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打扰您了,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女人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一直怪异的萦绕在璩岁脑海里挥之不去,能和一个心理不正常的人玩角色扮演这么久,也许她本身心理就不怎么正常。
璩岁头疼的想着,一边用拇指按揉太阳穴。
他轻轻推开卧室门,看到马冀的老婆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伏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他没有惊动她,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站在地铁站外,苏隐拢了一下被风吹起的围巾,带着笑意挂断了电话。
人生就该快意江湖,也许是自己计算的太多,命运终于看不过眼了,决意要自己放手搏一次。
他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还不能停下,只得不断的向前走。但是前面一直都是漆黑一片,更可怕的是他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心里越发恐慌。
他拔腿向前跑,希望能冲出这片黑暗,寂静里他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
然后他突然发现,他喘得这么厉害却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疑惑的停下脚步,低头看,下面是大敞着的空空如也的腹腔。
璩岁喘息着瞪大了眼睛,僵硬的躺在床上,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慢慢坐起身,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腹,感受着心脏在手掌下砰砰跳动的力量。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手机不知道被他扔到哪了,他也不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他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抬头看见墙上贴的 30 天期限的纸,上面整整齐齐的画了十一个红叉,他走过去把纸从墙上撕下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里。
打开电脑,璩岁把白天收集到的资料都摊在桌上,借着电脑屏幕的光亮录入,然后简单把自己一天做的事情写下来,保存好,一并发到那个隐秘的私人空间里。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走进森林里的孩子,不停地在身后撒着面包屑,不是为了能走出来,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见了,还有人能找到自己。
璩岁微微有了些倦意,打算回去接着睡觉,站起来的时候瞄到电脑上的邮件提示,又坐了回去,允婕发给他的案卷差点被他丢在脑后。
案卷里有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女人脖子上的伤口凌乱,有戳刺也有划伤的痕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当时的狂怒。
在铁轨边不顾可能有人经过的风险,漫无目的的殴打,不计后果的虐待,现场照片显示她至少拖行了这个女人三四十米远,这些凌乱的痕迹都足以证明她当时是失控的。
第一次作案的刺激,加上情绪失控之下她失了分寸,在不经意间留下了 DNA。不过这是哪一个你第一次作案呢?璩岁伸出手,按女人脖子上的伤口比划了一下她掐人时的动作,左撇子。
他眨眨眼睛,看向自己握笔的右手,突然想起刘闻死的时候,那支钢笔是插在他右侧太阳穴的。
璩岁站起来打开灯,从衣服里找出手机打给陈祈。
“喂,你哪位?”
陈祈接电话的语气不太好,任谁在凌晨四点钟被人吵醒语气都不会太好。
“陈教授,我是璩岁,我想问你个问题,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双重人格障碍患者的两个人格会融合在一起?”
璩岁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陈祈才开口道。
“正常情况下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患者多个人格开始融合那是好转的迹象,你为什么这么问,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这种融合可不可能是自发的?”
璩岁觉得自己好像隐约之中抓住了什么,但一时之间还很难确定过他执着的跟着这种感觉想要走下去。
“不可能,多重人格障碍的症状可能有变化或者减轻,但是疾病本身是不会自发缓解的,这是心理学界公认的事实。”
“如果他们自发融合了呢?有没有这种可能?”
陈祈被问住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相当谨慎。
“这种情况除非是人为的,有人运用催眠手段,通过强烈的心理暗示把一个正常的人格分裂成两个。但是这种做法首先严重违背职业道德,其次成功率也不会很高,还可能对患者的心理造成严重创伤。最难的一点是,你给予的暗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响力逐渐减弱,除非你能在受暗示者身边时刻监视,随时加强暗示,否则他的两个人格终究还是会合二为一。”
璩岁听了陈祈的话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那块缺少的拼图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填补了之前的空缺,这个人童年的生活轨迹开始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谢谢你陈教授。”
璩岁把电话随手丢在一边,拿出录音笔,打开之前他写下的侧写,一边听一边在电脑上做修改,把所有的思路都记下来。
他刻意的忙碌着,这样就可以不去想那些藏在心里的,像魔鬼一样张牙舞爪的不安。
苏隐把身上的水擦净,穿上一件宽大的酒红色浴袍,赤着脚走进房里,跨过点燃的一圈蜡烛,盘膝坐在中央安静的闭上眼睛。
再多的计划也比不上那些偶然出现的巧合所能推动你走的距离,在一切结束之前她不剩下多少时间了,所以她不想把他们浪费在无意义的睡觉上,她宁愿清醒的坐在这儿,在静谧里看着天光亮起。
有淡淡香气的蜡烛安静的燃烧着,苏隐喜欢看这些火焰,它们安静而明亮,自始至终都散发着些微的温暖,即使被风熄灭也还保留着可再度被燃起的希望。
古鸿送走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之后打算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以后他还有另一个咨询者要来。
他把和咨询者订下的家庭作业用打孔器打好孔,放进他的病历里准备交给助手,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妻子打来的。
“雯雯,怎么了?”
电话那头妻子似乎在哭,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郑松是谁?”
古鸿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胃都痉挛起来,猛地往下坠。
“雯雯……”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沈雯在电话里崩溃的大喊。
她不是个傻女人,刚结婚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丈夫有事情瞒着她是她一直选择隐忍,就是希望有一天古鸿能自己说出来。
一开始她以为古鸿在外面有女人,但后来古鸿的表现又渐渐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她对自己说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丈夫对自己这么好怎么会有外遇呢,可能他只是不太会表达感情罢了。
直到今天早晨,一个匿名快件被送到她手上,快件里只有一个 U盘,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上自己的丈夫正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亲吻一个男人的手,他看他的眼神,是沈雯从没见过的深情。
那个男人的床头挂着一串银制风信子,和古鸿手机上的一模一样。这个手机挂件从她认识古鸿开始就一直挂在他手机上。她也曾经好奇问过是在哪买的,古鸿说是很多年前在苗寨旅游的时候,一个苗银师傅送给他的。
今天看见同样的挂件她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牺牲品个挡箭牌。
“雯雯,你先呆在家里别乱走,我马上回去,我马上就回去。”说完古鸿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走到前台的时候他告诉助手,把今天所有的来访者全部推掉,就开车往家里赶。
沈雯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里空荡荡的,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打电话之前她心里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古鸿能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那些照片不是真的。
现在她自欺欺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折断了,沈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些同妻诉苦,她总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现在轮到自己了,她才体会到这种背叛有多痛苦。
沈雯麻木的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毫无目的的翻找着,看见父母的电话她几次想拨过去,最终还是没有。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父母表示完全尊重她的意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不忍心让年迈的父母为自己操心,所以只能自己来承担。
想到自己的父母,沈雯又想到了公公婆婆,她是经人介绍和古鸿认识的,她记得介绍人说是古鸿的父母托她给古鸿介绍对象。那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想到这儿沈雯更是满心委屈,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去洗了洗脸,看着镜子告诉自己不能像个怨妇一样,哪怕输也要输得有尊严。
她简单化了妆,给古鸿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要去公公婆婆家把 U 盘装进包里出门了。
虽然一路上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可是真正站在公婆家门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鼻子酸酸的,很想放声痛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圈里的眼泪逼回去,然后抬手按响门铃。“来啦!谁啊?”
婆婆汤桂馨一边应着一边走出来开门,一看自家儿媳妇眼圈通红的站在外面,赶紧给让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