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毛三这句话搞晕了,毛三说:“记得我之前的做法吗,竭尽全力不让你们接触黑室机密,那怪人的做法,和我当时一样。”
毛三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无奈,我看着在手电光下神秘冰冷的断崖绝壁,心底忽然腾起一股强烈的好奇:栈道后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我们陷入是否上栈道的激烈争论,争来争去不得要领,最后毛三拍板:“无论是栈道,还是栈道那头,都诡异得很,先不忙上去,等等再说。”
不上栈道,我们就无路可走。毛三的意思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国民党军队建造水牢时,肯定会发现地底下的铁门,他们既然发现铁门,没道理不去弄开它,而铁门上挂的古锁全完好无损,足见此事十分怪异,必须查清楚。
毛三说,我们沿着水岸出来时,他把地势仔细研究了一下,还是有办法把积水弄出来的。包括水牢在内的一段水域虽然是活水,但是下游积水很浅,上下游水位落差很大,说明水牢那段地底下肯定有东西拦住积水,我们只要想办法把水牢那段地势结构改造一下,积水问题肯定可以破。
我心说:“毛三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所谓改造水底构造,就是用炸药把拦住积水的山洞结构给炸了。这个做法是好,只不过我们处在一片断层山地中间,山洞之间结构错综复杂,没有缓冲带,突然的炸药爆炸容易引起山体瞬间裂开,后果不堪设想。
我把问题告诉毛三,毛三说他自有分寸,我们先回去摸排一下水底情况,再做第二步打算。
我们穿过山洞过来时,是顺着山洞朝下走势来,现在倒着爬回去,就爬得异常艰难,我手上磨破了好几块皮,猪头他们也累得够戗。
我们趟回水牢,毛三和小六他们把背包装备之类的东西都搬到我们刚才休息的水岸上,我和猪头潜下水底,找堵住积水的水下结构。我们朝下游潜了一段,就看到一个下凹形结构,靠下游方向有一面石壁一样的东西拦着水位,导致水牢像个大池塘,很容易存水。
那石壁大概有几米厚,下宽上窄,再加上岩石强度一般,与整坐山洞咬合程度还算单一,只要选好爆破点,炸掉这面石壁问题不大。我唯一担心的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引爆炸药,会引起山体共振,到时候我们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我和猪头侦查好情况回到岸上,就发现毛三他们气氛不对,一个个面如死灰,跟死了爹妈的孩子似的。
毛三在那儿抽着闷烟,我向他打个招呼,他点点头,说:“这里有问题。”
我一愣,不明白毛三所指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毛三把一张纸条递给我,说:“你看看,我们刚才在这里找到的。”
我接过来,纸条是一张土黄色的纸,上面用墨水笔写了一句话:“想活着的话,立刻离开这里。”
我脑子有点不够用了,看墨迹,字还是新写的,也就是说,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有人又来过这里。而且,他们还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再回来。我想不通的是,除了那个巨人一般的国民党军队士兵,森林里怎么还有人?
毛三把纸条收起来,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张脸上全是弹片割过的伤疤,让人看不懂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把水底下的情况简单向他们说明了一下,毛三用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剖面图,然后在凹面石壁的外面画了个圈,说:“我们弄不到防水炸药包,只能在外面打洞放置炸药,这个位置最好,只要炸出洞,这些水要不了多久都可以排出去。”
我没想到毛三做决定这么不计后果,急忙说:“这么贸然用炸药,你得考虑山洞群发生共振,搞不好整个山体都崩了。”
毛三沉思片刻,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都答应跟着我,命就由不得自己了。为了解开那个秘密,我什么都豁出去了。”
不等我接话,他招呼猪头跟他一起爬出地洞去水泥房子里找炸药去了。岸上弄不到干柴,我裹着湿透冰冷的衣服,身上异常的冷,脑子特别的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所有线索全乱了,理不出个头绪。
小六凑到我身边坐下,小声说:“老赵,我觉得老大有问题。”
“怎么说?”
