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男人长得壮好,结果到我这儿就行不通了,有一次我去中科院参加学术研讨会,还被人误以为是哪个教授的保镖,差点不让我进去。”
璩岁和张志都被陈祈逗笑了,三个人之间初次见面的陌生感也随着笑声烟消云散。
张志把带来的案卷卷宗递给陈祈,他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又听了璩岁的想法,然后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开始查阅。
“你的这个想法很大胆,也有一定根据,但是依照现有证据来说还很难成立。”陈祈放下书看着张志和璩岁。
“根据《美国精神疾病诊断手册》,多重人格障碍的诊断标准有四条:
A、存在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的身份或人格状态。
B、至少有两种身份或人格状态反复控制着患者的行为。
C、不能回忆重要的个人信息,其程度无法用通常的健忘来解释。
D、这些障碍不是由于物质的、直接的生理作用所致或一般的医学情况。
你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犯罪嫌疑人符合其中任何一条,单凭他在两个犯罪现场留下的心理痕迹差异我们没法做出诊断性判定,仅仅只能是一个可能的猜测,而且还要持怀疑态度。”
“对此我有两个小建议,仅供参考。第一,一般情况下连环杀手会有一个比较固定的犯罪模式,但是在行凶初期他们的手法比较生疏,还在寻找最适合自己的仪式性过程,所以案发现场有不同之处也是正常的,这是他们的进化过程。”
“第二,犯罪嫌疑人可能确实患有某种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是并不一定是多重人格障碍。因为在多重人格障碍的鉴别和诊断过程中,有几种人格障碍很容易与之相混淆,例如表演型人格障碍、妄想型人格障碍和分裂型人格障碍。所以在能得出确定的诊断性判断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您觉得哪一种情况可能性更大?”
璩岁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些东西,然后抬起头问陈祈。
“这个还很难说,”陈祈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你们只能等他下一次作案,把更多的案件串联在一起,看能不能找出其中比较有特点的心理痕迹。”
闻言张志皱了下眉头。虽说赵兴没有给他们下死命令,只说一个月破不了案再想办法,但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立在那儿了,如果破不了案子只是丢人,再死人的话那可就是打脸了,作为刑侦大队队长他不好交代。
璩岁就没想那么多了,对他来说案子就是案子,只要能破案,其他的一概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所以陈祈的话一点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做出的侧写是犯罪嫌疑人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如果王敏案不是他第一次作案,那么他之前作案的时间肯定在最近十年之内,他完全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着手进行调查。
“谢谢您的帮助陈教授,如果有问题我们再来向您请教。”
两人离开陈祈的办公室回局里,张志因为陈祈的话有些忧心忡忡,璩岁则陷入了思考之中,两人于路无言。
回到局里,璩岁本来想去档案室,结果两人刚一进大厅就被勒酉拦住了。
“璩岁带回来的纸花我做了化学检验,在里面发现了少量麦角酸二乙酰胺的成分,我觉得可能是混在香水里喷上去的。”
麦角酸二乙酰胺,俗称 LSD,是已知世界上药效最强的迷幻剂,属于严格管控类化学制剂,无论是出售还是丢失,任何一个化学药品商店和实验室都会有严格记录。
“太好了,我马上联系缉毒大队的人去查,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张志激动得狠拍了勒酉一巴掌,疼得他直咧嘴,然后风风火火就走了,惹得璩岁站在一边直偷笑。
“勒酉,我想查十年前的卷宗应该去哪查?网上能找到吗?”
“我不太清楚,你去问问档案室吧。” “好,谢了。”
档案室在走廊尽头,门没锁,但是璩岁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发现一个穿便装的年轻人正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摇头晃脑的,根本就没听见他敲门。
璩岁怕吓到他,关门的时候故意弄出了点声音,他听见声音,一把拽下耳机往身后看。
“不好意思啊,没听见,你找谁?”
“我想来查一下档案。”
“哦,那就坐这儿查吧,直接输入关键词就行了。”
他起身把对面的电脑打开,然后坐回去准备接着干活儿。
“我想查最近十年的档案,电脑里都有记录吗?”
年轻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璩岁,显得有点惊讶。
“最近也没听说有旧案清查行动啊,你怎么想起查十年前的档案了?”
