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壮汉一直都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但他显然察觉到摩格丝的怀疑。“我是蓝格威,女王,好女王的臣民,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对的,一定要把它们纠正过来。我也想追随您,我和布琳两个人都愿意追随您。”
“起来,”她对他们说,“在我能安全地以女王身份现身之前,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很高兴能得到你这样的同伴,贝瑟先生;还有你,蓝格威先生。但为了安全起见,你的女伴最好留在凯姆林,我们将要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时期。”
布琳掸掉裙子上的草叶,用锐利的目光看了摩格丝一眼,又用更加锐利的目光看了莉妮一眼。“我知道什么是艰难。”她的声音里带着凯瑞安口音,除非摩格丝听错了,这个女人一定出身贵族,她一定是流落到凯姆林的难民。“直到我找到蓝格威,或者是直到他找到我,我才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好男人。假若他对你有一份爱与忠诚,那么我对他就有十份。他跟随你,但我跟随的是他,我不会离开他的。”
摩格丝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那个女人竟坦然接受了女王的响应。现在她似乎是已经有了夺回王座的军队种子:一名经常会对她怒目而视的年轻士兵,一名秃顶且看上去应该有二十年没沾过马背的旅店老板,一名总像是在打瞌睡的街头流氓,还有一名宣称只效忠于那个流氓的凯瑞安女流亡贵族;当然,还有莉妮,总把她看成是小女孩的老保姆。哦,是的,一群很不错的种子。
“我们去哪里,女王?”贝瑟一边将已经备好鞍的马匹牵出马厩,一边问道。蓝格威以惊人的速度将一只高尾鞍放到一匹马的背上,这是为莉妮准备的。
摩格丝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件事。光明啊,加贝瑞不可能还在蒙蔽我的思想。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奔回起居室等待的迫切心情。不,她的思绪与他无关。她像离开王宫时那样重新集中精神。她应该先去找艾络琳,或者是佩利瓦、爱拉瑟勒,但她必须能找到足够的理由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会发出那些放逐令。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马泰恩已经说道:“一定要去找加雷斯·布伦,现在那些显赫家族对您有着很深的反抗情绪,女王,但只要加雷斯追随您,他们立刻就会重新联合在您身边的。因为他们知道,加雷斯会赢得每一场战争。”
她猛地咬紧牙关,将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咽了回去。加雷斯是个背叛者,但他也是现存于世最好的统帅之一,他的出现还可以帮助她说服佩利瓦他们忘记曾经遭受的放逐。很好。毫无疑问,加雷斯会欣然接受再次成为女王卫队元帅的机会。即使他拒绝,她自己也能把一切都处理好。
当太阳碰触到地平线时,他们已经到了凯姆林以外五里的地方,正全力催赶马匹向柯尔泉奔去。
黑夜是让帕登·范感觉最舒适的时候,当他走过白塔里挂满织锦的走廊时,尽管镀金并安装着镜子的油灯照亮了他一路走过的地方,但他四周的黑暗似乎是为他编织了一件斗篷,让他可以藏在里面,避开他的敌人。他知道,这只是个错觉,他的敌人数量众多,到处都是。就在这个时候,如同在他每一个清醒的时刻,他能感觉到兰德·亚瑟。他不知道兰德在哪里,但他知道他还活着,还活着,他能感觉到,这是他从煞妖谷末日深渊中获得的一份礼物。
他的思绪掠过他在末日深渊中的回忆,他在那里被提炼、被重塑。但后来,在爱瑞荷,他得到了重生,为了打击他的新旧敌人而获得的重生。
当他走在黑夜里白塔空旷的走廊中时,他还能感觉到另一样东西,一样属于他的,从他手中被偷走的东西。此时此刻,它对他的吸引甚至强过他盼望兰德死掉,白塔被摧毁,甚至是向他在古代的仇敌复仇的欲望。那是他寻求完整的渴望。
这扇沉重的木门上装着粗大的铰链和铁栓,一把像头颅一样大的黑铁锁紧紧地扣在铁栓上。在白塔,极少有被锁起来的门——有谁敢在两仪师中间偷窃?——但还是有一些被认为太危险的物品需要进行封存。所有最危险的物品都被放在这扇门后,由这把大锁看守着。
轻声地呵呵笑着,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两根弯曲的细金属,将它们插进锁眼。经过一番尝试、按压、扭转之后,随着一阵缓慢的簧机弹开声,锁舌被打开了。片刻之间,他只是靠在这扇门上,声音沙哑地笑着。一把结实的大锁,有这么多两仪师,却要用一堆废铁守门。在这个时候,即使是仆人和初阶生一定也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但还是可能有人醒着,走廊里也可能会有人走动,不过喜悦与激动已经给他带来一波波颤栗。他将细金属收回口袋里,又拿出一根粗大的蜂蜡蜡烛,在身边的油灯里将它点亮。
