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是不答话,我把手电筒照过去,光线被水岸边沿一挡,就照不远,只是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站在水岸边上正朝下面窥探。
我心里一毛,大喝一声:“你不是猪头,到底是什么人?”
岸边上露出一颗脑袋,手电光在这么黑的地方非常模糊,我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却看到一顶钢盔—是国民党军队的东西。
这一发现吓了我一大跳,暗想:“会不会是栈道上那国民党军队士兵追过来赶我们走?可你赶人走总得说句话吧?”
我手上没称手武器,从飞机上弄来的毛瑟手枪子弹早打空了,处在敌上我下、敌暗我明的局面下,对我方很是不利。我怕那人偷袭我们,急忙熄了手电筒,吩咐小六和牛小跳藏起来,别让那小子拿大石头砸咱们。
我换了个位置,躲在大石头后面,心里暗想:“我换了方位,这黑灯瞎火的,你要使黑手也没处使力不是?等猪头他们回来,我们再做计较。”
就这么僵持大概二十来分钟,我就看到上面有手电光,猪头一贯的痞子嗓门吆喝开了:“小六……小六你死到哪儿去了,你猪头爷爷回来了,还不出来接驾?”
我急忙亮了手电筒,喊道:“我们在这儿,你小心一点,上面有个穿国民党军装的人。”
猪头尖叫一声:“哎哟,又是那小子,我正想逮他呢,他倒是懂我的心思,自己送上门了。”
随即,毛三惊道:“哎呀,你们怎么下去了,水牢里的水呢?”
我看到毛三趴在岸边,正朝我这边看,脸上一副死了老娘的表情。
第十三章 蒙古奇兵
我向他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猪头的脑袋也探出来“咦”了一声,“小六呢?”
我四周打量一番,见牛小跳就在铁门不远处趴着,却唯独不见小六的踪影,我大吃一惊,绕着水牢底下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小六的影子。这小子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失踪了。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毛三和猪头也下到水牢底,毛三直奔铁门而来,猪头又把大石头水草丛都找了一遍,小六像蒸发了一样,我们一时没办法找到他。
我回忆起小六的怪异举动,走到大石头前,石头上的壁画栩栩如生,跟刚才一模一样。我趴在大石头面前,野狼脚下黑云涌动,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小山民牛小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悄声说:“六老板被狼给吃了!”
我被他冒冒失失的话吓了一大跳,随口说:“少给我胡说八道。”
牛小跳说:“你看呀,就在狼舌头上呢。”
我把手电光照过去,看到野狼垂下来的长舌上,还真趴着一个小人,看背影,依稀就是小六。
我努力摇了摇头,紧张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鼻音。野狼舌头上的小人只是一个模糊轮廓,就是作壁画的时候金粉在上面多点了几点,本来是个平常的东西,我却越看越像小六趴在野狼舌头上。
我对牛小跳说:“你有几成把握这人是六老板?”
牛小跳呆头呆脑地瞪着我,转而面朝壁画,说:“我看就是,六老板本来好好的,就是被野狼给吃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就一个念头:小六这小子一直贪生怕死,以后恐怕就不用怕了,真就这样死了。
后面传来猪头的声音:“嘿,你们鬼鬼祟祟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我们小六怎么不见了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我指着壁画说:“小六被壁画给吃了,你过来看。”
猪头拨开我俩,毛三也终于研究完了铁门加入我们当中,猪头趴在壁画上,一对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他扭头很不相信地问我们:“你说这小人是小六?”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毛三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憋了句话出来,算是替我解了围,他说:“还真像小六。”
猪头大叫道:“像是像,可这是幅画,画能吃人吗?”
我把他们离开后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猪头听得大呼小叫,毛三一脸伤疤,看不出表情,他听后说了一句话:“小六恐怕是折在这里了。”
我瞪着野狼垂得老长的舌头,和铁门上面目诡异的老翁,心里涌起一阵恐惧,这活脱脱就是一幅野狼吃人图,难道壁画真能吃活人?
