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但是……”宋迎秋做作地歪了歪头,“我想看上去更自然一些,不要太刻意,这样才不容易引起你们的怀疑。”
“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首先是银行卡,这一点是最麻烦的,但也不是做不到。大学期间我特意找了一份推销银行卡的兼职,并且申请到了姜玉芬生活的片区。我趁她一个人在家时去向她推销银行卡,告诉她开卡就能送礼物,并向她诉苦说我一个礼拜都没有推销出去一张卡。她是个心软的人,就在我的推荐下开了一张卡。”
“难怪,这张卡是好几年前办的吧?”
“没错。幸运的是,她开了卡。不过就算这么做不成功,我也还有其他方法弄到她的账户信息就是了。”
“现场的粉色粉末倒是简单,只要找个理由让厂房的工人帮忙弄出来一点,在做案后洒在现场就可以了。因为你要误导的并不是警方,而是马雪莹……但是关于马雪莹的行程问题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解到她的行程的,甚至清楚地知道她会在何时何地约见客户。我甚至一度考虑过陆羽会不会是你的同伙。”
“但是现在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宋迎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是因为你母亲认出了陆羽,疑问才终于解开。”
“啊……”宋迎秋松驰的表情突然绷紧,随后又露出释然的姿态。
“你母亲说她见过陆羽,就在你的住处。”
其实宋迎秋从来没有刻意隐瞒。她租的这个房子总共有三个房间,一间属于她,一间属于陆羽,剩下的一间原本住着一个男生,退租后她便租了下来,用来安置秦思明。事先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这样一个合租屋里竟然容纳了这么多这出戏里的主要角色。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早晚会发现,但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没错,除了秦思明和王治国,陆羽就是我的第三颗棋子。”
这是宋迎秋整个计划中最为大胆的一步,但是警方偏偏没有及时发现。首先,宋迎秋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地址是李婉那边的住处;其次,她很少带生人来租屋这里,那次与周宇和方纹见面也是约在公司楼下。她曾经考虑过警方会不会去陆羽租住的地方询问,但那样的话,她只要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就好。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周宇问道。
“我跟踪了陆羽一段时间,找到了她租住的地方,这种合租房流动性很大的,只要等合租房中的一位解约,我就可以装成租房的人搬进来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家中介,提出自己的条件,当然,我的条件就是按照这套房子提的,中介很快就带我来看了房,马上就签约了。
“和陆羽成为室友之后机会就多了,我是趁她洗澡的时候进她的房间看了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密码是她母亲的生日。平时洗澡的时候她都不会锁门。还有啊,她的那个手机日程软件有PC版本,我在电脑上下载了PC客户端,再用她的账号密码,这样就能随时查看马雪莹的日程了。”
周宇哑然,宋迎秋竟然做到这种程度,这让他惊讶。
“我能问个问题吗?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宋迎秋抬头看着他们,眼神略显挑衅。
“是现场告诉我的。”周宇笑了,“是你对现场的布置。王治国的死亡现场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没有章法的死亡现场。”
“为什么呢?”
“现场留下了大量马雪莹的指纹,但凶器上的指纹却被擦拭过了,这让我很疑惑。如果马雪莹是凶手,她不可能只擦拭凶器上的指纹。于是我开始设想马雪莹不是凶手,只是承担了‘搬运尸体’的工作这个可能。”
“然后呢?”宋迎秋的表情就像等待学生说出答案的老师一样。
“可如果这么想的话,就引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自己处理尸体吗?可是,以人质来要挟他人处理尸体,这样的操作更加复杂,因此一定有别的原因。这时我想到了在现场发现的粉末状物质,如果说那是凶手刻意留下的,那么凶手一定是想误导什么。最开始我认为这是凶手想要误导警方,让警方去怀疑马雪莹。但若想嫁祸马雪莹,凶手大可以通过某种方法让马雪莹在烟灰缸上留下指纹,这样岂不更直接。”
“的确,指纹是最不重要的一环。”宋迎秋肯定般地笑了起来。
指纹是最不重要的一环,周宇也是在想到这一点时,看到了整个案子真正关键的部分。
“想到这一点后,我意识到凶手的目的并不是要误导警方,而是要……误导马雪莹。因为去过现场的马雪莹能直观地看到现场的遗留物,但无法检测指纹,因此,你没有对指纹进行任何处理。也就是说,你要欺骗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马雪莹。”
这次宋迎秋没有说话,她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
周宇知道自己说对了。
但他还有一点没有想通。
“你的目的是想让马雪莹错认为,绑架秦思明并杀死王治国的人是陆羽。同时你又把陆羽叫到了现场,这又是为什么呢?”
