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兵中队长:是!
他向教堂大门内 跑去。
教堂/大门内 傍晚/外
紧闭的小窗里面,英格曼的咳嗽咳得惊天地泣鬼神。
日本兵中队长在外面敲了敲窗板。
英格曼咳嗽着朝小窗口看去,强撑着打开插销。
教堂/大厅/图书室 傍晚/内
红绫等人推开门,一面呼唤:喃呢!喃呢!
春池:你给我死出来!你躲就躲得掉了?!心眼真好,天塌下来叫个大的扛着是不是?我个子也不大,凭什么帮你个狗日的扛着?!
红绫:(轻声对春池) 不要吓她,好好跟她说,她还是懂事的!
春池:本来就是嘛!姐妹们祸福同当,馒头她怎么不让给别人一口,大难来了,都推到别人头上!
她们查看桌子下面、书架和书架之间。
教堂/院子 傍晚/外
英格曼狂烈地咳嗽着,走回院子。
法比和玉墨等从后院走来。
英格曼边咳边从他们焦急的脸色上判断着情况。
法比:看来只能少一个人了。
英格曼:日本人已经定了数字,少一个人跟他们走,他们万一要闯进来搜查,我们就血本无归。继续找……
法比:(愤怒地打断他) 硬拼也不至于血本无归!要不,一半人的性命起码不用赔出去!就是你,把这些性命叛卖给小日本了!
英格曼身体震动一下,鲜血从嘴里喷涌出来。
法比愣了。
黑岩的轿车内 夜/内
特写:夜光的指针指着夜光点数——6:40。
黑岩快速摇下车窗。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看见黑岩的白手套在夜色里冷酷地一挥。
他向大门转过脸,向门铃伸出手。
教堂/上空 夜/外
火急的门铃声震荡着夜色中的教堂,震荡着披着白雪的钟楼,震荡着苍老的美国山核桃树。
铃声把后院的松树和柏树都震动了,树枝上垂吊的冰凌轻轻抖颤。
戴涛的墓碑上落下一片残雪。
催命的铃声似乎惊扰着亡灵:多年前去世的一个个神父的墓碑上的雪花,纷纷落下。
被人们主观听觉夸张了的铃声更加振聋发聩,急促粗鲁。
似乎这是末日之门的铃声。
教堂/前院 夜/外
震耳的铃声使英格曼的咳嗽完全成了无声的。
英格曼华丽的教袍上,几滴血溅在胸前,也溅在他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上。十字架晃动不止。
教堂/地窖 夜/内
女学生们抱成一团,铃声使她们魂飞魄散。
书娟趴在砖头垒砌的缝隙上,看着杂乱往来的腿脚——这是缝隙能够提供的唯一一点视野了。
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住所/楼梯 夜/内
玉墨和女人们边呼唤边跑上楼梯。
铃声使她们的脚步和呼唤都成了无声的,我们只能从她们的口型辨别出,她们在呼唤喃呢。
玉墨推开英格曼卧室的门,呼唤着。
红绫领着几个女人查看着犄角旮旯。
玉笙来到露台上,一边呼唤一边查看。
春池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是空的。
教堂/围墙外 夜/外
一把把刺刀被推上来。
所有日本兵做好作战的准备。我们意识到,他们对付的竟然是墙内那些最柔弱的生命。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嘶哑地叫喊) 集合,准备攻击!
八个日本兵出列,抬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电线杆。
教堂/院子 夜/外
玉墨和女人们似乎被寻找消耗了一半生命,个个疲惫而萎靡。
玉笙:我们顶替也未必有用啊,少一个人,日本兵跑进来,还不把教堂抄个底朝天啊!
玉箫:说不定都不用进来,放把大火,小丫头们一个也跑不出去!
玉墨:我想起来了,喃呢肯定跑那里去了!怎么早不想起来!都跟我来!
她们向地道跑去。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指挥着八个日本兵用一根电线杆撞门。日本兵们像古时候攻城似的,抬着电线杆,喊着日本劳工号子,整齐地退几步,整齐地撞上去。
大门在撞动下震动着。
教堂/院子 夜/外
玉墨和法比以及另外几个女人来到地道口。
玉墨趴到地上,对着地道里小声亲切地呼唤:喃呢!妹子!喃呢!你在里面是吧?你玉墨姐姐在这里,跟你一块,不怕,啊?
红绫:滚出来,死丫头!听见没有?!耳朵里长草了?听不见我们叫你?!
玉箫:多半是做地老鼠钻到泥巴里去了!
玉笙:长到洞里就行了?你就是个大芋头,小日本也要把你挖出来!
