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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 [出版] (郭沛文)


  “他做的事,黎冰心知不知道?”罗门问。
  周沅说不知道。
  “啊?”罗门轻叹了一声,在场的几位警察也惶然。
  “我是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周沅称,崔远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事的详情,他也没有同黎冰心有过任何联系。杀死黎万钟,只是完成崔远布置的任务。
  “你帮他杀人,真的只是为了钱吗?”林立莲问他是否还记得奥运会那年,常德市康复中心,有个照顾他的护士赵蓉坠楼死亡的事情。
  玻璃后的周沅又咧嘴笑了。
  “还个人情。”他如此回答,意思再明了不过。
  审讯室越来越压抑,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杜然撑着额头问:“那你的周叔叔和黎冰心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和你讲过?你听说过高致远这个人吗?”
  “你们这都查到了?确实厉害呢。”
  周沅被铐着的双手竖起大拇指,说黎冰心正是崔远养母崔静莲和高致远的亲生女儿。
  1992年,打算举家迁往长沙发展的高致远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据说可以帮他在长沙托关系落户的师兄,名叫黎万钟。黎万钟听说了他的来意,了解了他的情况,别的好处不要,只提出一个要求。
  “把你和前妻的那个孩子要过来,接给我养怎样?”
  黎万钟多年没能生育,但不想无后。高致远和崔静莲的孩子,同是知识分子的女儿,想必遗传也不会差,正是送上门来的天意。
  对于高致远来说,他原本就嫌弃崔静莲生了个女儿,没打算要,甚至还在想办法送出去。在那个年代,这孩子要是划给了自己抚养,那么按照当地的情形自己也就失去了生二胎的资格,无法再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了。
  黎万钟开出条件后,高致远开始向崔静莲百般争取,希望把女儿要过来。
  黎万钟对高致远承诺,孩子过继之后,有路子可以让他同再婚的妻子再生一个。
  于是,1992年的高致远抱着那女婴,去找黎万钟换了一本长沙户口。
  “到了2011年,冰心姐姐都19岁了,高致远才跑过来认亲。”
  周沅说,认亲其实就是死皮赖脸地要钱,所以周叔叔觉得这个人是个麻烦。
  “过年的时候把他哄出来,除掉了。”
  罗门赶紧问崔远究竟是怎么除掉高致远的,话说出口才忽然察觉到,两个人的名字里竟都有个“远”字。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崔静莲收养周启森,给他起名的时候,心里面其实还挂念着高致远?
  如果是,这是一种怎样的被辜负与不值得,他不敢想。
  “我不晓得怎么除掉的,他没说。”
  “他这些年究竟杀了几个人?”林立莲问。
  “我就知道这两个,没了。”周沅表现出一种好奇,反问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
  “说说那天吧,为了杀黎万钟的计划,你是什么时候进入那家保安公司上班的?”
  “今年春天,过完年之后没多久,他们招人,我就进去了。”
  周沅说,周叔叔通过公安局的朋友得到了消息,每年星城音乐节的安保公司都是那两三家,所以就挨个去应聘。
  杜然看向罗门。
  “确实聊过,聊演出的时候。”罗门有些尴尬。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林立莲捏着下巴,却在想别的问题,“你明明都已经在里面当保安了,为什么他当时还要找另一个保安把刀带进去?这是个什么意思?”
  台下躁动的人群安静了一些。
  湿漉漉的印花T恤紧贴在罗门身上,他拿着麦克风,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舞台上总是能隐约闻到的气味,大都来自金属、灰尘和人的汗腺。
  “傍晚将至,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我们的演出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是我们乐队的最后一首歌——《疯苹果》。”
  单手叉着腰,呼吸有些重了,罗门转身给了吉他手老崔和鼓手赵公子一个眼神。于是先有鼓点由疏到密涌出来,接着是一段急躁又激昂的吉他solo,像毫无预兆升空爆炸的烟火,炸开,然后冷却。
  老崔的手速由快转慢,吉他的声音变得舒缓了些,贝斯手多多隐约铺垫的声线便开始明显。
  “每到黄昏,我的心就像一颗疯掉的苹果。摇摆不定,挂在血肉的躯体上……”罗门踩着效果器,轻轻开口唱,而后怒吼,“爸爸!你的孩子很慌张!你的言语很荒唐!它们像撒进我命运的大网,网着我动也不能动了啊!”
