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查了哪些地方?赵老师您还记得吗?”浩南问。
“他去澧县找过崔静莲我记得,”赵定尧想了想,“他还去当时的生资问过。”
“去哪里?”浩南没有理解他说的那个地方。
“就是生产资料供销社,算是计划经济时代的遗产,现在已经没有了。90年代后,农村逐渐市场化改革,就取消了。”当地领导替赵定尧解释。
“那他当时去那里,是为了查什么?”
“我想想啊……”年代太久远,赵定尧实在有些记忆模糊了。
浩南提醒说看到指纹库里有这个案子的记录,是崔远小时候的指纹,问这个指纹是不是当时采的。
“那还是我录上网的。我有印象,是先贵去澧县崔静莲家里采的。原本的指纹不太清晰……”
赵定尧一击掌,惊呼自己想起来了。
“先贵去生资是查农药来着。当时农药瓶子上,有那小孩的指纹残留,先贵就想知道,这农药到底是谁让他买的,是他爹,是他娘,还是他自己?不过最后好像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浩南问具体是什么农药还记不记得。
“什么牌子我不记得了,反正是杀虫剂吧,基本上就是有机磷农药,农村挺常见的……”赵老师捏着下巴回想,称当年案宗上应该有记载,不知道这部分有没有录上网,没有的话可以去公安局的档案室查一查,应该还在的。
浩南问好不好查,当地领导说那可能要花点时间。
“浩南,我们现在查这个有意义吗?几十年前的案子了,那时候崔远还是个小孩,你觉得和最近这个案子会有什么关系?”罗门在一旁终于听够了,来了点脾气。
“你什么意思?”浩南反问。
罗门把头扭到一边,车内的气氛有点尴尬。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跑这么远搞这些,离案子本身越来越远了吗?”他问。
浩南愣了一下,罗门以前几乎从未透露过这种烦躁。
“不,可能越来越近了。”
平日里脾气不好的浩南,反倒比他镇定。
“怎么说?”罗门让浩南解释自己的话,但浩南有些犹豫,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你说啊,哪里近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罗门不愿退让,不顾身旁有临澧县公安局的两位长辈。
浩南话一落音,车上的几人都微微张嘴,转过眼睛来,齐齐盯着他看。
“崔远死了。”
他说,昨天清晨在看守所里有人发现他身体不适,紧急送医,没救过来。法医根据身体特征判断,也说是有机磷中毒。
车外不远处一阵闪光,安静了几秒,一声惊雷在空旷的堤坝上炸开,特别响亮。
“对不住啊,兄弟。你昨天问我,我没说实话,是林队的意思。”
浩南转过身来,看着罗门的眼睛:“他怕你太激动,让我先瞒着你。这也是为你好,怕你想去见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上面一直都在注意你,懂我的意思吧?”
“开什么玩笑?人在看守所里,每天都有人盯着,怎么可能有机磷中毒,你告诉我?”
罗门把手抬起来,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浩南说目前还不清楚,林队从常德赶回去,就是亲自查这个事。
罗门不再说话,其他人也不再说话。
红色塑料桶里,赵老师今天钓的唯一那条可怜的小鲫鱼不挣扎了,有气无力又机械地鼓动着腮,像是偶尔会呼出某种腥膻之味,车内的人可隐约闻见。
红色马自达停在倾泻的暴雨中,看不清来路,也无法倒车,只能暂时停着一动不动。
4
在常德市康复中心门口,若娟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踩着急促匆忙的步伐往这边走,那是住院部主管自己工作区域的医生唐主任。
“若娟,你们来得正好,有个孩子不见了,帮我找找。”唐主任脸上很少露出这种焦灼的表情,咬肌紧绷着突出在两颊,像塞了两坨硬铁。
“哪个孩子?”
男朋友这么一问,若娟的第六感瞬间指向他们下床时聊到的那一个。
“不会是周沅吧?”
唐主任问若娟怎么知道,是不是有谁打电话通知她了。
若娟摇头,神色也有了不安,告诉唐主任自己是凭感觉猜的,好像最近就周沅的状态不怎么好。
男朋友周启森让他们两人先别急,说周沅胆子小,应该不会跑太远,建议先多在医院里面找找。
若娟问唐主任,周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唐主任告诉两人大约是半小时前。本来趁清晨门诊病人少,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去旧楼房那边拍CT做检查。周沅排队的时候突然说要去解大手,就让他自己去了。结果等了好久也没看到他出来,去旧楼房的厕所找,发现他没在厕所里面。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旧楼房是什么地方?”
