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只要遇到斯大林下达指令,明明知道有些地方不切实际,梅列茨科夫也选择尽力执行。华西列夫斯基曾把他和朱可夫放在一起做对比,说梅列茨科夫决策非常“慎重”,而且一定要弄清楚“上层”的意见才会行事。
通过苏德战争,斯大林倒是对这位“救火队长”的军事指挥才能更加赏识。他非常看重梅列茨科夫在军队训练、密林地区进攻和突破永久筑垒地域方面的经验,在准备对日作战时,便决定将其调往远东。
斯大林说:“这个机灵的雅罗斯拉夫尔人一定有办法打败日本人,他并非头一次在森林区作战和突破筑垒地域。”雅罗斯拉夫尔当时是苏联的一个州,但梅列茨科夫出生于莫斯科,并不是雅罗斯拉夫尔人。
梅列茨科夫自己也搞不懂斯大林为什么要这么称呼自己,有人说这是因为斯大林认为雅罗斯拉夫尔这个地方的人都很精明,他可能认为梅列茨科夫的机灵配得上做一个“雅罗斯拉夫尔人”。
瞒天过海
早在二战之前,梅列茨科夫就已经是当时苏军仅有的五名大将之一,排名仅次于朱可夫。斯大林担心如果外界知道梅列茨科夫前往远东任职,就会在某种程度上暴露最高统帅部的意图,因此在梅列茨科夫动身前往滨海地区之前,特地建议他使用假名,并暂时自称大将以便隐蔽。
梅列茨科夫表示更宁愿冒充上将,他还开玩笑地说,自己从没有戴过上将这种军衔,正好过过瘾。至于假名,梅列茨科夫使用了“马西莫克夫”,因为滨海地区的确有一个叫马西莫克夫的人,而且也是一名指挥集团军的将军。这样,即便相关信息被日本间谍所掌握,对方也不会对情报产生怀疑。
在莫斯科接受任命后,梅列茨科夫即偕同幕僚,乘坐专列前往远东。为了进行保密,他对外自称“马西莫克夫上将”,从梅列茨科夫开始,凡方面军野战指挥部的工作人员,也一律以比自己的实际军衔低几级的军人名字相称。
原是特别快车的专列被伪装成了普通列车,到每一个车站前就提前挂上“票已售完”的牌子,而目的地也一直秘而不宣。除梅列茨科夫和他的少数高级幕僚外,其他随行人员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大家只能在私下里胡蒙乱猜。
梅列茨科夫的副官每隔两小时就向他报告车里说法不一的推测: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德国。有意思的是,谁也没有提到远东。
直到专列开始转入西伯利亚,所有猜测才自生自灭,但是梅列茨科夫仍未宣布明确的目的地,自然谁也不敢多问他一声。
途中只发生了一起未遂事故。一名中校利用专列在车站停车之机,给家里打了一份电报,告诉妻子自己此刻正在何处。这份电报被有关人员截收了,此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利用专列上的空闲时间,梅列茨科夫做足上任前的功课。他温习了过去曾学过的有关远东战区的知识,重新回忆了当年在苏联远东军时的戎马生涯,又浏览了一遍从莫斯科带来的相应书籍,包括对滨海地区的介绍以及远东的历史、地理和风俗。
到了滨海之后,一位从前在远东和梅列茨科夫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前来迎接,想要进行报告。趁着对方还没提到他的名字和军衔,梅列茨科夫赶紧出示了苏联统帅部签署的特别证件,上面有他的暂用军衔和姓名,事情这才没有穿帮。
第二天,梅列茨科夫给所有随他东调的军官换发了身份证,使大家名正言顺地成为“远东军人”。当天,他在滨海开了一个会,第一次向众人做自我介绍:“我叫马西莫克夫!”
会议刚一结束,就有一名军官走到“马西莫克夫”跟前问他:“您没听说人们都在谈论梅列茨科夫元帅到我们远东来了吗?”
