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后伸出一只戴满戒指的手,轻轻招了招,发出一阵黄金手镯互相碰撞的声音。那名女仆急忙将水晶杯放进她的手里,然后和男仆一样在脸上堆满了奉承的笑容,虽然古兰黛根本也没有转头去看。“那么,”古兰黛欢快地说,“几乎有一半还活着的使徒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了,而且其中也没有人想要自相残杀。有谁能想到,在至尊暗主回归以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伊煞梅尔确实曾经暂时阻止了我们杀死彼此,但现在……”
“你在你的仆人们面前总是这样随口胡说吗?”沙马奥冷着脸问道。
古兰黛眨眨眼,回眸瞥了一下那两个人,仿佛早已忘记了他们。“他们不会说出去的,他们忠于我,对不对?”那两人立刻跪倒在地,迫不及待地述说对她炽烈的热爱。这是真的,他们真的爱她,至少现在是这样。过一会儿,古兰黛微微皱眉,两名仆人立刻半张着嘴,僵在原地。“他们确实在这里,但他们不会打扰你的,是不是?”
雷威辛摇摇头,心里寻思着这两名仆人真正的身份。只是长得漂亮并不能成为古兰黛的仆人,他们一定也同时拥有权势和地位。只有领主才能成为她的男仆,贵妇才能为她准备洗澡水,这就是古兰黛的品味。纵欲享受是一回事,但她简直是肆无忌惮地浪费。如果正确地进行操控,这两个人也许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但古兰黛对他们施加的心灵压迫让他们彻底变成了一对装饰品。这个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思考。
“我还会看到更多人吗,兰飞儿?”雷威辛咆哮道,“你们是不是也让狄芒德不再认为他是暗主继承人?”
“我怀疑他是否傲慢到那种程度,”兰飞儿语气平和地回答,“他已经见到了伊煞梅尔的下场。说到这个,这就是古兰黛提议这次聚会的原因。我们曾经是不朽的十三人,现在,我们中有四个死了,还有一个背叛了我们。今天参加聚会的只有我们四个,这也够了。”
“你确定亚斯莫丁背叛了?”沙马奥问,“以前他绝对没有这么做的勇气,他从哪里找到的勇气去投向那必败的一方?”
兰飞儿带着饶有兴味的神情笑了一下:“他曾经有勇气设下一个埋伏,以为那样他就能凌驾于我们之上。当他的选择变成立刻死掉和参与一场必败的抗争时,他并不需要太多的勇气。”
“我打赌,他做选择时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思考,”沙马奥脸上的伤疤让他的冷笑显得更加尖刻,“如果你当时那样接近他,可以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你还要让他活下来?你有能力在他察觉你之前就杀死他。”
“我杀人的速度不像你那么快。杀戮是最终极的手段,一使出便无可挽回,事情通常都会有更有利的解决之道。另外,用你能理解的措辞来说,我不想对更强大的力量发起正面攻击。”
“他真的那么强大吗?”雷威辛平静地问,“那个兰德·亚瑟,正面相对的时候,他真能压倒你?”如果有必要,雷威辛本人并非做不到这一点,沙马奥亦然。但如果他们两人之中任谁有此意,古兰黛都很有可能会与兰飞儿联合。说到这个,这两个女人此刻八成已经全身满盈至上力,随时准备稍有怀疑便立刻迎击在场的两位男性,或是彼此。而那个乡下男孩,一个没受过训练的牧羊人!他懵懵懂懂,除非接受亚斯莫丁的教导。
“他是转生的路斯·瑟林·特拉蒙。”兰飞儿依然用轻快的声音说道,“路斯·瑟林比任何人都强大。”沙马奥下意识地揉搓了一下脸上的伤疤,那是路斯·瑟林在他身上留下的记号。那是在三千年以前,在那以后,暗帝重新被囚禁,世界遭到毁灭,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沙马奥从没忘记过这道伤疤的由来。
“好了,”古兰黛说,“我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讨论这些吗?”
雷威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那两名仆人仍然僵滞在原地,只是姿态和刚才有了一些差别。沙马奥在胡子底下低声地咕哝了几句。
“如果这个兰德·亚瑟真的是路斯·瑟林·特拉蒙转生,”古兰黛一边继续说下去,一边坐在四肢撑地的男仆背上,“我很惊讶你还没把他抱到你床上去,兰飞儿。或者这样做并不容易?我依稀还记得路斯·瑟林是如何牵住你的鼻子,捂住你的小脾气,让你去给他拿酒的。”古兰黛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托盘里,那只托盘现在正由微呈跪姿的女仆一动也不动地托在手里。“你对他是那样迷恋,如果他想要一块地毯,你会自动躺到他脚下的。”
兰飞儿暗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后才恢复对自己的控制:“他也许是转生的路斯·瑟林,但他不是路斯·瑟林本人。”
“你怎么知道?”古兰黛一边问一边露出微笑,仿佛只是在说一个笑话,“也许像许多人相信的那样,所有人都在随着时光之轮的转动而转生。但就我所知,一个人根据预言的记载而转生,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有谁能知道他是什么人?”