男朋友对医院不了解,若娟就顺手指给他看。那是停车场后面,扩建修大楼之前就有的一栋老旧小楼。现在主要用作影像医学技术的诊断科室,X光、CT和核磁共振都安排在这边,也许是为了减少住院楼和门诊楼的辐射风险。
“我觉得周沅应该跑不远,他穿着病号服,门卫不会看不见。先在医院里找找吧,他可能想自己回去,发病迷路了。”若娟建议,去问问有哪些科室的医生见过他。
男朋友看着停车场一角的自行车棚,表示同意她的判断。
“赵蓉急得要死,和春艳在住院楼里找了半天了。分头找吧,我们去门诊楼那边看看。”唐主任招呼若娟和自己一起走。
男朋友周启森表情很是凝重,说他先在外面看看,去问问大院里的门卫、保安和清洁工,也许他们之中有谁见到孩子去了哪里。
若娟和唐主任进了门诊楼,问导诊咨询处的护士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单独进来。护士说医院里穿病号服的小孩多了去了,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征。
“剃着平头,很瘦,总是低着头看墙角,喜欢到处找蚂蚁。”
同事问了问身后一起值班的人,然后摇头告诉若娟都没有印象。此时,有个看上去和周沅年纪相仿的长发女孩和若娟擦肩而过,低垂着头,小声问厕所在哪里。
“丫头!总算找到你了。”
她身后一个削瘦的中年秃头男人迈着吃力的脚步追了过来。长发女孩转过身,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不安,瞪大了眼睛尖声大喊起来。
“啊!啊!”
若娟被吓了一跳,耳朵也被她喊得发疼,本能地躲开几步。
门诊楼里的人都把目光聚向这边,女孩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仿佛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放松一点。”
若娟一边用手掌推向中年男人,示意他保持距离,一边劝女孩放松下来。
“你去三楼找高医生,让他快来看看。”唐主任小声吩咐导诊咨询台的护士,又走到秃头的中年男人身边,问他是女孩什么人。
男人显得很慌乱,说自己是女孩的父亲。
“她可能是精神分裂,狂躁,有幻觉,还比较严重。”唐主任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又指给他看在哪个窗口挂号和登记,等会儿可能需要做哪些检查。
在康复中心,这样的场景平日里并不罕见。大家见女孩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也就转过了目光,去做各自的事了。
“我谢谢你了,医生!”中年男人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倾诉起来,说自家的这个丫头,不晓得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怪病呢……不晓得还整不整得好。
“整得好的,整得好的,你要有信心,信心很重要。”
这句话若娟不知道听唐主任说过多少遍,但实际情况恐怕远没有他表现的乐观。康复中心从来不缺悲剧与失落,有人治愈出院迎接新的生活,也有许多家庭因为一个病人的精神问题,被折磨得鸡犬不宁、人人皆苦,这样的例子她也看得不少。
“唉!我经济条件不好,还不晓得要花好多钱……”
女孩的父亲说,孩子也不总是这样,就是受不得刺激。早上骑车带她过来,自己衣裳单薄胃吹凉了有点拉肚子,就进来找厕所,让她在外面等着帮忙看单车。一出来人不见了,单车也不见了,慌慌张张到处找她……
秃头削瘦的中年男人像抓住了希望似的一直向唐主任倾诉,若娟想劝唐主任找周沅要紧,又不忍打断他,幸好此时护士已经带着高医生下来了。
“老唐,什么情况?”
“这孩子刚才突然歇斯底里了,现在好像又平静下来了。你给带上去诊断诊断,做点检查,看要不要住院。”
“好,这位是家属吧?”高医生扶了扶眼镜,看向秃头削瘦男人。
“没错,是患者的父亲。”唐主任拍拍男人肩膀,让他扶着女儿去门诊,又俯下身子和女孩说,高医生人很好,让她放心。
“对了,高医生!我问一下,你见到周沅了吗?”
若娟看唐主任拉住高医生衣服,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哪个周沅?”
“就是那个喜欢捏蚂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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