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专家抢救,吴文超办公室台式电脑删除文件已恢复了百分之七十。冉咚咚反复查看,除了注意夏冰清的一些视频,还特别注意到黄秋莹怀抱吴文超的一张照片。怀里的吴文超还是婴儿,嘴里嘬着小指头仰视母亲,母亲微笑俯视他的脸庞,温馨溢屏,就像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著名画家达·芬奇的那幅《圣母与圣婴》。虽然他把这张照片藏在文件夹的子目录的子目录里,也就是藏在三层之下,但还是被冉咚咚翻了出来。冉咚咚想这样的收藏方式正好对应他的心情,那就是表面上他恨母亲,但内心深处却渴望母爱。冉咚咚决定去一趟兴龙县,见一见黄秋莹。
黄秋莹住在兴龙高中校园内七栋三楼,这是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住房,后窗靠山,山上有一片茂盛的树林。前窗面对田径场,田径场过去就是县城最大的街道。看见冉咚咚、邵天伟和小陆到访,黄秋莹的后任丈夫打过招呼便带着儿子回了父母家。黄秋莹两眼无神,脸颊挂着泪痕,还没等冉咚咚他们落座她就率先坐下了,仿佛连再站一会儿的力气都不够。她说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要是我不离婚,他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小时候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他很听话,连买个雪糕都要问妈妈我可以买吗?他很聪明,只要发现他爸跟哪个女的多说几句,他就提醒妈妈你可要注意了。他很爱我,远远地看见我就一边跑一边喊妈妈,一头扑进我的怀里,撞得我全身酥麻。但自从我再婚以后他就不理我了,我买好吃的他不吃,我买新衣服他不穿。他恨我,这么多年他从来没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冉咚咚说不,他很爱你,他一直都爱着你。她从手机里调出那张母子合影。黄秋莹看见照片伤心哽泣。冉咚咚说这是他电脑里唯一珍藏的家庭照片。
一刻钟后,黄秋莹颤抖的身子才慢慢平静。她说他不会杀人,请相信我的判断,他那么弱小,连一只鸡都杀不死。冉咚咚说我们没有说他杀人,找他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如果他主动找我们,那即便犯了错误也可以宽大处理,要是他不主动,被我们抓住那问题就严重了。黄秋莹说我想劝他主动,但不知道他在哪里。冉咚咚说按我们说的做,只有你能救他。她问怎么救?冉咚咚给她吴文超变声的手机号码,说请你发个短信,内容:“孩子,妈相信你,妈爱你。”她说他不会理我的。冉咚咚说你只管发,不要问结果。她把短信发出去。冉咚咚说除了等待,你什么也不要做,不要主动打电话,除非他主动打过来,每一步每一句都跟我商量,可以吗?她抹着泪水,点了点头。
晚上,邵天伟和小陆撤出,冉咚咚留下来陪黄秋莹。两人睡在床上,都没有睡意,冉咚咚在想慕唤雨,黄秋莹在想吴文超。冉咚咚说如果再给你一次人生,你会选择离婚吗?黄秋莹说不会。“为什么?”“太伤孩子。”
“你们离婚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吴东红不信任我,我直到再婚才接触第二个男人,也许他不是不信任我,而是要找借口跟我离。”
冉咚咚想跟慕达夫提出离婚我找借口了吗?找了,借口就是他出轨,但我不会因为找了借口而否认我不爱他这一事实。借口虽然是不想承担责任,可当借口能成为借口时,就没有必要说出真相,因此借口有时也代表善意。假如我让慕达夫选择,他会选择哪个答案:一、离婚是因为我不爱你;二、离婚是因为你出轨了。我想所有的人都会选择第二个,因为选择第二个还能从失败中争回一点面子,就像付费时收到找零。那么慕达夫出轨了吗?尽管他不承认我也没抓到现场,但凭我的直觉他绝对出轨了。直觉等不等于事实?就像破案,就像追踪嫌疑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信其无”会害怕自己被欺骗,而“信其有”却能给人莫名的安全感。假如我们离婚了唤雨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她会像吴文超那样恨我吗?她会变成疑似杀人犯吗?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黄秋莹问你需要毛巾被吗?冉咚咚说不需要,你在想什么?黄秋莹说想文超,想这样的夜晚他会睡在什么地方?他既不敢住酒店又不敢租房子,不是睡在野地就是躲在桥洞,地那么硬,桥洞的风那么大,他那么薄的身子骨怎么扛得住?他怎么睡得着?即使睡着了身上也不知要被蚊虫咬出多少包包……说着,黄秋莹又不停地抹泪。冉咚咚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只为自己活着,尤其是做母亲的。冉咚咚说你想他,他就想你,这叫心灵感应,给他发条短信吧。
“怎么写?”
“你想怎么写?”