兰飞儿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笑容:“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他,他依旧非常天真,就像一个牧羊人应有的样子。”轻蔑的表情在这时转为严肃,“但现在他有了亚斯莫丁,虽然他们的联盟并不牢固。而在亚斯莫丁之前,已经有四名使徒死在他的手上。”
“让他去削掉那些枯枝吧!”沙马奥粗声说道。他编织出一股风之力的能流,拖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只胳膊搂住了雕花矮椅背。任何以为他现在很放松的人都是愚蠢的,沙马奥总喜欢愚弄自以为有机会偷袭他的敌人。“等到了回归日,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就能得到更多。难道你认为他能赢得末日战争,兰飞儿?即使他有了亚斯莫丁,但这次没有百盟团帮他了。不管有没有亚斯莫丁,暗主都会让他变得像一只破碎的灯盏,再也发不出半点光芒。”
兰飞儿拋给沙马奥一个充满轻蔑的眼神:“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能活到暗主最终得到自由的时候?已经有四个完蛋了。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你吗,沙马奥?你也许会希望这样。如果你能击败他,那你就能彻底摆脱那道疤痕了,不过我已经记不清,在至上力之战中,曾经有多少次你与他正面对阵?你曾经赢过他吗?我似乎不记得你赢过。”她又毫无停滞地转向古兰黛,“或者会是你。因为某些原因,他确实不愿意伤害女人,但你甚至没办法像亚斯莫丁那样得到选择的机会。你无法传授他任何技艺,除非他决定把你当成他的宠物,那样你的生活就会有所改变了,不是吗?你不必再去决定哪一件玩物会让你更快活,你要学会如何去让别人快活。”
古兰黛的面孔抽搐了一下。雷威辛准备设立屏障,以免两个女人间的战斗会误伤到他,他甚至准备在烈火出现时立刻将自己传送走。他感觉到沙马奥也在聚集至上力,而且正在采取一些与他不同的行动——沙马奥称此为争取战术优势。雷威辛探过身,抓住沙马奥的胳膊。沙马奥恼怒地甩开了他,但时机已经过去了。两个女人现在不再彼此对视,而是一起看着他们。她们不会知道刚才出了什么事,但雷威辛和沙马奥之间显然是发生了些什么,怀疑的光芒正在她们的眼里闪耀。
“我想听听兰飞儿到底想说些什么,”雷威辛并没有看沙马奥,但他的话明显是对沙马奥说的,“她一定不止是愚蠢地想吓倒我们。”沙马奥甩了一下头,那也许是点头同意,但也可能只是恼怒之举。不过雷威辛的目的已经达到。
“哦,说到重点了,虽然一点威吓并不是坏事。”兰飞儿的黑眸里仍然保留着怀疑,但她的声音如同潭中的静水一样清澈。“伊煞梅尔想控制他,却失败了,最后想要杀死他,也失败了。伊煞梅尔企图用恐惧征服他,而恐惧对于兰德·亚瑟并没有用。”
“伊煞梅尔的脑子有一大半都疯了,”沙马奥喃喃地说,“他身上残留的人性不到一半。”
“我们只是人吗?”古兰黛扬起一侧的眉弓,“肯定不止如此吧!这才是人。”她伸出一根手指抚摸了一下跪在她身旁的女人面颊。“我们应该创造一个新词来称呼自己。”
“不管我们是什么,”兰飞儿说,“我们可以在伊煞梅尔失败的地方赢得成功。”她微微向前倾过身,仿佛是要将她说的话压向屋里的其他人。兰飞儿很少会表现出激动的情绪,现在她是怎么了?
“为什么只有我们四个?”雷威辛问。关于兰飞儿现在的态度,可以以后再讨论。
“为什么还要其他人?”兰飞儿回答,“如果我们能让转生真龙在回归日时跪倒在暗主面前,为什么还要把这份荣耀和报偿跟多余的人分享?而且他也许还能被用来……你是怎么说的,沙马奥?削去那些枯枝。”
这是一个雷威辛可以理解的回答。当然,雷威辛不信任她,他不信任任何人,但他懂得野心。在路斯·瑟林把这些使徒封印在暗帝的囚牢中之前,他们一直处心积虑地谋划自己的权势地位;从他们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开始,这样的谋划也重新开始了。雷威辛只需要确认兰飞儿的谋划没有干扰到他自己的。“说吧!”他对兰飞儿说。
“首先,还有其他人正在试图控制他,也许是要杀死他。我怀疑那些人里有魔格丁和狄芒德。魔格丁总是躲藏在阴影里,而狄芒德一直都在恨着路斯·瑟林。”沙马奥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或者只是一阵抽搐,但他对路斯·瑟林的恨意与狄芒德相比微不足道,虽然他有更好的理由去恨路斯·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