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的诺言张口就来,好像生活跟做游戏没什么两样。几年前她还想置你于死地,现在倒来投奔你了。”凯尔达说,“她被打得半死,但还是挣扎着来了,到你的领地,寻求你的保护。”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说,“现在怎么办,蒂凡尼?你说了算。只有你才有权决定。这个精灵从前险些杀了你,现在却让你来帮她……”凯尔达面色阴沉,“这些精灵一点都不可信,我们噼啪菲戈人心里最清楚!但是毕竟你曾经制伏了‘冬神’。你不必为女王发愁,只是恐怕将有一场战争随她而来……”
蒂凡尼弯腰凑近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精灵,与她面对面,轻声说道:“夜影,我们上次见面时,我还是个小女孩,几乎一点魔法也不会。”她把脸凑得更近一些,“如今我的魔法可是大有进步!我是威得韦克斯奶奶指定的继承人。没错,你们精灵害怕听见她的名字就对了。现在精灵的命运就维系在你身上,要是你让我不满意,我就把你交给菲戈人。他们对精灵可没什么好感。”凯尔达和她对视了一下,蒂凡尼说,“这么办你觉得怎么样,凯尔达?”
“唉,好吧。”凯尔达说,“总得有人第一个吃蜗牛。”
“没错。”蒂凡尼说,“从前哥布林也为人不齿,但是后来有人发现了他们的长处。夜影没有理由恨你,但要是她不守规矩,那我向你承诺——你最清楚了,群山的巫婆许下的诺言绝对不是儿戏——她的小命就到此为止。”
菲戈人仍然紧盯着夜影,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蒂凡尼觉得,他们之间的空气几乎要被他们对彼此的仇恨震得嗡嗡作响。
罗伯·无名氏说:“喂,精灵,别想再用你那些花招迷惑我们!看在阿奇女士的面子上,我们饶你一命。听清楚了,群山的巫婆不喜欢看见我们杀人,要不是她在这里,你保证被我们放血了。”
菲戈人七嘴八舌地放起了狠话——看那情形,要是由着他们的性子,恐怕夜影早就成了地上的一小摊肉泥。
罗伯·无名氏将阔刃大剑往地上一敲:“听大块头小巫婆的话。喂,你,小克朗和小斯洛格,小蘑菇和小奇米吉米。她跟这个女王讲和了,她相信这个小渣滓还有那么一点善心。”
铁头大扬清了清嗓子说:“不是我想反驳巫婆,但是只有死了的精灵才是好精灵。”
“我劝你别这么想,兄弟。作为一名游吟诗人,我觉得我们应该为善心留一扇门,就像《疯强尼的叙事诗》里写的那样。”游吟诗人大下巴小比利说道,他是一个有文化的菲戈人。
“他就是那个把顶针放在鼻子上顶了一个星期,之后就拥有了美妙歌声的人吗?”傻伍莱问。
“不是,你这个傻瓜。”
“你们急什么?别着急。那个精灵只要敢动一根手指头,她就死定了,我说到做到。”小刺钉说。
“好了。”罗伯·无名氏说,“这是大块头小巫婆的意思,我转达给你们了,就是这样。”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罗伯·无名氏。”蒂凡尼说,“我要把这个精灵带走。我知道你会跟我一起来,但是我还需要一两名菲戈人留在她身边,替我看着她。小疯子亚瑟,你在警队工作过——我选你。”她环顾四周,“还有你,铁头大扬。别让这个小精灵占了你的上风。我要提醒你们,这个精灵是我们的俘虏,俘虏就该有人照看。小疯子亚瑟,你作为一名警察,知道人不被推,就不会无缘无故地掉进井里。一般人也不会跌下楼梯,除非有人推了他。所以决不允许发生‘啊,好吧,我们放她出来散散步,结果她逃跑了,接着就被一只狂奔的短尾鼬撞倒了’或者‘她的死因是拒绝被十五个菲戈人逮捕’之类的事情。不许一大群蜜蜂来蜇她,不许一只大鸟把她扔进池塘,不许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把她吹走。不许说‘她跌进了一个野兔洞,再也没人见过她’。”她严肃地看着他们,“我是群山的巫婆,我会查清是怎么回事。之后我就要……算账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哦,糟了,糟了,要算账了。”傻伍莱哀号起来,菲戈人不好意思地在地上磨蹭着双脚,重新思考他们的计划。铁头大扬心不在焉地挖了挖鼻孔,又仔细看看挖出来的东西,然后把它放进裙子的口袋里,打算以后再仔细检查。
“好,就这么说定了。”蒂凡尼说,“但我决不允许精灵到我的地盘来撒野,先生们。”?
