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之影[全三卷] [出版] ([英]安东尼·雷恩)
- 类型:恐怖推理
- 作者:[英]安东尼·雷恩
- 入库:04.13
“他们的女皇好像很喜欢玩大手笔。”海盾说。马车停了下来,眼前的椭圆形建筑是两人迄今所见最高大的、由红色和金色大理石造就的奇观。它高达七十英尺,共有五层,与瑞瓦见过的其他建筑风格迥异。诸多证据显示,城里的倭拉人不大喜欢直角,因此每一层都由弧线圆润的拱门相连而成,立柱的形状则是模仿酒杯的高脚。
“倭拉城的大竞技场,小姐。”埃尔-奈斯特说,“抓紧时间欣赏吧,恐怕我俩再也没有眼福可享了。”
一队红甲卫兵紧紧围着马车,车夫刚一打开笼子,立刻退得老远,声嘶力竭地命令两人出来。见他神色惶恐,满脸汗水,瑞瓦推测他急于摆脱那些卫兵。她吃力地爬出笼子,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得双腿和后背酸痛难忍。旅途中,她想尽办法活动手脚,但长时间困在笼子里,再强壮的人也吃不消。海盾下车时呻吟了一声,然后紧咬牙关,跪倒在地。
“站起来。”一个声音传来,说的是地道的疆国话,语气不怒不威。瑞瓦抬头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披纯色黑袍,满头黑发梳在脑后,两鬓微微泛白,额头光滑,脸颊消瘦,面无表情。
海盾抬头打量黑衣人,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你没带鞭子。”他说。
“我不需要鞭子,”对方回答,“你不服从就死。”
埃尔-奈斯特冲着他们背后的竞技场一甩头。“死在外面和死在里面,有什么分别?”
“在里面你有活下来的机会,至少有一阵子可活。”黑衣人望向瑞瓦,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神情专注,但目光中并无色欲,更令她吃惊的是,也没有残酷的意味。“我是瓦鲁莱科·托夫因,”他说,“拜可亲可敬的艾尔维拉女皇所赐,担任倭拉大竞技场之场主,戈利赛之督头。”
他扭头招来两个红甲卫兵,瑞瓦注意到他的双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身,从指尖到腕部无处不在,样式前所未见。相比女王的罗纳女人,他的文身密集得多,也繁复得多。她心生好奇,将如此复杂的图案刻在皮肉里,不知需要多长时间,承受多少痛苦。他攫住瑞瓦的目光,脸上流露出令人始料未及的表情——同情。“她想见你。”
随着吊篮节节上升,寒风愈发凛冽,底下一百个奴隶整齐划一地拉动绳子,把他们送上塔顶。两个红甲卫兵守在她左右,但并不阻止她东张西望。居高临下,全城景色尽收眼底,气势磅礴,蔚为壮观,相形之下,埃尔托城和瓦林斯堡不过是一堆低矮的棚屋。
望着规划齐整、井然有序的广大城区,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辈子未曾见过的人造奇景,所有的街巷、花园、道路和高塔在形态和功能上都经过严格界定,看不见任何妥协敷衍之处。然而,每一座高塔的光洁塔身都覆盖着小小的黑点,暴露出倭拉的另外一面:倭拉是谎言之城,精致美丽的外表底下,掩藏着肮脏丑恶的真相。
吊篮在距离塔尖二十英尺左右的一处阳台停下。迎接瑞瓦的女奴隶貌美惊人,先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转身带她进去,卫兵紧随其后。塔内以油灯照明,幽暗深邃,窗前挂有颜色各异的丝绸帘布,风起时,满眼五彩斑斓,摇曳多姿。尽管光线昏暗,又有缤纷的色彩搅扰视线,瑞瓦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女皇,她的眼睛早就习惯了在一切环境里辨认出最危险的人物。
女皇坐在小桌子前的矮凳上,身穿纯白长裙,赤脚踩着大理石地板,脚尖绷直,脚后跟抬起,像一个舞者。她一手拿着夹好了绣布的花绷子,一手摆弄针线,脸庞隐没在阴影之中,但见侧面优雅动人,神情极为专注,针线上上下下地在绣布上游走。瑞瓦发现地板上散落着十来个花绷子,线头乱成一团,有些绣布被撕破了,还有些花绷子四分五裂。瑞瓦不明白那个奴隶女孩为什么没有把这些残次品清理掉。
“你一直在用我的名字。”绣花的女人头也不抬地说。
