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贴过来,我脑子还不清醒,被吓得往侧面挪了一尺多远,等镇定下来,看到牛小跳蹲在我面前,小脸白得跟死人似的。
我脾气一贯不错,这下也怒了,冲他吼道:“你小子想吓死人啊?”
牛小跳脸色由白转红,朝水里指了指,我顺着他的手电光看过去,赫然发现看不到水位线了。
这一发现让我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到水边上,小六正缩在那里打瞌睡,我看到十几米深的水全没了,水牢里就跟个黑洞似的,到处黑漆漆的一片。水牢中间的铁笼悬在半空,突兀而奇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还看到一根从铁笼子里掉出来的铁链,一直垂到水牢底下。
我问牛小跳:“什么时候这样了?”
牛小跳魂还没定,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醒过来就这样了,水全跑了,醒过来的时候水就已经跑了!”
我凝眉苦思,本来心里就够乱的,这下什么主意都没了,除了惊骇,根本没其他想法。
牛小跳又摇醒小六,小六看到眼前恐怖一幕,吓得差点失足掉下十多米深的空水牢,幸好被我拉住。
我们三人趴在边沿上,手电光照到下面怪石嶙峋,乱草疯长,还有许多腐烂的尸体,牛小跳对我们说:“老板,我们下去看看吧!”
我扭头看了牛小跳一眼,他用一贯的反应回应我的注意—垂下头去。小六倒吸一口冷气,说:“我觉得,还是等猪头他们回来,也好和老大商量商量,我总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
说到老大的时候,小六明显停顿了一下,他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又重重咳嗽几声。
我心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憋得人难受,立刻就同意了牛小跳的建议,小六不能反驳我,只能无奈地摇头。
我们把登山绳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扔下水牢,我先拖着绳子滑了下去。水牢石壁常年被积水浸泡,又生了青苔,滑溜得很,我们滑到底下费了不少劲。
水牢里的积水消失了十之八九,一些地势比较低的地方,还存有少量积水。我们趟在淤泥里,周围是巨大的乱石和水草,手电光在这么黑的地方,也显得朦胧模糊。我总觉得水牢底下藏着什么东西,这种感觉让我很是不安。
大铁门在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后面,我远远看到那块石头,绕过去,就看到两扇巨大黝黑的铁门躺在地上,上面压着十多块大小不一的石头,石头下面又盖一层淤泥。
铁门在水里躺了千百年之久,居然没生一点铁锈,这足以证明,此物肯定不是一般的铁,可能是合金一类的东西。
我的装备包含了可以自动拆卸的钢铲,这东西用来除掉淤泥,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把铁门上的杂碎悉数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我问小六:“弄开这把铜锁,你有多大把握?”
小六低头想了一会儿,对我说:“老赵,从上面下来后,我老是心神不宁的,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当时那些人在这里建水牢,肯定发现了铁门,他们没把铁门弄开,我觉得很奇怪。”
我盯着小六,他点了支香烟,猛地抽了一口,说:“老赵,跟你说句实话,我觉得这铁门,咱们不能乱动。它在这里,就有在这里的道理。”
小六又给我扔了支烟,说:“老赵,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我没答小六的话,自顾自地抽起烟来,小六说:“你们当兵的摸枪杆出来的,不信邪,我们这行属于下九流,不一样,都要怕点东西。我和猪头在老九街没少听那帮倒斗的闲嗑,地底下的东西,谁说得清楚?有些东西碰了就出事。”
我说:“这些话你对我说也没用,最后做主的还是毛三,就算你们弄不开锁,他炸也要炸开铁门。”
小六顿时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念叨着:“我就说,这趟我真不该来,我就是个偷儿,只偷人家东西就成,搞这个就是自杀。”
小六说得邪乎,我倒是没多怕,相反,正因为铁门这么怪异,才勾得我兴趣盎然,很想把铁门弄开看看。我承认小六说得有道理,不过,在此之前,毛三、巨人国民党军队士兵,还有那张神秘纸条,都告诫过我们,此地是绝对的凶地。但好奇和对真相的探寻,让我能面对一切恐惧的东西。
我们蹲着抽烟,牛小跳不好这口,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件破军装,把铁门上的淤泥擦得干干净净,铁门被手电光一照,能反射出寒光。小六瞥了牛小跳一眼,说:“这小子半傻不傻的,干活倒是实在。”
我随口附和一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办?铁门迟早要打开的。”
小六皱着眉头,说:“老大要开,我也没办法。我这么做就是为大家着想,大家伙都还年轻,连个婆娘都没找过,这么死了多可惜。”
我嘿嘿笑笑,小六也苦笑,牛小跳突然惊叫一声,我们冲他看去。他正趴在铁门中间,好像有所发现,小六叫了他一声,牛小跳抬头看着我们,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迷惑。
我走过去,只见被牛小跳擦亮的铁门中间刻着一幅图案。我蹲下来仔细一看,也倒吸一口冷气,图案上画了一个拿拂尘的老仙翁,该仙翁盘膝坐在地上,仰头望天看着什么。我和老仙翁的眼神对了一下,顿时心里一紧,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感觉,就觉得像是被画中人看透了一样。
我暗骂一声:“天底下哪有这种奇事,区区一个壁画人,还能吓到我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当是自己太紧张了。
于是,我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起来。再去看壁画仙翁,赫然发现仙翁的脸好像变了一副样子。这一发现着实让我吃惊不小,我揉揉眼睛再去看,觉得仙翁脸上又少了不少慈眉善目的感觉,多了一股诡异氛围。
牛小跳拿破军装在壁画上擦来擦去,把阴文槽里的淤泥一点点剔下来,他忽然对我们说:“这个老头和鬼面匣上的老头很像啊,老板你说是不是?”
