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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计 [出版] (呼延云)


  大楠沉默了。
  “对了大楠。”陈少玲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但她欲言又止。
  “你问啊。”大楠说。
  陈少玲等了等才说:“今天周主任带你到分诊台学习分诊的时候,本来你做得挺好的,怎么后来突然就放了那么一大堆小流氓进来啊,搞得急诊大厅乱成一团糟,差点儿出大事……”
  大楠低下头,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我没有媛媛那样的勇气。”
  “嗯?”
  “我是说,面对坏人,我没有媛媛那样的勇气。”大楠说,“上中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唱歌跳舞,想将来考艺术生,在同学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姓卓的花花公子。他妈妈是市艺专的校长,家里有钱有势。为了走捷径,我就傍上了他,他很疯,特别变态,又不喜欢采取措施,每次我只能吃药,有一次还是怀孕了,只好做人流,因为未成年,我不敢去正规医院,就去了一家小诊所,手术做坏了,伤到子宫,医生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而姓卓的另寻新欢,把我甩了……当一个人永远失去了什么的时候,心里反而会不停地惦念,我变得越来越喜欢孩子,走在街上,看见那些胖嘟嘟的小脸蛋,就想去捏一捏、亲一亲,高考我就报考了医学院,学习儿科,我想既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那么就帮那些有孩子的人不再遭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说到这里,大楠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少玲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后来我听说,在反腐风暴中,姓卓的一家人遭到查处,从此销声匿迹……我挺高兴的,我想,自己过去无论有过多少污点、做过多少错事,都像车窗外的景物,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再回来了。谁知就在今晚,那个名叫卓童的浑蛋突然出现在了急诊大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油头粉面的模样比以前更加令人作呕!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多讨厌他,可是其实我也特别怕他,就像被毒蛇咬伤过一样畏惧他。”大楠停了停,接着说,“我问他来做什么,他让我帮帮忙,给跟在他后面的那些小流氓开出分诊条,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说要把我过去的事儿都告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还给我看了一段好多年前他胁迫我拍下的不雅视频,我毫无办法,只能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陈少玲喃喃道。
  “我根本就搞不清姓卓的让我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当时就跟自己说,可能那些小流氓真的就是有病,就是来看病的……我不停地骗自己,因为我特别害怕,害怕极了,其实认真一想,就算他把我过去的事情都抖搂出来,就算他把我当年拍的那些不雅视频给每一个人看,又能怎么样?又能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我就是怕他,所以才一下子放了那么多号,放号的时候我头脑一片空白,就想让姓卓的快点儿走,不要再站在我的面前……”
  “是啊,黑暗中未必真的有什么,但我们还是害怕。”陈少玲想起往事,不由得长叹一声,“其实,人真正怕的,未必是黑暗本身,而是关于黑暗的记忆。”
  “那我该怎么办呢?”大楠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时间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摆脱不了他……我真怕他再来找我,又胁迫我帮他做什么坏事,你别看我现在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头脑很清醒似的,可是姓卓的一出现,我还是会像耗子见了猫,任凭他支使和摆布……我想,这大概就是命吧,命里就要遇到这么个人,就要遇到这些事,就要遇到这些怎么都走不出的黑暗,就要遇到这些怎么都醒不了的噩梦……”
  陈少玲没有回答。刚才从医院出来时匆忙,加上考虑到急救工作中着装应该轻便,大楠只在白大褂上套了一件医院统一配发的浅蓝色羽绒坎肩,此时此刻,雪花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白色,以至于看上去她仿佛是被埋在雪里,不知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陈少玲更加用力地攥紧她的手。
  “大楠,我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我和张大山也曾经有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说到这里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当然,现在的我们也未必比那时看到更多的光亮。”
  大楠点了点头。
  “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女警官。她是一位了不起的犯罪现场勘查人员,曾经在美国留学多年,认识那里很多这个领域的专家,其中有一位叫林肯什么的,跟她说过,在犯罪调查工作中,由于罪犯的潜逃、证据的缺失、同行的辗轧、上级的打压,甚至纯粹是司法的不公,经常会陷入黑暗和绝境,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办法,英语叫‘turning face only towards the sun’——朝着唯一有光的方向。”陈少玲仰起头,望着在深沉的夜空下飘扬得几近明媚的雪花,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那位女警官一向冷冰冰的,从来不给人灌什么鸡汤,但因为一些原因,她对我非常好,知道我那阵子特别痛苦和茫然,就把这句话告诉我,当然,她绝对不会给我讲解话里面蕴藏着什么道理,但是我能懂。你,也一定能懂。”
  “Turning face only towards the sun.”大楠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朝着唯一有光的方向——”
  突如其来的车轮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一辆车子刹在了她们的面前,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往老年活动中心跑,他们稀里哗啦推开大门,像一群野牛似的冲了进去。陈少玲上前问那个叼着根儿烟、一头短发上有几处斑秃的司机:“你们是什么人啊?”
