许可,他不会进入您的宅邸,也不会离开您的领地。”他知道黑尔沃特有方圆六百多亩地,离自由,离苏格兰都遥不可及。然而,与阿兹缪尔逼仄的石牢和殖民地的艰难险阻相比,这里或许会好过一些。
听见门口的声响,邓赛尼一转身,他的两个女儿出现了,愉悦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
“约翰尼,你记得吉尼瓦吧?”他一边问一边把客人领上前去,“上次你来的时候伊莎贝尔还是个小娃儿呢——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他略显伤感地摇了摇头。
伊莎贝尔十四岁了,身材矮小浑圆,一头金发,开朗活泼,活像她的母亲。至于吉尼瓦,格雷其实不记得了——或者说他记得的是多年前的那个瘦瘦的小女学生,与眼前正把纤纤玉手递给他的十七岁的优雅女子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如果说伊莎贝尔像她们的母亲,那吉尼瓦则更像她们的父亲,至少在身高和清瘦的身材上来说。邓赛尼勋爵花白的头发多半也曾经是如此闪亮的栗色,而姑娘清澈的灰色眼睛跟他的简直一模一样。
两个女孩向来客致以了礼貌的问候,但她们明显关心着其他事情。
“爹爹,”伊莎贝尔拉着父亲的袖子说,“走廊里有个好大个子的人!我们下楼时他一直看着我们,样子怪吓人的!”
“他是谁,爹爹?”吉尼瓦问道。比起妹妹她略显矜持,但显然也对此非常好奇。
“呃……啊,那一定是约翰给我们带来的新马夫了,”邓赛尼勋爵慌忙回答说,“我去叫个仆人把他带走——”正在这时,一个仆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准男爵。
“大人,”他惊恐地报告说,“走廊里有个苏格兰人!”唯恐他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得不到注意,他转过身夸张地指了指身后穿着斗篷不声不响的高大身影。
陌生人见状,便顺势走上前来,瞧见邓赛尼勋爵后,便立即恭敬地一低头。
“我叫亚历克斯·麦肯锡,”他用温和的高地口音说道,向邓赛尼勋爵鞠了一躬,神情庄重而没有戏谑,“您的仆人,大人。”
干惯了高地的农活和监狱的苦力,在这湖区马场当一个马夫对詹米·弗雷泽来说不算辛苦。然而,自从其他囚犯被迁往殖民地之后,他在牢房里关了足有两个月之久,眼前的活儿还是够他累的。他的肌肉开始重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没有停顿的需求,第一个星期,每晚一躺到干草棚里的草垫上他便累得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初到黑尔沃特时他处于一种身心俱疲的状态,把这里视作又一个远离高地,被陌生人包围着的监狱。一旦安顿下来,囚禁他的不再是铁窗而只是承诺,他发觉自己的身体与心灵都一天天地舒畅起来。有马匹无声地陪伴在左右,他的身体变得强悍了,心灵变得平和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又能够理性地思考了。
即使没有真正的自由,他至少已经拥有空气和光明,拥有舒展四肢的空间,抬眼可见的群山,以及邓赛尼培育的俊美的马匹。其他的马夫和仆人理所当然地对他心存狐疑,但敬畏于他高大的身材和冷峻的样貌,都倾向于退避三舍。这里的生活很孤寂——然而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觉得对他来说,生活再也不可能是别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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