小六说:“你注意到老大的眼神没有,现在的他看人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怪里怪气的,我愣是一句话听不懂,所以他说话我都不敢接话茬。就猪头那蠢猪没发现他的异样。”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连我都糊涂了,他口口声声说我们知道那个秘密,八成是没法子活命了。到底是个什么秘密,我想不通。”
小六说:“还不止这些,就说他老人家从飞机上掉下去,那可是万丈悬崖,从谷口望下去都看不到底的地方,他怎么还能活着?”
我看着小六,小六的眼神有点发憷,他咽了口唾沫,说:“我觉得他老人家恐怕是死了,现在咱们看到的人,未必是真正的老大。别的不说,他一心想把咱们往绝路上带,就能证明这一点,把石壁一炸,整个山洞都塌了,我们还能活命么?”
我静静地抽着烟,听小六说着。小六自己快把自己吓死了,一向滑得流油的嘴有点结巴,他说:“你还记得三年前你们在山里打的那场仗吧?我大哥跟我嚼了千百次了,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的,他说你们那晚遇到的所有人,都不是活人。这个说法我信,你看老大现在这样,是不是也跟那帮55式幽灵部队有点像?”
我琢磨着小六的一番话,再回忆起三年前遇到的受灾山民的情境,从上级到老枪,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晚我遇到的人绝不可能是活人,活人在那场泥石流之后,全都死绝了。我回忆起山民们的音容笑貌,觉得特别真实,他们跟现在的毛三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我一直觉得他们都是活的,绝不是诈尸撞鬼。
现在的毛三,只能让我想起一个人—老枪。老枪至死都是我们八个人当中知道秘密最多的那个,直到我们被炮弹炸飞,他都没有向我们吐露半个字,他把上级交代给他的保密任务一直执行到了死。
我拍着小六的肩膀,安慰他说:“别那么紧张,事情没那么邪乎,只要我们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找到真相。”
牛小跳茫然地看着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我把湿衣服脱下来拧干,浑身上下就剩一条裤衩,牛小跳坐在水边,看着冰冷昏暗的水出神,小六靠墙坐着,抱臂缩成一团,在那儿瑟瑟发抖。我知道小六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的特点就是喜欢多想,他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牛小跳突然惊叫了一声,小六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抬起头。我朝牛小跳看去,见他正盯着水里发呆。在此之前,他也是这个动作,只是现在眼睛里全是迷茫。
牛小跳说:“水……水好像降下去了。”
这一发现让我和小六吃惊不小,小六立刻站起来跑到水边,牛小跳拿手电筒照着岸边水位退下去留下的湿痕,说:“下降了这么多。”
打湿的水岸边沿有一寸多深,我看着降下去的水位线,心里乱糟糟的。按道理来说,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排水开启大铁门,可是水位自动下降,还是让我内心很忧虑,甚至觉得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我们在水岸边上坐了一段时间,毛三他们还没回来,水位倒是没再下降,我安心了许多,身心却是疲惫异常。我想靠墙打个盹,身上冷飕飕的,眼睛闭着,却怎么也睡不着,甚是难受。
不知不觉,我又想到断崖绝壁上耸立的古代栈道,那国民党军队的士兵站在朦胧黑影里冲我们比着格杀的古怪手势,还有栈道那一头茫茫无际的黑暗。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疑问:栈道那一头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国民党军队的士兵要暗示我们,如果过去,我们必定会死?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条线索,倒是平增烦恼不少。
我又想到那张纸条,照理说,那国民党军队的士兵进了栈道里,肯定不会是他在警告我们。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根据一路上的经验判断,森林里除了我们几个人,和那个人鬼难分的国民党军队战士,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
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难道是我们五个人中某人留下的纸条?就目前情况来看,最熟悉我们情况的,只可能是我们内部人,别人绝算不准我们会去而复返。
我轻轻念叨着那句话:“想活着的话,立刻离开这里。”
这句话很简单,就是赶我们走,不走就得死。倒是和毛三的警告挺像的,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猜测。纸条就是毛三发现的,以毛三的聪明,他绝对不会做这种贼喊抓贼的蠢事。除了他,还会有谁心怀异心?猪头、小六、牛小跳?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各种念头乱麻一样搅在一起,怎么都难理个头绪出来,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昏迷中就感觉有人在碰我,我眼皮无比的重,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一条缝。脑子里尚在盘旋着没散去的思绪,猪头、小六、牛小跳,到底是他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