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明珪眉开眼笑,“那更要亲自见一见真人了。我家中姑母修道极为虔诚,曾捐建过不少道观。近日姑母心中一动,觉得要寻个有道高人助她修行。我听说你师父修道有成,所以不畏路途遥远赶到这里,想见他一面,没想到真人刚好出去,可我姑母对此事追得很紧,所以……”
经明珪这么一番解说,小道童也打消了疑虑,与众人描述起那个陆合道人的形貌来。
那道人是一个年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身穿灰白道袍,留着长长的头发,身高体貌与李凌云推测出来的凶手特征如出一辙,连喜穿长靴、走路歪着脚这样的细节,都没逃过李凌云的判断。
那小道童或许是听明珪说姑母想要捐助道观,感到非常心动,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他又主动告诉众人:“那陆合道人看起来并不十分讲究,但在医术上却颇有高明之处。我师父看了他拿来的药丸,说是此人本领非常高深,而且师父服用药丸后,多年顽疾有所好转,顿感舒畅,极其见效。”
“药丸?”李凌云皱眉道。
小道童点头道:“可能是我师父修炼内丹太急切,有时总有一些内气不顺的现象,导致下腹坠胀疼痛,不过吃了此人的药丸后,痛苦减轻了很多。”
李凌云问:“你师父是不是经常尿急,有时还尿中带血?”
“你怎么知道?师父说这是因为他修炼内丹太快,导致内气运行不畅,境界不稳,所以才会有这种问题。”
“刚才你说你师父以山泉水练内丹,他是不是喝完泉水后内丹越来越大?”
“不错,我师父每天除了山泉水外不喝其他水。师父说自从他偶然饮此泉水,便感觉内丹越结越大,所以特意在这里修建了这座道观,就是为了能用泉水修行。”
听到这儿,李凌云对明珪耳语:“凶手从死者体内取走的便是那颗内丹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茫然不知的道童。“此间来路都是山路,那陆合道人前来拜访,是否带有坐骑?”
小道童稍加回忆后回道:“术士跋山涉水,坐骑是必然要带的,郎君没说错,陆合道人前来拜访时牵着一头毛驴,毛驴身上驮着行李袋,其中一个装有草料。他头一回来时,我师父避而不见,谁知那陆合道人颇有耐心,在门前用草喂起毛驴来。我师父读了书信,又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才被迫出门。”
李凌云见小道童被蒙在鼓里,有些不忍,于是他看向明珪。“关于死者与凶手的种种推断都对上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死者?凶手?”小道童听见这两个词,吓得眼睛圆圆地瞪起来,“什么死者?谁死了?”那小道童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伸手拽住明珪的衣袖一迭声地追问。
谢阮急性子,忍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了。她到道童身边晃一晃腰间鱼袋,道:“我们是东都大理寺狩案司的人,前来办案,你师父紫鹤真人三日之前已经死了。”
那小道童闻言吓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着眼睛大喊道:“师兄……师兄你们快出来,这些人说师父死了!”
小道童一声叫喊,观中立即冲出来四五个与他打扮一样的道人,只是这几位年纪看着要稍大一些。几人连忙把那小道童搀起,其中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众人的衣装,接着上前对众人行礼道:“我叫道衍,是本观的大师兄,我家小师弟方才无礼了,敢问诸位从何而来?我师弟说我们师父死了,这事可是真的?”