大家担惊受怕地等着,听着地道内的响动,但里面一点响动也没有。
撞大门的声音在这里听起来也惊心动魄。
教堂/地道 夜/内
法比打着手电走进地道,玉墨跟在后面。
法比突然站住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瞪着,一只手伸出,似乎要阻拦玉墨上前。
玉墨越过法比的肩膀看去,抬起手,捂住脸。
电筒的光圈里,死去的喃呢磕得满头满脸是血,脖子上一道镐头留下的伤口,也在汩汩地冒血,仅仅这一会儿不见,她已经不像本人了。
教堂/大门外 夜/外
八个日本兵上来,把先前的八个士兵换下来,接过电线杆,继续撞门。
劳工号子听上去像野人进攻一样令人发怵。
牢固的大门在撞击下渐渐和门框脱离。
教堂/中院 夜/外
法比的手飞快地把一块圆形的犹如井盖的木板盖在了地道口,然后把新土铺在盖子上。
一把扫帚扫着浮土,渐渐使地道口的新土跟周围的土混合为一体。
教堂/大厅 夜/内
玉墨替喃呢擦洗着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
红绫给她梳理着蓬乱的头发,以厚厚的刘海遮盖住额头的伤口。
玉笙和玉箫将那件黑丝绒裙子铺在桌上,用手抚平皱褶。
黑岩轿车内 夜/内
日本兵中队长回头看着黑岩的车窗口。
黑岩举起带着白手套的手,狠狠一挥。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举起手枪,对着天开了一枪。
日本兵们吼了一声号子,大门轰然倒下。
教堂/大门内 夜/外
若干支电筒的光亮刺入倒下的大门内,直指一个弓腰驼背在咳嗽的老人。
冲进大门的日本兵们定住了,对如此的抵抗者感到意外。
英格曼慢慢向电筒的光亮转过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英文) 正要给你们开门去,就咳嗽得停不下来。对不起,让诸位费了那么多体力。
翻译快速地低声地翻译了他的话。
英格曼:(英文) 请等一等,我这就去把孩子们叫出来。她们已经准备好了。
日本兵中队长打了个手势,日本兵们在原地驻步了。
教堂/厨房 夜/内
法比的手拉上地窖的盖子,盖子最后要合拢了,他对着里面低声地,但语气极重地交代:我不叫你们,你们谁也不准出来,一声都不准出,不准往外看,不然那些女人为你们引火烧身,都白搭了,懂不懂?!
教堂/地窖 夜/内
女学生们:(小声地) 懂!
书娟看着头顶上那条缝隙合上了,周围是严严实实的黑暗。
教堂/厨房 夜/内
合上的地窖口地砖的缝隙衔接得严丝合缝。
法比把那个金属大烤箱推过来,压在出入口上。
他趴到地上,往烤箱下面看去,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地爬起来。
教堂/前院 夜/外
穿着黑色丝绒水手裙的玉墨等人排成一列,微微地垂着脸和眼皮,像是一群因深居简出,备受呵护而被养得无比娇羞的少女。
每人胳膊下都夹着一大本圣歌歌本。
每人都不紧不慢地迈着优美婀娜的步子。
每个人的脸都是无悲无喜,静若处子。
法比没有表情的脸孔朝着走来的女人们,所有的紧张、疲惫、操劳抽空了他,现在一切成了过去。他似乎不再需要智慧和勇气,只是被动地呼吸和观望。
玉墨长久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地) 别忘了,每年代我给戴少校上坟扫墓,不太为难的话,也代我去看看他的父母。
法比木呆呆地点点头。
红绫:(含着泪,调皮地一笑) 扬州法比啊,我可是把那点财宝都交给你了,你帮我收好,我还要回来拿的哦!
法比点点头。
玉笙:(使了个媚眼) 我才来的时候,恨死你了,你阿晓得?
法比还是那样呆呆地点点头。
玉箫:玉笙说恨哪个,就是欢喜唉!
教堂/地窖 夜/内
所有女学生都挤在砖头留下的那道狭窄的缝隙跟前,往外看去,就像最初她们挤在屋顶阁楼上观望这些女人的到来。
穿着黑丝绒裙子的玉腿从她们眼前移过去。
书娟:(指着一双腿) (小声地) 这是赵玉墨。
徐小愚:(小声地) 红绫……玉箫……这肯定是玉笙。
刘安娜:(伤感地) (耳语) 跟她们这么熟,谁的腿都能看得出来了……
女学生丁:(小声地) 怎么没有那个喃呢?她跟我打过一架,我记得她的腿,好有力道的!
书娟:(小声地) 唉,是少一个人!
女学生丁:(小声地) 就是少喃呢嘛!
黑岩轿车内 夜/内
黑岩从车窗里往外看去。
教堂/大门外 夜/外
两队日本兵从教堂大门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