“马西莫克夫”神色自若地回答道:“我没有听说过,而且我也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假身份所闹出的笑话和误会远不止一件。远东第二方面军司令普尔卡耶夫上将也是梅列茨科夫过去的老同事,两人刚见面时,他发现梅列茨科夫佩戴的是上将肩章,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梅列茨科夫又犯了什么错误被降了级。
普尔卡耶夫急忙指着梅列茨科夫肩头上的这两块牌子,深表同情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梅列茨科夫见怪不怪,笑了笑答道:“世间什么事都会有的。”然后便出示了特别证件。
普尔卡耶夫看了证件,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马西莫克夫”。他马上猜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什么问题都不再问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梅列茨科夫并不能随便出示证件。一天他在检查完一个团的装备之后坐下来吃晚饭,团长对他的身份倒是毫不怀疑,可是布置餐桌的团长夫人还有另外几位妇女总是不停地打量他们。这可能是因为二战前她们中有人曾在远东见到过梅列茨科夫,知道他长什么样。
饭后那位团长对梅列茨科夫的副官说:“我妻子在笑我,因为她敢肯定,和我坐在一起的不是马西莫克夫将军,而是梅列茨科夫元帅。”
梅列茨科夫等人的瞒天过海之术对日军大本营和关东军的情报网起到了很大的迷惑作用。在远东战役的准备期间,虽然日本人也探听到了远东有一系列新的军人任命,但始终没能弄清这些化名者的真实身份。
苦力活
从远东战役的大方向上来说,当然是“上层”下达什么指令,梅列茨科夫尽可能予以服从,但具体到战役指挥,梅列茨科夫就显示出了他特有的认真和细腻。华西列夫斯基曾称赞梅列茨科夫擅长战役准备,而且有“预见性”。
在滨海地区的日子里,梅列茨科夫每天的工作日程都排得非常满。他一般会先派一批参谋去即将作战的地域进行现场勘察,以便方面军司令部从一开始就能对军队将在何处和如何展开行动,有一个清楚的了解。在此之后,就会亲自驱车去熟悉部队和地形,出发前,他一般只穿便服或边防军士兵的服装,如遇必要,才随身带上相应的肩章。
滨海的许多地方道路崎岖,所乘的吉普车往往不听使唤。这时候车上的人就只得全部下车,把绳索套在自己身上,拉着车吭吭哧哧地走上几公里。
梅列茨科夫做将军已经很多年了,很少有机会碰到这种苦力活,自然是累得够呛。有一次大家在山里发现了一座小木屋,主人非常好客,请梅列茨科夫在高板床上休息。梅列茨科夫一则不愿打搅主人,二则也实在太累了,把一件毡斗篷往身上一裹,就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根据副官计算,那几天他们一共走了三百公里山路。
为了让自己对作战地域能有一个更好的了解,不管道路多么崎岖难行,梅列茨科夫都要尽量多走访几支部队。有些地方,他在二战前就曾经工作或到访过,当地一些不认识他的兵团指挥员惊奇地发现,这位无人知晓的“马西莫克夫将军”对地形竟然如此熟悉——他能够告诉司机哪里好走,车可以开得更快一些。
远东第一方面军的官兵主要来自于两部分,一部分是原滨海集群的远东军人,另一部分是苏德战争的东调人员。在梅列茨科夫看来,二者各有优缺点,战前都需要予以积极纠正。
前者长期待在滨海,熟悉敌情和对方的防御体系,对远东战区的地形、天气等情况也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但是由于未能参加苏德战争,导致他们普遍缺乏足够的作战经验。另一方面,主力之前被牵制在苏德战争的现实,也让他们在作战意识上偏重于防御,而不是积极主动的实施进攻。
梅列茨科夫特地腾出一段时间,向原远东人员介绍了苏军在西线取得的作战经验,并且通过训练,着重增强他们在更复杂的情况下实施主动进攻的意识和能力。
新的技术装备配置到各兵团后,有些远东军官对在滨海地区使用重型技术兵器抱有怀疑态度,首先遭到质疑的便是坦克,他们认为滨海地形复杂,坦克没有太多的发挥余地。
梅列茨科夫除了亲自做报告,介绍坦克兵在北极等困难地域的作战经验外,还进行了有坦克部队参与的演习,用实践打消军官们的顾虑。
演习过程呈现出两极分化。凡是进行了周密准备,并仔细研究了地形和相关机械保障的坦克乘员组,在推进上都没有问题,证明坦克兵在滨海同样有用武之地。
不过也有一些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差的坦克乘员组,坦克开得非常慢,有时甚至落在步兵后面。看到这种情况,梅列茨科夫就会毫不犹豫地让这些坦克兵从头进行准备,再来一轮演习。
东调人员在西线同德军的作战中取得了丰富的经验,而今可以巧妙地运用于滨海,这是长处,而他们的不足之处也正好是原远东人员所长,即对当地情况和敌情不够熟悉。
梅列茨科夫采取的办法,是让具有丰富远东经历的军官给东调人员上课,帮助他们了解日军的装备、战术和防御特点。组织授课的同时,方面军司令部根据滨海地区的地形、天气等特殊条件,抓紧进行了连、营、团、旅、师、军的各级演习,重点演练对筑垒地域的突破。
到远东战役开始之前,远东第一方面军沿边境线进攻的部署已经基本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