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琳丁厉声打断她的话:“忘记身份的是你,摩莎女士,不要以为你有资格对抗觅真者。我亲自审讯过女皇——愿光明保佑她——的一女一子,为了奖赏我从他们口中得到的供认,女皇允许我直视她的仪容。你以为你这小贵族能比女皇的亲生子女更高贵吗?”
摩莎仍然扬着头——她别无选择。但她的舌头在舔着嘴唇,面孔已经变成了灰色,“女皇——愿光明永远照耀她——知道的远比我能说出来的要多,我刚才无意暗示——”
觅真者又打断摩莎的话,她转过头开始向士兵们说话,仿佛身边的女贵族根本不存在。“名叫摩莎的女人已经处在觅真者的监管之下,当我们回到麦恩洛的时候,她将立刻接受审讯。这些罪奴主和罪奴也是一样,她们似乎隐瞒了不该隐瞒的秘密。”恐惧扭曲了被点名的女人们的面孔,其中以摩莎的变化最为明显。她睁大了眼睛,突然显得憔悴不堪,身体完全软倒在风之力的捆缚中,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看上去仿佛是想尖叫,但她已经接受了觅真者的宣判。伽琳丁的目光转向兰德:“她说你的名字是兰德·亚瑟,如果你向我投降,你会得到优待,兰德·亚瑟,无论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即使你杀死我们,也不会有办法逃脱,因为一名马拉斯达曼尼在夜间进行导引,所以这里正在进行广泛地搜查。”她的眼睛向艾玲达闪动了一下,“你将不可避免地被找到,或者你会死于意外,这个地区爆发了动乱。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在你们的土地上是如何被对待的,但在霄辰,你可以免受痛苦。在这里,如果你善用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获得巨大的荣耀。”
兰德朝她笑了笑,伽琳丁显然觉得这是对她的冒犯。“我不能杀死你,但我发誓,就为了这个,我应该剥掉你的皮。”他显然不必担心会在霄辰人手里被驯御,在霄辰,能够导引的男人都会被杀死。不必处以死刑,任何遇到他们的人当场就可以杀死他们。
充满灰色的信道又窄了一根手指,几乎只能勉强让他们两个同时通过了。“别试了,艾玲达,我们必须走了。”
艾玲达放开赛丽的项圈,恼怒地看了他一眼,但当目光落在信道上时,她立刻就拉起裙子,笨拙地踩着积雪走到他身边,一边还嘟囔着冻住的水之类的话。
“做好准备,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一边对她说着,一边搂住她的肩膀。他告诉自己,他们必须这样紧靠在一起才能过去,不是因为这样抱着她感觉很好。“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要做好准备。”她点点头,于是他喊道:“跳!”
他们一同跳进那片灰色,兰德放开捆住霄辰人的编织,好让奔腾的阳极力充满身体……
他们重重地跌在埃安罗得他的卧室地板上,油灯还亮着,窗外是一片黑暗。
亚斯莫丁盘腿坐在门边靠墙的位置上,他没有拥抱真源,但兰德还是立刻就抛出一个挡在他和阳极力之间的屏障。手臂仍然环抱着艾玲达,他转回头,看见信道已经消失了。不,不是消失了——他仍然能看见自己的编织,无疑还有亚斯莫丁的编织——但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他消去自己的编织,信道立刻出现在他眼前。信道对面是一个霄辰人的画面,画面正在迅速缩窄,摩莎女士已经倒在她的马鞍上,伽琳丁正在大声喊叫着发布命令。一根白绿两色穗子的长枪从信道中戳了进来,信道随后便彻底闭合了。兰德下意识地导引风之力,将那根突然摇晃起来的两尺长枪抓了过来。枪杆的末端平滑得仿佛被工匠精巧地打磨过一样。兰德打了个哆嗦,他很高兴自己没有在跳进信道前除去那片灰色——无论那是什么。
“幸好两名罪奴主都没恢复过来,”兰德握住那根短枪,“否则追过来的就不止是这个了。”他从眼角望向亚斯莫丁,那个男人只是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像是要昏倒了。他没办法知道兰德是否要用这根短枪戳穿他的喉咙。
艾玲达重重地一哼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你以为我放开她们了?”她生气地说着,用力甩开兰德的手臂,但兰德不认为她是因为自己而发火,至少不是因为他的胳膊。“我竭尽全力勒紧了她们的屏障,她们是你的敌人,兰德·亚瑟。即使是被你称作罪奴的那些人也都是一些忠狗,她们宁可杀死你也不愿获得自由。你一定要对你的敌人够残酷,而不是软弱。”