“哦,和现在手头的一个案子有关。”璩岁笑着解释道,并不打算细说。
“这样啊,”他挠挠头。他也知道局里的规定,有些案子是不能随便问的,“那你坐这儿吧,我教你怎么查。不过这可是个大活,我劝你先去买点吃的东西放这,你这一天够呛能查完。”
“好,谢谢你。”
璩岁年轻会用电脑,一教就明白,很快就能自己查了。
以前他一直以为查档案是个轻松的活儿,打几个字让电脑自己检索就行了,现在自己亲自干了才知道,查档案简单,看内容可就难了。十年里未破的谋杀案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几百份档案看下来他脑仁都疼了也没什么收获,倒是肚子已经饿扁了,翻来覆去搅得他根本没法干活儿。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了三点多了,他竟然在档案室里呆了将近六个小时。无奈的叹口气,璩岁决定出去吃个饭再回来接着看。
在街边小店里点了一碗馄饨,璩岁也顾不上馄饨还烫嘴,狼吞虎咽的就开始吃起来。他是真饿了,从早晨吃完饭到现在,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马上快吃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璩岁。”
“我是范子成,张志手机没电了,他让我告诉你马上来一趟 S 市 市动物园旁边的山上发现一具男尸。”
璩岁还没来得及问,S 市发现男尸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范子成就把电话挂了。璩岁一阵无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范子成实在是太急躁了,一边把剩下的几个馄饨塞进嘴里,然后赶紧开车往 S 市赶。
S 市动物园的位置非常偏僻,在远郊区,不过离 D 市倒是挺近,下了高速公路再开一小会儿就到了。
璩岁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就能望见动物园旁边的山上有一个地方灯火通明,几个很大的探灯亮着,照亮了周围大片的树林,里面不时有人影闪过。
璩岁向着亮灯的地方开过去,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那座山好像离他挺近,也开了有小十五分钟才来到山脚下。此时山脚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好几辆警车停在那儿,有持枪的武警在现场维持秩序,璩岁向警察出示了证件然后进入案发现场。
他沿着一条小路往山上走,案发地点在半山腰附近的一个平台上,一踏上平台他就看到了依然被留在原地的被害人。
案发现场是个天然形成的石台,两平米见方,很平整,正好位于爬山人踩出来的小路下方,被一块儿突出的岩石挡住,如果不爬到石头上根本看不见这个石台。
被害人就在石台上,以双膝跪地的姿势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靠在那块儿大石头上。他的头耷拉着,在刺眼的灯光下能清楚的看见他左侧太阳穴上扎着一支钢笔。
他的衣服被割开,只靠袖子挂在身上,敞开的前胸被人刻上了几行字,那是一种璩岁从没有见过的语言,不同于英语也不同于汉语。
不过虽然看不懂,他依然能看出来这些句子是被非常流畅的写下来的,中间没有停顿和迟疑,从被割开的伤口里流下来的血迹都是直接淌下来的,没有中途被截断的痕迹。
灯光下,受害人低垂着头,如同虔诚的信徒在赎罪。他在赎什么罪?还是他在代谁赎罪?
有人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璩岁转过头,看见张志和范子成站在他身后,两个人俱是面色凝重。
“是他,对不对?”
璩岁激动的伸手抓住张志。这种仪式般的布置,如同展览一样的场景,和完全藐视受害者作为一个生命体的存在,而单纯把他当做一个信息载体的现场,必定是他无疑。
忽略掉璩岁眼里的兴奋,张志点点头,把一个证物袋递给璩岁。
证物袋里安静地躺着一朵黑色纸花,和他在王敏家发现的一模一样。“从被害人嘴里发现的,死亡时间大约是 30 到 33 个小时之前就是昨天早晨八点到十一点之间,尸体是一个爬山的老太太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发现的。”
“他在白天杀人,而且还选在一个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地方,说明他的信心在增强。”
璩岁一边说话,一边隔着证物袋用食指的指节摩挲着纸花,好像通过这朵纸花他能触摸到嫌疑人一样。
“六天时间,三起命案,连杀七人,如果不是因为中间的冷却期,我都要以为他是个狂欢式杀手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才导致他突然如此密集的作案,如果能找到这个刺激源,我们就能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