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飞机滑行过程中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又听到机身铁架崩断的声音,这个时候我正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路飞奔,也没时间扭头去看飞机到底怎样了。逃命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水泥房顶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我们越向前跑越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感觉。
正跑着,猪头突然叫道:“啊,那边也有飞机!”
我抬眼看去,在距我们五十多米的地方,果然停了两架老式飞机,表面上残破不堪。
我扭头朝后面看,只见一团团红光悬浮在半空中,正朝我们这边移动,幽幽的就像鬼火一般。
我们见后面的飞机停了,就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猪头打着手电筒去照那些悬在半空中的红光,大片红光群像一座立方体,正缓缓移动,在这幽暗的夜里看起来格外恐怖。
猪头突然惊叫一声:“啊!”
小六道:“怎么了?”
猪头说:“你们都看看,那红光好像是火球,火球里还裹着虫子,最前面那一排火球,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猪头把手电光聚在一起,一束光柱照在最前排的火球上,由于距离的原因,我们看火球还是显得十分朦胧,很难看清楚火球里面的东西。猪头打小做偷儿,在江湖中练得一双好眼力,所以一眼就看出玄机。
小六说:“猪头,是不是你眼花了?火球里怎么会有虫子,早烧死了。”
猪头十分坚定地表态说:“小六,我猪头这双眼睛你还信不过?要是看花了眼,你把我活剥了清蒸了,我都没话说。绝对没看错,千真万确。”
尽管我相信猪头的眼力,但心里仍然狐疑不定,虫子趋火不假,不过飞蛾扑火都是自取灭亡,这些裹在火球里的东西,如果真是虫子的话,怎么能不惧烈火高温?
猪头说:“究竟是不是虫子,我们可以试一试,一试就知真假。”
我们都奇怪地看着猪头,猪头抹一把肥脸,瞅瞅我说:“老赵,你枪法好,这么远距离,能不能打中?”
我知道猪头的意思,但这么黑的地方,山风又大,我还真没多大把握打中。那鬼火离奇吓人,我们也不敢贸然靠近,用枪惊扰它们是目前唯一比较安全的办法。我选了一个风量比较小的角度,等火球再近了一些,端起毛瑟手枪连开两枪,枪声过后,当头那火球往下一沉,被击中了。
我心中一喜,猪头大叫:“好枪法,真是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好手艺。”
那火球掉到地上就裂开了,变成许多小团的火球散落在地上。我心里暗想,看样子这玩意儿的确就是火球,但让人闹不明白的是,火球怎么能满天乱飞?
我瞅着满地的小火团发愣,小火团的火光忽强忽弱,忽然之间,它们一个个又平地飞了起来,奔着我们的方向,像箭一样射了过来。一眨眼的工夫,距离我们就不到五十米了,我这下看得很清楚,那忽明忽灭的火光前面是一颗颗拇指粗细的虫头,果然是虫子。
那一团虫子数量很多,簇拥着就到了我面前,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来头,不敢跟它们硬碰,一边闪躲一边挥舞着背包去挡。猪头把一柄折叠砍刀舞成一团风,打掉不少虫子,我和小六趁机往后躲,边躲边甩动背包。
我打飞一片虫子,发现它们背后的“火”只是一块会发光的软体,心里放心不少。然而,可怕的是,那虫子牙齿十分锋利,我的背包尼龙布被撞上背包的虫子撕开好几块,一碰就是一道大口子。
房顶上太过空旷,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我们消灭了这一小团虫子,额头上就冒了汗,猪头甩动着他的折叠砍刀说:“真是凶险,幸亏我练就了一身好刀法,能将钢刀舞成一顶钢罩,否则挂彩就挂大发了。”
不远处的“大火球阵”朝我们这边缓缓移来,我已经能看到无数上下蠕动的虫体,“火球”中央是一块类似松果的果子,被众虫搂在中间,虫子带着野果飞到半空。它们发光的软体像是一枚烧得发红的木炭,红光忽明忽暗,要不是近距离看,完全不能分辨它是火光还是荧光。
以我的微薄见识,没办法认出这虫子的来头,看着它们飞近,我心里十分担心。刚才只有一团虫子就让我们疲于奔命,这么大片的“火团”要是四散开来,我们三人的小命估计就要挂在这里了。
猪头无辜地看着我:“老赵,给我们想个法子。”
现如今,我脑子乱成一锅粥,哪里有什么办法,只能领着他们往后面跑,才跑出没多远就到了房顶边缘了,下面是几十米高的地面,从这里摔下去怎么也是个死。