他关上背后的门,高举蜡烛,向四周望去。靠墙排列着许多阁架,上面放着各种尺寸和形状、有着各种装饰或是全无装饰的盒子;用兽骨、象牙,或是一些他说不出名字的材料雕成的小雕像。金属、玻璃和水晶质地的物品在蜡烛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没有任何像是存在危险的物品。所有东西上都覆盖着一层灰,就连两仪师也很少会来这里,她们更不允许其他人进来。他所寻找的东西正在大声地向他发出召唤。
在一个齐腰高的架子上,放着一只黑色的金属匣。他将那只匣子打开,匣子的内壁厚度足有两寸,里面的空间刚好能放下一把插在黄金鞘里的弯曲匕首,匕首的柄端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黄金鞘和闪耀着血色光芒的红宝石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他匆匆地将一点融蜡滴在架子上,在上面固定好蜡烛,然后伸手就拿起那把匕首。
一碰到那把匕首,他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疲倦地伸了个懒腰。他又是完整的了,它与他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被连结在一起,从它那里,他能感受到如此真切的生命力。
铁铰链轻响了一声,他立刻将匕首抽出鞘外,扑向了门口。那名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刚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张开嘴,或是向后躲开,他已经用匕首在她脸上划了一下,同时另一只手扔掉刀鞘,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将她拖进房间。他将头探到门外,看了走廊一眼,仍旧是空无一人。
他缓缓地缩回头,将门重新关好。他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名年轻女子在石地板上挣扎着,张大了嘴,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已经发黑肿胀的面孔,黑斑如同黏稠的油脂,一直蔓延到她的肩头,她那身在边襟上镶着七色彩带的雪白袍服随着她双腿的踢蹬起伏不定。他舔了舔溅在手上的血滴,呵呵地笑着,拾起了刀鞘。
“你是个蠢货。”
他猛转过身,匕首向前刺去,但周围的空气似乎变成了固体,紧裹住他从脖颈到鞋底的每一寸肌肉。他被提起在空中,只有脚尖还能碰到地面,而匕首依然向前伸着。在他瞪大的双眼前方,奥瓦琳关上了房门,靠在门上审视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可能是因为那个垂死女孩的挣扎声掩护了奥瓦琳。他眨眨眼,想去掉突然刺激着他眼睛的汗水。
“你真的以为,”两仪师继续说道,“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守卫,也没受到监视?那把锁上有个结界,而这个年轻的蠢材今晚的任务就是监视它。如果她做了她该做的事,你现在就会看到十二名护法和数量相同的两仪师从这扇门走进来,她为她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在他身后,那个女孩依然一下下地挣扎着。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奥瓦琳不属于黄宗,但她还是可以尝试对那个女孩进行治疗,而她甚至也没发出那个女孩应该发出的警报,否则她现在不该是一个人在这里。“你是黑宗。”他低声说道。
“真是个危险的指控,”她平静地说道,但她没说清楚是对她,还是对他危险,“史汪·桑辰在接受审讯时竭力声称黑宗是真实存在的,她乞求着要告诉我们黑宗的情况,但爱莉达不想听,她也不会听,关于黑宗的传闻是针对白塔的卑鄙诽谤。”
“你是黑宗。”他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你想偷走这个?”奥瓦琳仿佛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这颗红宝石不值得你冒这个险,帕登,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名字。这把刀受到了污染,除了傻瓜之外,没有人会让它碰到自己的皮肤,或是在它旁边做无谓的停留,你已经看到它让维尔妮变成什么样子。那么,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而且直接就扑向这个你不应该知道被藏在这里的东西?你没有时间进行翻检。”
“我可以为你干掉爱莉达,只要被这个碰一下,就连医疗异能也救不了她。”他想挥挥那把匕首,却连一根头发那样细小的幅度也挪动不了,只要他能动一下,奥瓦琳现在就已经死了。“你可以成为白塔的老大,而不是像现在只能当老二。”
她朝他笑了,发出一串冰冷而轻蔑的旋律:“你以为如果我愿意,我会坐不上第一把交椅?现在的位置很适合我。让爱莉达去享受她所谓的胜利吧!她也要为她的失败而出汗的,我知道哪里才是权力所在。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到早晨的时候,这里被发现的尸体就会是两具,而不是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