  舞台灯光炫彩夺目,热气蒸腾,罗门一甩头,汗滴就顺着打湿的发尖,飞洒出去。
  他闭上眼,沉醉进老崔弹出来的琶音,紧接着感受他指尖如雨点般在琴弦上跳跃,换来赵公子更为暴躁的鼓响。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你说,但我终究会进化成你那样。不善于批评,也不善于被批评。懂得——你我人生,拼凑之章,遁入社会,迷雾茫茫……”
  老崔的脸上也全是汗,顺着下巴往下滴,他闭着眼,紧紧咬着下嘴唇,非常用力。有那么一瞬间,罗门瞥见了,觉得那好像不是汗,而是他积攒了一生的眼泪。
  这真是个奇怪的念头,罗门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音乐总是会造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刻。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挺奇怪。你说,而我难免会衰老成你这样。不能够毁灭,也不可能被毁灭。方知——你我人生,孤苦之民,误入三界,波光粼粼……”
  他继续唱,实在是太热了,就掀起了衣服,丢在舞台上,赤裸上身。
  台下一阵尖叫,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结实的身体上,勾勒出汗毛的金色轮廓。
  舒畅多了,他听着老崔的间奏,看老崔一脚跨上音箱,握紧了手中的麦克风,准备着下一句爆发。
  “爸爸!”
  老崔也跟着大声吼了出来,这是设计之外的声音,他面前没有麦,但声音却很大,几乎产生了回响,听着像一声很合理的伴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到傍晚,我的心就像一颗要疯掉的苹果啊!摇摆不定,挂在血肉的躯体上……”
  罗门写的这首《疯苹果》,多多少少带有自传的性质,它也是哭小孩乐队每次正式演出的谢幕歌。尽管已经唱过很多场,但这无疑是目前为止表现最好的一次,观众们的表情和呐喊就是证明。
  多亏了老崔,有这样的演出效果,罗门对乐队的未来充满信心。大家气喘吁吁收拾乐器下台的时候,他甚至有过一个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的闪念。他想着,如果哪天警察干累了,就顶住父亲的压力辞职算了,带着大家一起专心去做音乐。
  在遇到老崔之前,罗门不敢这样想。
  那时他明白了,让人放心的搭档,就像是从生活的井口伸过来的手,可以拽着人上到理想的世界去闯荡。
  罗门没料到的是,曾经那只手刚把自己这颗疯苹果从井里拉上来,却又握紧了匕首,狠狠地刺上了一刀。
  匕首,他想起来了……自己一直在意的是匕首,在意老崔在这些事件中,带给他的一种反差感。
  “到时候我们需要两把刀。”
  “两把刀?”周沅不太懂周叔叔的意思。
  “依我的经验,在那种大型集会演出中,你想要搞事情又完全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周叔叔告诉他,这可不是多此一举。
  “我准备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刀,仿制的俄罗斯凤凰军刀。
  “一把没有开刃,我找了另一个保安带进去,一来做样子给黎万钟看,让他充分信任;二来故意留下痕迹,制造把刀带进安保严密的演出现场的合理性,把警察调查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
  “另外一把开了刃,你自己藏在身上带进去,用来了结他的性命。用完之后,就丢在那里,刀背上我会留下指纹,小心点别弄掉了,也是一样的作用,替你打掩护。”
  周叔叔说,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谁也不能避免。
  地上有一把锁和一片钥匙,当这片钥匙恰好能打开这把锁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先想,这是谁的锁、谁的钥匙?而忽略掉钥匙本来有几片的思考方向。
  “到时候,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把事做干净,现场所有的痕迹都会指向我,”周叔叔告诉周沅,“用我的痕迹掩盖你的痕迹,他们很快就会来抓我,到时候你就有充足的时间,带着那些钱,安全离开这里了。”
  “所以,另外一个保安带进来的那把刀,实际上根本就没开刃?”
  罗门问那把刀去哪里了,黎万钟拿的那个广播喇叭、他们的服装等一系列道具又去哪里了。
  周沅说,都是他收着,有一个旅行包放在保安的休息处。当时警察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叔叔身上了,等音乐节散场,他就正大光明背着它走出去,过橘子洲大桥的时候,丢进湘江了。
  罗门忽然想到平和堂的监控镜头中,崔远望过来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果然是故意看向这边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留下的痕迹。从逃跑到被捕,整个过程半遮半掩,以假乱真,就是为了勾住警方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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