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现场的地面上还有一些浅粉色的粉末。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当然周宇也没有放过,他马上把方纹叫来吩咐了几句。
另有一张取款凭单引起了周宇的注意。是通过ATM机提取一千元现金的记录,经核实,提款的银行卡并不属于王治国本人,而是属于他已死去的妻子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岳母。妻子早逝后王治国一直照顾着岳父岳母,之前警方就了解到他岳母的身体不太好,那么,很有可能这张属于他岳母的银行卡,实际使用人却是他。
不过这张卡的问题还有很多,就在几天前,有一个账户向这张卡转入了五十万元,那个账户正是马雪莹的关联账户。
也就是说,尽管马雪莹否认,但她的确按照王治国所要求的,给了他五十万元。
然而,一直令周宇困惑的马雪莹的不在场证明依旧坚固。王治国死于七月十日下午,而这一整天马雪莹都拥有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周宇此前还曾设想,如果马雪莹提前绑架了王治国,将他迷晕后装在车子的后备厢中,就有可能做到在七月十日陪同客户的间隙,找借口出来在车子里杀人,晚些时候再弃尸。但是一来,当天马雪莹没开自己的车,二来,如今发现了案发现场,基本可以确定王治国是在“平安小区”的这个单间里被杀死的。这里距离“花语”的工厂以及马雪莹当天陪客户吃饭的地方都不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往返。她的不在场证明又在发现案发现场的这一刻加固了。
那么,如果马雪莹不是杀害王治国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真的有一个“第三个人”藏在背后,默默操纵着一切吗?周宇又陷入“共犯”是谁的迷雾中。
李婉?她是宋远成的妻子,具备杀害王治国的动机。而且,她女儿曾提到她似乎在宋远成的失踪案上有所隐瞒。有没有可能她才是一切的幕后主使呢?比如她先与王治国、马雪莹合谋杀死了宋远成,也许是因为宋远成掌握了她的什么秘密,之后她又杀掉了王治国?但周宇印象中那个女人畏畏缩缩的,实在与冷血的杀人犯形象相去甚远。
或者是宋迎秋?她也和李婉一样,有足够的动机。但宋远成和宋小春失踪时她还只是个学生,难道是这段时间她渐渐洞察了事件的真相,并且开始进行自己的计划?可她和王治国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还有什么人尚未浮出水面吗?
周宇几乎可以肯定,这三具一起发现的尸体其源头就是宋小春绑架案。但是最下面的那具女童尸体到底是不是宋小春呢?目前仅仅能证明女童与宋远成存在直系亲属关系,可如果……
周宇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方纹。
“查到什么了吗?”
方纹点了点头,她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还气喘吁吁的。
“地上的浅粉色粉末,与我们在‘花语’工厂看到的粉色粉末一致,都是‘花语’公司的眼影。”
对案发现场的全面检查也很快就出了结果。周宇皱着眉,又看了一遍鉴定报告。
在案发现场发现了马雪莹的指纹。但作为凶器的烟灰缸明显被擦拭过,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第22章
马雪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但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困意。
一周多之前,她的儿子失踪了。
不,确切地说是被人绑架了。
刚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儿子后,她就收到了一份快递。是寄到公司的。
快递里面有一张纸条、一件儿子经常带在身边的物品和一撮毛发。她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属于儿子的东西。而那张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她意识到儿子是被绑架了。
昨天,她依照对方发来的要求,从某个大型超市的储物柜中取出了一只老旧的安卓手机,与此同时她将自己的手机关机,扔进了垃圾箱。
已经一整天没有出现在公司了,手机大概被打爆了吧。然而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思担忧公司的业务。
事到如今,她已经意识到对方不是为了钱而来的。既然选择了这个地点,那就一定与“那件事”有关。说起来宋远成似乎还有一个孩子,算起来今年应该多大了呢?
啊!!!