眼看着火团阵要把我们包围起来,我也是焦虑得没办法,只能对猪头和小六说:“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挡得了一时是一时,大家都把防化服裹紧,有窟窿的地方都用绳子扎住,面罩也带上,防化服的坚硬度比较大,希望它能挡住虫子的利齿,我们找机会冲出去回到窟窿口子那边。”
三人戴上防毒面罩,把裤脚、袖口扎得结结实实的,虫群很快把我们团团围住。我们身上的气息激得虫群炸了锅,呼啦全都散开了,中间裹着的野果掉了一地。虫群漫天飞舞,把我们团团围住,密集得像飞蝗一样,我眼里、脑子里全都是飞舞的虫子。
饶是猪头一贯大胆,也是吓得面色惨白,在声势如此浩大的虫群面前,他的折叠砍刀没有任何作用,不时有虫子落在我身上,我也不敢驱赶它们。虫群噼里啪啦很快在我们身上落满,除了眼睛部位,我身上已经全部被虫子包裹,活脱脱就是个火人。
猪头和小六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些虫子不但样子吓人,也重得可怕,一个个跟小铁球似的。挂了一身这种虫子,我连走路都走不动,猪头瘫在地上,大叫一声:“完了,我猪头算是废在这里了。”
他仰头就倒,压死一片野虫,虫群又乱起来,我眼睁睁看着猪头一身防化服被虫子啃咬得没有一处完整的。猪头跳起来就迎着虫群跑去,我一把拉住他,他身上失去防化服的保护冲进虫群里是找死,便拉着他朝侧面跑。
奔跑中我身上被虫子咬了好多口,野虫的牙齿奇长,还带倒钩,一口下去一片血肉,几下子就疼得我差点昏厥过去。
猪头就更惨了,还没跑几步已经全身是血,他的衣服被虫群撕烂,肉里还嵌着几只尚在挣扎的野虫。我在猪头身边自顾不暇,他被虫群咬得嗷嗷直叫,我看得胆战心惊,身上一身的冷汗。
我们向着侧面跑,明知这样徒劳无功还在奋力挣扎,如果我们没在被虫群啃干净之前找到窟窿下去,今晚势必要死在这里。
受伤的猪头把他的折叠砍刀舞得霍霍生风,大片虫子被砍刀横空劈掉,随着时间推移,不到十分钟,猪头明显舞不动了,只能左右横批,劈砍得也更加乏力。
我心里异常焦虑,正在这个时候,小六一跤绊倒在地上,顿时被虫群淹没,身上爬了一层火红的虫子。我跑上去拖起小六,拖了几下居然拖不动,顿时绝望起来。眼前惨象,比起三年前的情境,更加让人绝望。
小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就在这时,迎面射过来一束手电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正奇怪是谁,鼻中忽然嗅到一股很浓的香味,呛得我直咳嗽,我抬头朝前看,有个黑影正朝我走来。
而我身边,突然飞机马达声大作,好像有许多架飞机正从我身边飞过,我愕然扭头朝后一看,却吃了一惊。
第九章 绝境
我们上了水泥房顶之后,飞机马达轰鸣的声音一直都没停下,那种战机呼啸而过的感觉,让人脊梁发麻,潜意识里做好了随时会有炸弹从天而降的准备。
就在与虫群混战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那种轰鸣声急转直下,节奏变得快而毫无章法,我这才注意到,战机咆哮的声音,竟然是虫群发出来的。回忆刚才的情境,它们结成方阵的时候,发声整齐,同时外面风声劲猛,我们被诡异的“火球”吸引注意力,根本就没注意到战机声的异常,一直以为头顶上还有一架横穿山谷的96式陆战机,所以才被飞机轰鸣声所慑。
猪头的折叠砍刀挥舞得越来越慢,迎面过来的人影举着什么东西冲到我们面前,空气里的香味越发浓郁,那人冲到虫群里来,虫群立刻向后躲避,小六一身的虫子很快就逃得没了踪影。
我扶起小六,他全身都是血迹,样子看起来犹如狰狞恶鬼一般吓人,我赶紧去探他的呼吸,小六道:“我还没死,还有气呢!”
猪头乐了,嚷道:“小六,你小子太厉害了,骨头都让虫子拆了还没死,真命硬。”
小六还嘴道:“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先走?”
这时,黑暗中,那人跑到我们面前,我这才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支正冒着黑烟的火把,火把上绑着一团草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上面也没明火,只是浓烟不停。
那人关了手电筒走过来,猪头马上横刀在胸前,我打开手电筒,一束光柱射过去,我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那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能摔倒在地。虽然看不清楚此人面目,但只看他样子我就知道这人正是在原始森林里失踪了的牛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