  斑秃看了她一眼:“综治办的,接到命令,过来蹲点防守。”
  看着从雪地上一路蹿上台阶并进到老年活动中心的一大片脚印,陈少玲突然明白了老张几次提醒她抓紧勘查现场的原因。“我们是平州市儿童医院的,这里很偏僻,我们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出租车,你带我们回医院吧。”
  “不行,我这又不是顺风车。”斑秃说。
  陈少玲说:“你给你们雷主任打个电话,看他同不同意我们搭车。”
  斑秃没办法,打通了雷磊的电话,只讲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对陈少玲和大楠说:“上车!”
  车子开动了,大楠呆呆地望着窗外,就像所有刚刚对人倾吐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的女人一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搬走了什么,又好像剜掉了什么。
  突然,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攥住了。
  她一惊,偏过头一看,看到的却是陈少玲饱含歉意的一双眼睛。
  “大楠,对不起,有件事,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7
  得知媛媛平安脱险,一阵虚脱感袭来,周芸竟陷入某种精神恍惚的状态。被老张搀扶到急诊科办公室后,她卧在沙发里眼神迷离,说不出一个字。
  蔡文欣和孙菲儿都赶过来看她,又把李德洋叫了过来,替她量了血压,做了其他检查,看了看确实没有大事,才放下心来。孙菲儿从自己的抽屉里找到一包姜茶,沏好了,用小汤勺一点儿一点儿地喂给周芸喝,看周芸惨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大家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
  李德洋对另外两位护士说:“咱们出去,让主任在这儿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他们正要往外走,周芸突然说:“德洋,你等一下。”
  李德洋赶紧来到她的身边:“主任,我听说了媛媛的事,万幸她没事,我马上去准备一下,等孩子们送到了,立刻给她们进行详细的检查。”
  周芸撑着沙发的扶手慢慢坐了起来:“我想起件事来。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些孩子有多少人,也不了解她们的伤势,但按照急诊工作的规范,从灾难事故现场脱险的患者都要卧床留观二十四小时以上,而我们现在的留观床位已经满了,连抢救室都被占用了。你想办法协调一下,看看哪些留观的小患者能够回家观察,把床位空出来——注意跟家长好好沟通,不要耍态度。”
  就在周芸打电话向陈少玲表示感谢的时候,李德洋跑到留观一、二病房和抢救室了解了一下,排除充斥着正在进行输液或雾化治疗患儿的留观二病房外,所有的病床几乎被先前两起案件的受害患儿占满了。李德洋站在楼道里正琢磨该怎么办,突然听见留观一病房里有人吵闹:“都是氯气中毒,凭啥别人家的孩子能到这屋留观,就我们三家的孩子住抢救室?是不是得给你塞红包?想要多少?开个价出来!”
  李德洋赶紧走了进去。原来,那个高烧惊厥留观的女孩的妈妈,目睹了王竹被抢救的全过程之后,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女儿出了院,于是空出了一张病床,蔡文欣就把原本在抢救室留观的一个氯气中毒的患儿安置了过来,引起了剩下三个在抢救室留观的患儿家长的不满,他们一起过来,冲蔡文欣大发脾气,蔡文欣只是个临时帮忙的,很怕跟家长起冲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请你们多多体谅”。
  “体谅个狗屁!谁体谅我们了?!你们他妈为了挣钱,把病床都搬到新区去了,这儿就留几张床位,纸马店里扎绣楼糊弄我们旧区的,欺负我们没钱是不是?我可把话说在头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耽误了孩子的病,我把你们这儿拆个稀巴烂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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