“文超,对不起,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发吧。”冉咚咚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
凌晨六点,“晨昏线伤感”时刻,手机叮咚一声,吴文超回了一条短信:“妈妈,我想你十年了。”黄秋莹泣不成声,没听冉咚咚劝阻立刻反拨电话,但对方已关机。冉咚咚说继续联络,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黄秋莹又写了一条短信:“要么你回家,要么妈去看你,哪怕见你一面会坐牢妈也要见见。”发完,她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手机,一直盯着屏幕直到天亮,直到困意袭来手机从手里滑落。
吴文超的那条短信是从省城人民公园白龙湖附近发出的。凌芳带人搜查白龙湖一带,并调看公园三个门的监控,既没看见吴文超的身影也没找到他露宿的地点。公园是敞开式的,进出不一定非得走门口,他选择这里发短信就是为了回避监控。
兴龙县,黄秋莹急得团团转,一会儿拨电话一会儿发短信,即便电话拨不通她也不停地拨,即便没有短信回复她也不停地发,整个人焦虑得都有了焦虑症的表现:担心,紧张,手抖,尿频,坐立不安。冉咚咚说我理解你的爱子心切,但爱就像吃药不宜过猛,一猛就不真实,哪怕它确实是真的。第二天,黄秋莹死心了,只发一条短信。她坚信吴文超不再理睬她,那个温暖的回复也许只是他心里偶尔的闪念。她不相信几条短信就能消除他十多年的恨意,更不敢相信他会回十年都不回的家来看她。她像一床打卷的被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仿佛再也不会爬起来了。
蝉声从后山的树林里传出,一声长一声短,闹得冉咚咚心里阵阵着急。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判断,担心吴文超不会上钩,同时对自己利用黄秋莹的母爱深感愧疚。“两担心”加“一愧疚”让她也有了焦虑症的表现。她想如果夏冰清是吴文超杀害的,那他绝对不会被黄秋莹突如其来的母爱所打动,如果他杀了人,那心肠得有多硬,况且他又那么警惕,怎么会轻易入坑?下午三点,当两个女人也是两位母亲都在绝望的时候,手机迎来了吴文超的第二次回复:“妈,我回来了。”黄秋莹惊得坐起来,四下张望,叫了一声“文超”,好像文超就藏在周围的空气里。忽然,她疲惫的身体有了力气,暗淡的双眼噌地发亮。她说我的儿子回来了,这是真的吗?她一边说一边朝田径场方向的窗外望去,如果这是真的,你能回避一下吗?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劝他去自首。你相信我吗?冉咚咚说如果他真的回来,那我会给你两天时间,让你做一次好母亲,请你珍惜他对你的爱。她说谢谢。说完,她把自己紧紧地贴在窗口上,仿佛变成了窗口的一部分。
冉咚咚从技术部门得知,下午五点吴文超的手机号曾出现在兴龙县城十字街附近,于是她从黄秋莹家撤出。冉咚咚一撤出,黄秋莹就在这个窗口望一下那个窗口望一下,一直望到深夜。凌晨两点,吴文超出现在屋后的树林里,他用手电筒对着自家后窗照了三下。黄秋莹看见光,轻轻打开大门。吴文超滑下斜坡,走进楼道,上到三楼,深夜里的关门声即便很轻听起来也很响。冉咚咚他们躲在旁边的楼上监视。为了让吴文超放心,黄秋莹明知道有人监视却要克服巨大的心理压力,装着无人监视的样子。监听器里传来黄秋莹的哽泣,没有吴文超的声音。安静五分钟后,黄秋莹说饿了吧,你想吃什么?吴文超说随便,煮碗面条吧,我先洗个澡。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切菜声以及打燃煤气灶的声音……忽然,耳机安静了。十分钟后,再次响起开门声,脚步声,吃面条的声音。黄秋莹说一碗够吃吗?吴文超说够了。黄秋莹说吃点水果,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吃西瓜的声音,很急,几大口就吃完一片,一共吃了五片。吴文超说妈,你也吃。黄秋莹说妈喜欢看你吃。吴文超说我眼皮打架了,需要补觉。黄秋莹说那你睡吧,睡好了明天再吃好吃的。接着,传来脚步声、开门声和关门声。
第二天上午九点,吴文超后爸李展峰和八岁的儿子李家坤分别提着鸡鸭鱼肉走进楼道,上三楼,按响门铃。家里顿时热闹起来,杀鸡杀鸭声响成一片。李家坤问妈,哥哥什么时候起床?黄秋莹说让他多睡一会儿。李家坤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做蔬菜沙拉。黄秋莹说那你就做一盘蔬菜沙拉。中午,李家坤敲响房门,说哥起来吃饭了。开门声。“家坤好。”“哥哥。”“文超起来啦。”“叔叔好。”接着是脚步声,洗漱声,起菜声和端碗摆盘声。吴文超说这么多好吃的。李家坤说蔬菜沙拉是我做的。吴文超吃了几口,说好吃。李展峰说喝几杯?吴文超说喝几杯。然后是吃饭喝酒的声音。他们的吃喝声特别响,把正在监听的冉咚咚、邵天伟和小陆的食欲高高吊起,都觉得好听极了。冉咚咚想有了吃喝声家庭才像个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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