现在回想起来,打从一开始“那个人”就格外可疑,可自己偏偏没有重视,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马雪莹每隔几分钟就要按亮这部手机的屏幕,她希望是因为走神或手机故障而漏看、漏听了信息。但每次按亮屏幕,都没有任何新消息,她感觉自己已经和全世界失去了联系。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她看着映在车窗上的脸,这张早已看惯了的自己的脸,如今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马雪莹不怎么下功夫保养皮肤,她很忙,也懒得研究护肤品,就一直用同一个品牌的。然而这些年来她并未显出老态,高压的工作反而让她更精神了。或许是因为公司的业务在她手中蒸蒸日上,这种正向的反馈在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可这短短的一周,她感觉自己的心气正在飞速流失,沉重的疲惫感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睡不着,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地跳着,似乎随时都会爆裂。继续熬下去身体就要撑不住了,还不知道对方会提出怎样的要求呢。
渐渐地,身体终于发出了疲惫的信号,她进入到半梦半醒之间。大脑似乎仍有些意识,但那意识又像是被什么深沉的东西拖住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马雪莹被有人拍打车窗的声音惊醒。
她摇下车窗,发现车外站着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
“我们已经找到了……的尸体,想请您确认……”
对方的话断断续续的,但她完全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她的心被猛地揪了起来,记忆中,这样痛苦的经历也有过一次。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不会再经历类似的痛苦了。她拥有了金钱和地位,不是就能帮她抵御危险,不需要再体会这种感觉了吗?
然而现实却在嘲讽她。她下了车,跟着刑警往前走着,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她想问些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只是默默地跟着对方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布,好像盖着一个什么东西。刑警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还不能哭,也许不是呢……她不断地劝慰着自己,但理智告诉她那样的可能性不大。
她蹲下来,做好了心理准备,掀开了那块黑布。
可她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下面那人的脸。她想要凑近去看,那张脸却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
马雪莹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意识到原来是一场梦。梦里的紧张感依然让她心跳加速。她抚着胸口,不停地安慰自己。但那梦境实在过于真实。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感觉大脑接受了现实,但梦中感受到的悲痛和恐惧情绪仍然萦绕在她的心中。
不行……现在还不能倒下,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她使劲拍了拍脸颊,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短信。
现在下车。往西直走。坐335路夜间公交车。
马雪莹做了个深呼吸,下了车。
她不知道335路公交车是通往哪里的。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没坐过公交车了。
她将碍事的长发扎起来,已全然不顾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已从精英企业家变成了邋遢的中年妇女。
她按照对方的指示往西走。路上恰好有一辆335路公交车驶过。她也顾不上思考太多,拔腿就追。所幸没跑几步公交车就减速停了下来,马雪莹冲到后门,猛拍了一通。
车门发出噗噗声打开了,她也不管司机的怒吼声,就直接上了车。车上零星坐着几个人,没人看向她。司机还在念叨着要前门上车,要买票之类的话,马雪莹抓着扶杆往前门走。
车子启动,惯性带着马雪莹的身子往前冲,她一个没站稳,就跪在了车里。她顾不上疼痛,努力站起来,从钱包里取出十块钱,直接塞进了投币箱。司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看她。
找了个座位坐下后,手机响起。
西南二路站下车
往前直走过两个路口左转进巷子
31号院
西南二路……
马雪莹抬头看了看公交车内贴的站点指示牌,在心中默数。还有那么远一段路啊,那要花不少时间呢,而现在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剧烈的煎熬。但这个站名让她又清醒了几分,她开始在脑中梳理整个事情的经过,越发确定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车内广播响起,即将停靠西南二路站。
马雪莹赶紧下车,按照指示往前走。
她拐进了小巷,巷子的墙上有好几个用红色涂料写着的“拆”字,看起来触目惊心。这是一片待拆迁区,居民们早已搬走,一派破败景象。
马雪莹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院子里住满了人,她甚至还能记起走进院子就能闻到的那股酸腐味,不知是公共厕所还是哪里的下水道散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