兰德手里举着那根短枪。他知道,她是对的,总有一天,他要重新面对这些敌人。他必须变得更残酷,否则他不必等到前往煞妖谷就会完蛋。
艾玲达忽然开始整理自己的裙子,声音也几乎恢复到平常对话时的样子:“我注意到你没有去拯救那个白脸的摩莎,当时你看着她的那种样子,我以为她的大眼睛和丰满的乳房已经把你给俘虏了。”
兰德盯着艾玲达,诧异一点点渗进了包覆他的虚空。艾玲达的口气平淡到像在告诉他,汤已经准备好了,他怀疑自己怎么可能看见摩莎的乳房,那名女贵族的身体完全裹在厚实的裘皮斗篷里。“我应该把她带过来,”他说道,“可以审问她关于霄辰的信息,恐怕他们还会给我添麻烦。”
艾玲达眼中的怒火消失了。当兰德举起一只手时,她把嘴张开,但转头瞥了亚斯莫丁一眼,她又闭口了。兰德能看见她的目光里堆满了关于霄辰人的问题,依照兰德对她的了解,一旦她开始发问,她就会一直不停地问下去,直到把兰德也已经忘掉的零星信息全都挖出来。如果换成是别的时候,这倒不算是坏事,但兰德现在正急着要从亚斯莫丁那里挤出答案来。她是对的,他必须变得残酷。
“你做得很好,”艾玲达说,“藏住了我造出来的窟窿。那时如果一名奉义徒走进来,也许就会有上千名枪之姐妹穿过那里去寻找你。”
亚斯莫丁清了清喉咙:“确实来了一名奉义徒,一个叫作苏琳的人命令那名奉义徒看着你吃完饭,真龙大人。为了阻止她端着托盘进来却发现你失踪了,我只好告诉她你和这位年轻的姑娘不想被打扰。”他的目光里一点轻微的紧张引起兰德的注意。
“什么?”
“那名奉义徒的反应很奇怪,她大声笑着跑走了!几分钟之后,至少有二十几名法达瑞斯麦聚到窗户下面。她们高声喊叫着,用矛杆敲击盾牌,足足闹了一个多小时。我必须说,真龙大人,她们做出的一些猜测让我也感到吃惊。”
兰德感觉自己的脸颊像火烧一样烫——这件事明明发生在该死的世界的另一边,但那些枪姬众们还是知道了!——而艾玲达只是眯起了眼睛。
“那名奉义徒的头发和眼睛是不是跟我很像?”她没等亚斯莫丁点头,“那一定是我的首姐妹妮爱拉。”她看见兰德脸上惊讶的表情,没等他发问就继续说道:“妮爱拉是一名织工,不是枪姬众,她在半年前查林枪姬众对苏莱堡的一次袭击中成了奉义徒。她一直都想说服我放弃枪矛,而且她也一直都希望我能结婚。我要把她送回到查林部族去,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就要在她的屁股上抽几鞭子!”
兰德抓住要冲出房间的艾玲达:“我要和杰辛说话,我想到黎明之前已经没多少时间……”
“两个小时,大概。”亚斯莫丁说道。
“那就是说,没多少睡觉的时间了。如果你想睡觉,能不能先睡在别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你需要新毯子了。”
她唐突地点了一下头就挣开兰德的手跑出房间,又狠狠地摔上房门,她不可能因为被赶出他的房间而生气——这怎么可能?她说过,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事了——不过兰德很高兴自己不是妮爱拉。
在手里掂着那根短枪,兰德转向亚斯莫丁。
“奇怪的令牌,真龙大人。”
“确实可以当令牌来用。”这可以提醒他,霄辰人仍然存在。他现在希望自己的声音能比四周的虚空更加冰冷,他必须残酷。“在我决定是否用它把你像只绵羊一样戳穿之前,回答我,为什么你从没提到过可以让物体隐形的技巧?如果我不是看到了那些能流,我绝不会知道信道仍然在那里。”
亚斯莫丁吞了口口水,动了动身体,仿佛是不知道兰德的威胁是不是真的。其实兰德自己也不知道。“真龙大人,你从没问过,这是个扭曲光线的技巧。你总是要问那么多问题,让我几乎找不到时间说些别的事。现在你一定已经明白,我是全心全意追随你的。”舔了舔嘴唇,他跪坐起身,开始喋喋不休地说道:“我感觉到了你的编织,任何一里内的人都能感觉到,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我只知道狄芒德能锁住一个正在关闭的信道,也许色墨海格也可以,还有路斯·瑟林……我感觉到了,然后就过来了,想要通过那些枪姬众实在是困难……我就用了同样的技巧……你一定要明白,我是效忠于你的,真龙大人,我是效忠于你的。”
现在亚斯莫丁的样子完全是在模仿那两名凯瑞安军官,兰德挥了挥短枪,粗声说道:“站起来,你不是一条狗。”但是当亚斯莫丁缓缓地站起身时,兰德将长枪尖顶在他的喉咙上,他必须残酷。“从现在开始,每次我们交谈的时候,你都要告诉我两件我没问到的事情。记住,是每次交谈的时候,如果我认为你在向我隐瞒什么,你会宁愿自己落在色墨海格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