宋迎秋站起来,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半晌后说道:“周警官,如果法律不能惩罚一个犯了罪的人,该怎么办?”
自白
我喜欢看鸟儿自由飞翔的样子。
小时候,我做过很多个梦,我想要周游世界,想要成为大明星,想要成为才华出众的艺术家,想要成为博学强识的学者。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梦一个一个地破碎了。到了中学时代,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只是个平凡的人。
我不过是一只飞不起来的鸟儿,哪怕我的名字中带有对于飞翔的希冀。
转变发生在大学时代。父母生我时年纪都比较大了,我上大学时母亲患上重病,她把我叫到医院的床头,对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一会儿交待我将来要做个老实人,一会又谈起希望我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我听着,但心早就飞了。而她突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后说:“小羽,有一件事,也该告诉你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心里紧了一下,我莫名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会对我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
“其实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奇妙,物理上我的耳朵确实听到了这句话,大脑却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后来,我从父亲那里得知了这句话的意思。原来父母一直没有孩子,有一天,一位“朋友的朋友”告诉他们有办法领养到健康的孩子,只是需要一点“手续费”和“营养费”。父母当时想了想,决定去领养。整个领养过程他们都没有与我的亲生父母见过面,连中间人都没见过,一切都是通过“朋友的朋友”经手。最后,父母以两千元的价格获得了我的抚养权。
我的父亲是一位老师,他通过过去的学生为我办理了出生证明等手续。之后便将这个秘密封存了起来。
大学我是去省城读的,毕业后回到了东阳,开始照顾生病的母亲。就在这段时间,我突然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正在做什么。
一开始我只是怀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来调查这件事,但其实内心深处,我知道我的动机是什么。
因为我渴望着自己身上存在哪怕一点点不平凡的可能性。万一我的亲生父母是某个领域的专家,或是某种特别的人呢?那我是不是也会变得不平凡一点点?
我甚至会幻想亲生父母也许是了不起的有钱人,找到他们之后他们没准儿会送我出国深造……当然,我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内心就是抑制不住那股冲动,就像是长有羽翼的鸡总想要振翅高飞。
我拐弯抹角地打听,总算找到了那位“朋友的朋友”。一开始对方死也不肯透露任何信息,不过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终于松了口。
半个月后,我来到了东安镇,据说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来时镇上在修路,到处都坑坑洼洼的,中间人告诉我去一家餐馆找老板娘,当初这门生意正是通过她介绍的。
我走进餐馆,看到里面有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看杂志。
“哟,吃什么啊?”她热情地招呼我道。
已经过了饭点,餐馆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坐下来,随便点了两个菜。但因为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颠得我难受,我没胃口,只是拿筷子夹了两口。
“哎呀小姑娘,你吃不下点这么多干嘛啊。”老板娘走过来,有些责怪地说道。
“啊……”我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坐车坐太久了,吃不下。那个,我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啊?我们这边什么人我都认识,你说说,我听听呗。”老板娘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找的具体是谁。”
接下来,我说出了编好的故事,声称是帮身在外地的朋友找人,说朋友在外地得了病,需要直系亲属进行血液配型,结果验血后发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又辗转打听到亲生父母其实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