毛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话吧,路是自己选的,这是一条不归路。最后我们谁能活着,谁也说不清楚。”
他转而指了指铁门,猪头哭丧着脸掏出两根粗铁钩插进箍尾金鱼锁中。猪头体肥身阔,一双手骨骼奇粗,手指比常人大了接近一倍,开锁的时候却显得特别灵巧。他手指轻轻晃动,不时倾耳细听,一张阔脸涨成猪肝色。
毛三比猪头还紧张,猪头捅了十来分钟,脸色说不出有多难看,毛三道:“怎么样,到底能不能弄开?”
猪头抽出铁钩,郁闷地说:“没法子了,这锁太奇怪了,你捅一下这个锁芯,其他锁芯簧片跟着动,根本没法子开,果然是把传世古锁。”
毛三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削了猪头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把锁都开不了。”
猪头闷闷地也不敢接腔,一屁股坐在淤泥里,地上的淤泥还很稀,一下子溅了我一裤腿都是。
毛三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着:“不行,这锁一定得弄开,古怪都在铁门里,弄开它,所有秘密都迎刃而解了。”
毛三指着猪头鼻子吼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没别的法子?你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
猪头郁闷地摇摇头,毛三道:“好,锁开不了,咱们就用炸药来炸,我总得把它给弄开。”
毛三把背包给卸下来,掏出两捆炸药,给我和牛小跳一人一份,猪头还呆坐在泥巴里,被毛三好一通大骂。猪头磕磕巴巴起来卸下炸药,豆大眼泪连珠线一样往下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猪头这样的人哭,他边掏炸药边哭诉:“我的小六就这么没了,以后我在道上还混个啥呀,老九街双神偷去了一个,还双什么呀?”
毛三恼怒喝道:“你哭什么啊,给我像爷们点。”
猪头一向对毛三言听计从,被他一吼,只能拼命抹着眼泪。小六同我们一路历经生死,我对他莫名其妙的死去,心里也很难过,更觉得猪头这人虽然一向以欺负小六为乐,到头来还是他最关心小六,着实觉得此人是个性情中人,心里好一阵感动。
铁门周边全是淤泥,我们铲掉黑泥巴,露出下面结实的泥土,又朝下挖了两米多深,泥土下面露出大块黝黑的金属。我心想,这下完了,泥土岩石下面全都是浇铸的金属,这下连炸弹都没办法了。
毛三也傻了眼,他又选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开挖,挖到同样深度,下面也露出黝黑如炭一样的金属。水牢底下竟然全部浇铸筑了这种奇怪的金属,这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蒙古人当年绝不是为了造墓那么简单。
毛三嚅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水牢里变得异常的安静,我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恍惚听到铁门底下传来沙沙摩擦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扣铁门,这一发现吓了我一跳。
毛三显然也听到声音,他用铁铲敲了敲铁门,铁门背后的声音对毛三的敲击不管不顾,兀自在那儿抓来抓去,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出来。
我和猪头对望一眼,猪头的一张胖脸也吓得苍白如纸。牛小跳跟看大戏似的瞪着铁门,还蹲在边沿上去看,眼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那挣扎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我的心扑通直跳,毛三把铁铲在铁门上用力拍打两下,金属相击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而我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头皮都快炸了。
凭我的想象力,根本没办法弄明白,世界上竟然有这等奇事。
毛三的脸色也无比难看,以毛三的精明,他可能也听到铁门背后传来的声音,他蹲下来,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听了片刻,就皱起眉头。
猪头嚷道:“坏了,难道小六自己溜进铁门里去了?”随即又拍脑袋,“不可能啊,小六那三脚猫开锁功夫,我都捅不开的锁,他小子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毛三焦躁起来,抡起铁铲就砸箍尾金鱼铜锁,直砸得火星飞射,铜锁和门环连边儿都没掉下来一块,这个办法看来行不通。
我们陷入僵局,不知不觉中,水牢底下的水淹到我的脚踝,我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就看到前面水坑的水已经涨得老深了。水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片刻工夫,铁门又重新被淹进水下,铁门下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毛三说:“不行了,看来我们是弄不开铁门了,得赶紧出去,否则得被淹死在水牢里面。”
猪头围着铁门上蹿下跳,嚷嚷着:“不行,不能走!我觉得小六真在里面,再不救他这小子就完了。”
毛三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骂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要是能弄开铁门,我们能不救他?都死一个了,你想大伙儿一块儿给他陪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