第十三章?恶作剧还不是最糟糕的
精灵都喜欢捣乱。每当精灵入境,他们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这世上出现了许多毫不引人注意的变化,起初只是一些恶作剧。
好比男爵徽章酒吧的酒窖里,啤酒悄然发生了改变。不论约翰·派斯里再怎么经常擦洗、更换水龙头和酒桶,啤酒里还是突然间布满了悬浮物、杂质和酒桶的污垢之类的东西,急得这位酒吧老板直扯头发——他的头发本来就不多。
于是,酒吧里有人说:“一定又是精灵搞的鬼。他们就喜欢开这种玩笑。”
“哼,我可不觉得好笑。”托马斯·格林克拉说道,一旁的约翰·派斯里都快哭出来了。酒吧里一如往常,人们议论纷纷,谈起有关精灵的话题,但是没人相信真是这样——直到不久以后,家家户户的门框上突然都钉上了一只马蹄铁。
人人笑着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有自己的女巫。”
“好吧。”杰克·汤波说,“我无意冒犯,可是她最近总是不在这里。好像她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兰克里。”
“哦,拜托。”乔说道,“我们家蒂凡尼每天的工作比男人还辛苦。”他想了想(他知道,他说的话很容易通过派斯里太太传到自己妻子的耳朵里),“比那更了不起,她做的是女人的工作。”他补上一句。
“那你说这啤酒是怎么回事?”
“储藏得不好?”杰克·汤波说,“不是我说你,约翰,造啤酒的确很难。”
“什么?我的管子比雨水还干净,而且我每次换桶都会洗手。”
“那是怎么回事?”
必须有人替大家得出结论,于是有人说:“那就只能是精灵干的好事。”
“哦,拜托。”乔说,“我家蒂凡尼一眨眼就能制伏他们。”
然而啤酒依然是酸的……
在兰克里,兰姆托山区的森林里,马丁·斯奈克和弗兰克·索亚心中十分焦急。他们离开上一个城镇——热火镇,已经长途跋涉了好几天,他们离开主路几个小时才走到这个地方。他们腹内空空,天色也越来越暗,这不由得让他们加快了脚步,但是在陡峭的山坡上沿着鲜有人迹的小路前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不能尽快找到伐木工人的营地,他们很可能要再次在野外过夜。前一天夜里他们听见了野狼的嚎叫,现在,随着气温降低,天上飘起了雪。
“我觉得我们好像迷路了,弗兰克。”马丁焦急地说。
弗兰克竖起耳朵仔细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往这边走。”他信心十足地说。
果然没错,他们才走了不到五分钟便听见了交谈声,没过多久又闻到了烹饪的香味,这真是个好兆头。接着,他们透过树木的间隙望见了营地。许多汗毛浓密的大块头男人正走来走去,另一些人坐在树桩上,还有一个人在烧得通红的便携炉灶上搅拌冒着泡的食物。
两个男孩从树林里走出来,男人们抬起头。有一两个人把手伸向自己那饱经历练的大斧子——他们的斧子从不离身,但是当他们看到来人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时便放松了警惕。一位上了年纪的伐木工走过来招呼他们,他身穿一件格子花纹外套,兜帽上带着一圈毛皮边——看他的样子,若不是他先开口,你绝不敢跟他搭话。
“你们两个小伙子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们有事吗?”他打量着他们俩——弗兰克个子不高,精瘦而有力,马丁虽然块头更大,却在伙伴身后害羞地磨蹭着双脚——每当被问及除了名字以外的问题,那些肌肉发达、其他方面却略有欠缺的小伙子总是这样不自在。
弗兰克说:“我们想找工作,先生。我叫弗兰克,这位是马丁,我们想在滑道工作。”
老男孩看看他们,像是在估量他们俩,接着他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我姓斯拉克——你们俩叫我斯拉克先生就行。你们想在滑道工作,是不是?那么关于维护滑道,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呢?”
“知道的不多。”弗兰克说,“但我爷爷曾经在滑道工作过,他说他日子过得不错。”他顿了顿,“我们听说工钱不少。”他高兴地说。
伐木工人在这么高的山上工作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伐木营地十分偏僻,离马车通行的主路很远。想靠马匹将巨大而沉重的原木运出森林不太现实,解决办法就是通过一条水流湍急的滑道将原木运下山,送到位于山下丘陵地带的仓库。再从那里通过骡车将原木运到城镇和都市。
这个主意非常棒,第一条滑道投入使用以后,这个办法开始广为流传。负责维护滑道的人住在小木屋里,屋子则胡乱建在滑道转弯处的岩架上,距离近得到了危险的程度。除此以外,他们还必须强壮有力,才能够在几吨重的木材被急流裹挟而下时疏通被堵塞的滑道。许多年轻小伙子来到山里决心征服滑道,哪怕只是为了增加吹牛的资本也好!当然了,有些人在刚开始运送原木时犯了错误,从此便再也没机会对别人谈起任何事了。好在每个营地都有一名伊果尔,所以他们其中有些人还是很有可能获救的。你有时会遇见一些年纪很大的滑道手,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在他干瘦衰老的身体上,你可能真的会见到一对小伙子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