谢阮无心为难这些道人,拱手一礼后,便将来意一一说明。道衍听说自己师父惨死,显得极为愤怒,握拳仰天长叹:“师父沉迷于修炼内丹,把道观都搬迁到这僻静之地了,从未曾得罪过谁,而且他老人家着实心善,我们这群师兄弟都是他捡回来的孤儿。那陆合道人与我师父无冤无仇,为何要用如此丧尽天良的方式将我师父置于死地?”说着,他带头跪地,其余道人见状也跪倒一片。“还请各位尽快抓到这个恶人,为我师父报仇雪恨。”
明珪将他们搀起。谢阮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便是为破案缉凶而来的。不知这道观中可还留有与陆合道人有关的物品?不论什么都有可能帮我们找到线索。”
听谢阮这么说,泣不成声的小道童突然抬头道:“有,有那凶手留下的东西。”
说完他冲进观内取出一封书信。“那陆合道人第一次前来拜访时,我师父避而不见,他就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师父,师父看完书信才勉强见他的。”
谢阮伸手接过书信,用手背生硬地擦擦小道童的眼泪,轻声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那家伙,让他从此不能危害其他人。”
闻言,那小道童本来强忍着的眼泪又脱眶而出,他大哭道:“我师父死得好冤枉,修行多年却被这样一个恶徒给杀死。”
明珪在一旁看不过眼,轻声安抚道:“我刚才所言非虚,等回到东都一定打发人来送一笔钱款,助你们熬过这段时日。”
众道人闻言连忙过来致谢。李凌云小心地戴上油绢手套,从谢阮手中拿过那封书信,缓缓展开。
只见那封书信中这样写道:
“贫道以医修行,最近悟出大道真理。贫道得知仙尊有至上法力,差一步可荣登极乐仙界,现今前来拜访,交流贫道悟出的道家精华,并有无上妙药可调理内气,望能助仙尊一臂之力。”
明珪在一旁也看到了内容,皱眉对李凌云道:“刚才小道童说,凶手用药丸取得了死者的信任,这封信中他也称自己是以医修行,看来我们的推论没错,凶手当真是一名医道。”
取得书信这一重要证据后,众人又进入道观查验了一番。可惜的是,那陆合道人赠予的药丸已被死者吃光用尽,没能留下一丁点。
听观中道士说,这次陆合道人能把死者约出,是以为死者调制丹药为借口。由于死者服下药丸后有明显效果,所以他这次才会信以为真。他哪里能料到,此去会被人剖腹取丹,并在焚尸院中大烤活人呢?
确定道观中除这封书信之外再无其他线索,由于就目前几桩案子看,凶手作案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所以李凌云也不敢耽搁,众人离了道观,一路披星戴月,返回了东都城。
石蕊,地衣体两形,初生地衣体壳状或鳞叶状,水平扩展;从初生地衣体上产生直立的次生地衣体,单一或分枝,中空,有时呈杯状,其顶端或杯缘生子囊盘,故次生地衣体特称为“子器柄”。子囊盘褐色或红色。常生于干燥的山地。分布在黑龙江、辽宁、吉林、陕西、四川、云南、贵州等地。
第十章 天竺异幻地狱血梦
对狩案司的人而言,夜入东都已成家常便饭。此时线索越来越明朗,但侦查此案犹如清水摸鱼,看似真相近在眼前,实则过程困难重重。见几人垂头丧气,谢阮瞅了瞅脚下的路,感慨道:“没有见过三更天的东都定鼎门大街,便没有资格称自己是三法司的刑名人。”她说着招呼打照面的巡城街使过来跟前。
明珪浅笑,看着谢阮和那些人叮嘱了几句,等她挥退街使,这才开口道:“你这话好像是在讽刺大理寺,然而其实大理寺里,星夜仍在办案的人也不少。”
“可最难的案子,不还得我们来办吗?”谢阮回头,瞧见李凌云在花马上出神,朝他吹了声口哨,道:“李大郎发什么呆呢?我已让人去叫凤九了。”
“啊……”李凌云回过神,“我在想那个凶手。”
“看你那沉迷的样子,还以为你想相好的小娘子呢!”谢阮见他木木呆呆,忍不住戏弄了他一下。
李凌云不解风情地问:“男人想小娘子的表情,看起来跟我现在的表情是一样的吗?”
“你真是笑死个人,”谢阮清朗的笑声划破夜空,“你就没有喜欢过小娘子吗?你难道不知男人心里念着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模样?”
“还真没有,心里念着的人倒是有,一般都是死者或凶手。”李凌云一本正经地答。
谢阮在那边已经笑弯了腰,连子婴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是明珪出来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你是不是在想关于凶手的事?”
“嗯,我在想那凶手从死者身上取走的东西……”李凌云的花马在他说话的声音里缓缓向前溜达,“以案发时间顺序排列,第一起案子,取走的是死者的血液;第二起案子,取走的是死者的阳物;第三起案子,取走的是你阿耶的头颅;第四起案子,取走的是死者的双眼;第五起案子,取走的是死者的内丹……”
“他取走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此问一出口,定鼎门大街上忽然刮过一阵寒风,那风莫名地在众人面前的大街上旋转起来,把路上的草叶卷起来,在空中飘荡不止。
这情景就仿佛是那些被杀害的魂灵愤怒地在众人眼前跃动一样。
大家心知,李凌云的这个问题至关重要,若能搞清楚凶手的动机,就能摸清他杀人的原因。然而问题好问,答案却不为人知,一时间众人皆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