被牛小跳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觉得这老头的嘴巴眉目,的确是很像我们从96式陆战机上找到的鬼面匣。这一发现给我混乱的思路来个180度转弯—合着日本人的匣子,是从原始森林里弄出来的,也就是说鬼面匣可能是古代蒙古人的东西。
这条线索在我脑中一闪,顿时就把许多没头绪的思路连了起来。小日本轰炸黑室基地后,驾96式陆战机带着鬼面匣飞离山区,半空中两个日本人在机舱发生冲突,一个日本人把飞行员同胞捆死在座舱椅上,自己爬上机翼安全网,最后机毁人亡,单单留下这只鬼面匣子。
这个场面想起来都觉得很可怕,小鬼子只背一只鬼面匣从半空中逃出机舱,而鬼面匣又来自蒙古古墓,我似乎嗅到了点什么。小鬼子在飞机上起冲突,多半是因为那只鬼面匣,至于起冲突的具体经过,现在肯定难以揣测,我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可怕。铁门壁画中的老翁还在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一变,像是在面目狰狞地笑。我心底一阵发毛,不敢再去看老翁。
鬼面匣一直是猪头背着,现在也没法拿来和铁门放在一起研究,小六站得离壁画远远的,冷冷瞅着我们。他忽然转头在周围找着什么东西,我也没心情管他,心下想:要找到63号机密,看来非弄开铁门不可了。
毛三曾提到,陪都重庆许多特务死在黑室,还有一部分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而死,现在看来,可能是在去找蒙古古墓过程中死翘翘了。但有一点我弄不明白,日本人毁掉黑室基地才是正经事,他们吃饱了撑的去找蒙古古墓就有点不靠谱了,除非还有更加重大的战争原因,否则他们不会浪费资源干这个。
小六溜到对面几米高的大石头上,面对着大石头,样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什么。我有点奇怪,就走上前去,拍了拍小六,这小子没搭理我。我走到他身边,看到大石头上竟然也有一幅壁画。更奇怪的是,这幅壁画像是用金粉描在石头面上的,在水底下淹了这么久,还一点没褪色。
壁画内容更奇怪,是一只鬃毛倒竖的野狼,低头朝下看着什么,还拖着半尺长的舌头,一副垂涎猎物的表情。野狼脚下是起伏的群山,头上是被白云遮住的大半个月亮,群山周围飘动着缕缕阴云。壁画整体背景相当阴暗,我看着那浓墨一样的暗云,心情就压抑起来。
小六顺着野狼的目光看过去,扭头向铁门,我顿时明白过来,野狼的眼神和老翁的眼神是对上的。铁门与石头上的壁画,合起来才是一整幅。看画中意思,老翁即将成为野狼的猎物,看老翁表情,虽然阴阴的暗藏玄机,却不恐惧。难道这老头巴望着被野狼吃掉?
我很是费解,不明白壁画到底有何深意,是有寓意,还是铁门的开门机关?
我正想着,就听到水牢岸上传来脚步声,我猜是猪头回来了,冲那边喊了两声,那边也不答话,脚步声却更近了。
我听到来人走到岸边,心里很是奇怪,又想:是不是猪头耍我呢!于是就张口骂道:“猪头你回来了就答个腔,藏着掖着想吓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