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两个人正抢着钻过一扇门。一个成功跑了过去,另一个之前就受伤了的被马基雅维利绊了一跤,达·芬奇连忙跳到他身上压住了他。在确保他跑不掉之后,达·芬奇起身让埃齐奥蹲下把他翻了过来,埃齐奥拿着袖剑伸进了他的鼻孔。
“我是埃齐奥·奥迪托雷,刺客导师,”他说,“告诉我你的主人要去哪里,我就饶你一命。”
“你杀了我吧!”他很嘴硬。
埃齐奥把袖剑往里一伸,剃刀一般锋锐的刀刃慢慢地划开了那人的鼻子。
“告诉我!”
“呃啊啊啊!好好,我说!我说!他要去拉蒙塔城堡!”
“去那里干什么?”
“凯撒被关押在那里。”
埃齐奥又推了一下刀。
“饶命!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你是赢不了我们的。博基亚家族很快就要重新掌权了,他的铁拳将要统治整个意大利。他们会挥师南进,把肮脏的西班牙政体给颠覆掉,然后我们就会攻下阿拉贡-卡斯提尔王国,并且统治他们!”
“你怎么知道凯撒在那里的?”毕竟这应该是一个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的机密,包括教皇和他的参议会,还有费迪南德国王以及王后。
“我们难道没有自己的情报源吗?你不知道连梵蒂冈都有我们的人吗?他们都是精英密探,这次是我们占了上风!”
突然他伸出右手,攥着一柄小匕首朝着埃齐奥的心脏刺去。埃齐奥不慌不忙地伸出左臂格挡开来。匕首只是从护腕上面滑开,然后无力地掉到了地上。
“高贵的博基亚王族万岁!”他最后叫道。
“愿你安息(拉丁文)。”埃齐奥说。
“欢迎来到巴伦西亚。”达·芬奇自言自语地说。
五十九
孤狼旅店早就荒废了,但是还有几张床。一场血战之后天色已晚,所以他们只能在那里过夜了。好歹店里还有些葡萄酒、水和食物——只有面包、洋葱和萨拉米香肠——甚至连达·芬奇这样挑剔的人都饿得接受了这样的粗茶淡饭。
转天埃齐奥早早起床,想要找几匹马好赶路。他们的船长菲林先生正在码头监督人们整修被风浪打坏了的船只。他知道拉蒙塔城堡的位置,于是尽量给埃齐奥三人说明了去到那里的方向。这场艰险的旅途注定要花上好几天,于是菲林还帮他们准备了马匹,但是为了准备粮食又多花了两天。他们要向西北方向前进,跨越西班牙中部荒芜的锯齿状山脉。他们没有地图,所以只能按照菲林给的名单从村镇到村镇辗转前进。经过几天的艰难跋涉(达·芬奇对此叫苦不迭),他们终于走出了巴伦西亚地界,来到了昆卡——一个美丽山城的郊外。穿过城市时他们遭遇了劫道的土匪,但是很快就被他们干掉了。再向北走就到了塞哥维亚,在这里他们作为客人被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王后的管家留下过了一夜。在旷野上,他们遭到了一帮摩尔强盗的袭击。这群强盗在荒野上过了十二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过费迪南德国王的追捕的。费迪南德国王——阿拉贡、西西里、那不勒斯和巴伦西亚的国王——同时也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建立者,由于一些“妨碍本国经济”的欲加之罪,他授意手下高官残酷迫害犹太人,因此被人叫做“犹太人灾星”。他的妻子伊莎贝拉也算是个一丘之貉。通过他俩的政治婚姻,费迪南德将阿拉贡和卡斯提尔组成了共主邦联,并开始了统一西班牙的行动。费迪南德还对纳瓦拉有所企图,虽然埃齐奥怀疑这个老顽固的设想能在这推进到什么程度。作为这里国王的妹夫,凯撒在这里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
期盼着阻止米凯莱托的计划,他们努力克服疲倦继续前进。但是无论三人如何努力追赶,米凯莱托已经抢占了先机。
六十
米凯莱托和他那一撮支持者勒住马,望向拉蒙塔城堡。这座为抵御摩尔人而修建的城堡脚下有一个叫做梅迪纳·坎波的小镇。
米凯莱托的视力相当不错,即使在远处他也能看到凯撒挂在囚室窗户上的红围巾。那间囚室在城堡主塔的最高处,囚室没有安装栅栏,因为根本没人想过有人能从拉蒙塔逃脱。仔细看,你就会知道这种自信源于何处。外墙由十一世纪最优秀的石匠和瓦匠修建而成,平滑如镜。如果没有用红围巾作为记号,米凯莱托连找到他的主人都会很难。他们之前收买的在拉蒙塔的内应——一名卫队军官——非常称职。在被收买之后他表现得相当可靠。
要把凯撒救出来是项艰难的任务。他的囚室门口被两个教皇卫队的瑞士佣兵严加看守,这两个瑞士兵都油盐不进,所以想要“和平”地解决问题根本不可能。米凯莱托估量了一下主塔的高度。到了城堡里面,他们要在完全没有落脚点的塔楼上爬一百四十英尺。否决。米凯莱托仔细考虑着。他是个实干家,但是他的专长是杀人,而不是解决问题。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惯用的工具:绳子。
“我们靠近点儿。”他对同伴说。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都穿着猎装,而不是平时的一身黑。作为标准装备,每个人都带着一根长绳。
“我们不能挨得太近,”他的副官说,“不然对面的守卫就看见我们了。”
“看见什么?他们只能看见一群来梅迪纳补充物资的打猎爱好者。别慌,希拉尔多。”
这句话给了米凯莱托灵感。“我们直接进城去不就得了?”
在大约半小时的路程之中,米凯莱托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当他们快到城墙下的时候,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慢点儿。”他说。
他们放慢了速度,米凯莱托骑到了前面。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个才十八岁,名叫卢卡。他还没长胡子,鼻子有点翘,看上去还是娃娃脸,但已经是个老到的杀手了。
“把绳子都拿出来量量。”
众人照做了。每根绳子十二英尺,系在一起一共一百二十英尺。算上米凯莱托自己的,就有一百三十英尺了。凯撒大概得从十英尺高的地方跳下来,但是那就不算什么了。
下一个问题是怎么把绳子送到凯撒手里。他们得借助于那个叫胡安的军官的帮助。由于已经告诉了他们自己的作息,联系起来并不难。这件工作交给了卢卡。除了这个一脸无辜的小子,米凯莱托以下所有人都是一脸凶相、容易吸引目光的家伙。胡安肯定得打点一下。米凯莱托身上带着两百五十块的应急资金,准备把十分之一用在他身上。
胡安能不受瑞士人的阻拦进入凯撒的囚室,所以把绳子给他就好。米凯莱托还可以伪造一封公函,这样装得更像一点儿。问题是怎么通过外围的城楼,如果凯撒成功逃出塔楼,他就要想办法从唯一的大门离开戒备重重的中心庭院。
有一点好处是拉蒙塔最近一段时间的主要功能都是看守一个囚犯。这座城堡的设计目的是抵御摩尔人的进攻,但是这种威胁早就消失了,而这个巨大的城堡对于关押凯撒一个人来说实在太过庞大。所以胡安告诉他要躲过岗哨其实不难。
他们有时要给凯撒带换洗衣服,所以米凯莱托在考虑假装送换洗衣服来瞒过守卫的眼睛。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除了直接冲进去大开杀戒,直接把凯撒劫出来。
“卢卡,”米凯莱托最后说道,“我有件事拜托你。”
胡安开价五十个金币,米凯莱托没耐心和他认真讨价还价,最后拿四十块成交了。卢卡前后去了三次,最后他报告米凯莱托说:“准备妥当了。他准备在晚上六点把绳子连同卫兵制服和晚饭一起送过去。胡安今晚在后门值班,从午夜到六点。从城堡到镇子里面只要走五分钟的路程……”
凯撒·博基亚的左腿因为花柳病的症状而隐隐作痛,让他有点儿一瘸一拐的。凌晨两点钟,他换上了卫兵的制服,把绳子一头牢牢系在窗子的竖格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把绳子放了下去。虽然夜里寒风凛冽,凯撒还是紧张地浑身是汗。他一点点地爬了下去,直到摸到绳子下端。最后的十英尺他是跳下去的,着陆的时候凯撒的左脚疼了起来,但是他强忍着一瘸一拐地横穿荒凉的庭院走向外面。楼上的卫兵没有太多注意凯撒,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卫兵而已。
在大门口,凯撒紧张坏了,然而胡安及时地出现了。
“好了,我带你去卫兵室。”
之后会怎么样?这段路那么短,但是却又无比漫长。
“不要慌。”胡安低声对凯撒说。
卫兵室里有两个人正在睡觉。胡安直接踢醒了一个。
“起来,多明戈。这家伙有急事。他们忘了给马厩买稻草了。在明早出去巡逻之前要准备好。现在带他去门口,跟门卫解释一下放他出去。”
“是,长官!”
凯撒跟着卫兵走出后门,在月光下向着小镇慢慢走去。城堡的门在他身后重新关上了,而他则享受着从1504年开始就没体验过的清冷的新鲜空气。他现在自由了。凯撒还不到四十岁,他还有机会把所有的东西夺回来,他还有机会向所有的敌人复仇,特别是刺客兄弟会。他要在弗利让卡特琳娜·斯福札像仆人一样屈服于他。
他在说好的会合地点听到了马的声音。谢天谢地,是米凯莱托。然后他看到其他人都正躲在教堂的墙根下。他们给凯撒准备好了一匹黑马。米凯莱托下马来搀扶凯撒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