瑞瓦没有作声。听见奴隶女孩压抑的呜咽声,她扭过头,看见对方强忍泪水,紧张得花容失色。奴隶女孩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摇头,亮晶晶的眸子似在无声地哀求。既然来了这儿,我求饶也没用,瑞瓦很想告诉她。但还是感谢你关心我。
“看样子,丽萨喜欢你。”
瑞瓦回过头,发现女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双手捏着绣布,针尖扎在指头上,立刻冒出鲜艳的血珠子。她似乎毫无知觉,也根本没有理会,对瑞瓦露出真诚而温暖的微笑,然后起身走过来。
“我可以感觉到深深的关切之情。”她停下脚步,站在瑞瓦所戴的枷锁够不到的地方。她的个头比瑞瓦高上几英寸,体格健壮,强悍有力。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但当与之对视,瑞瓦立刻得知她是极为古老的存在。这个家伙,瑞瓦确信无疑,拥有维林在埃尔托失去的天赋。
“而我好奇的是,这份心意可有回应?”女人歪着脑袋,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流露出一丝伤感。“啊。真是遗憾,亲爱的丽萨,她心里有别人了。她对你产生过欲念,可惜转瞬即逝,不知道你听了有没有觉得好受些。我们的心渴望着爱,肉体却常常被欲念操控。每一个人心里都藏着背叛的企图。”她睁开眼睛,收敛笑容,忽然困惑地皱起眉头:“刚才是我说的吗?还是我在哪儿读到的?”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颊忽地绷紧,五官扭曲,眼珠子转得飞快,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开始时毫无预兆,结束时也一样突然,她的举止瞬间恢复常态。
“刺绣,”她说着举起花绷子,除了不敢恭维的针线活儿,瑞瓦看到绣布上沾着不少褐色污迹,女皇的指尖也有干涸的血渍,“米尔泰斯的贵妇人最擅长的活儿。我父亲认为名门闺秀就应该在闲暇时间绣绣花。”女皇看着绣布,沮丧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做不到。后来父亲在很多事情上对我失望,这是头一件。不过我还是有进步的,你觉得呢?”
她把刺绣递到瑞瓦面前。斑斑血迹之中,瑞瓦看见一坨坨红绿相间的细密针脚,勉强辨认出是一朵花的样子。
她说:“瞎眼的猴子绣得都比这个好。”
那个名叫丽萨的奴隶女孩又情不自禁地吸了口气,然后目光低垂,眼睛飞快地眨动,不愿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噢,别哭鼻子。”女皇翻着白眼,对她说,“不用担心,我敢说,你的心上人还可以活蹦乱跳好久呢。至于具体多久,那就看她自己的表现了。”
她又看向瑞瓦,眼里闪烁着全新的神采。“我有几个士兵在埃尔托之战中活了下来,你知道吗?历经艰险,忍饥挨饿,在瓦林斯堡失守之前赶到了那里。梅维克将军一向做事认真,仔细地记录了他们的口供,然后处决了他们。因为那些胡言乱语只会动摇军心。你听,他们说埃尔托有个女巫,她的力量是神灵所赐,因此战无不胜,宝剑削铁如泥,魔法加持的神弓箭无虚发。甚至有一个人自称见过她,虽说那家伙疯疯癫癫的,关于她的描述倒也详细到无以复加。”
瑞瓦回想起他们抵挡了敌军的第一拨攻势后,从河岸拖上来一个双眼圆睁、抖如筛糠的俘虏。奇怪的是,她对那人的死感到遗憾。倭拉人生性残忍变态,但那个魂飞魄散、半疯半傻的人不比一只饿极的野狗危险几分。
“艾尔维拉。”女皇接着说,“他们偷了我的名字,冠在你头上。我应该生气才对。你知道这名字的意思吗?”
“女巫,”瑞瓦说,“或者巫婆。”
“‘巫婆’的说法太愚蠢了,毫无意义,因为巫术就是无稽之谈。涂画在古书上的咒语,臭不可闻的混合物,除了令人作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更喜欢‘女巫’,虽说对于给我起名艾尔维拉的人来说,这两个词在他们的方言里意思差不多。你瞧,他们主动把最具威力的词献给最有力量的人,但并不在意是哪方面的力量。精湛的武艺也好,你们所说的黑巫术也罢。力量就是力量,所以艾尔维拉也可以翻译成‘女王’。”她轻笑一声,“我的士兵喊你女巫时,也是在称呼你女王。”
“我有女王。”
“不对,最最亲爱的妹妹,你有过女王。我应该很快就会收到她的脑袋了,只等我的舰队司令把她的尸体从海里捞起来。”
瑞瓦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怒气和怀疑。你的任何感受都是在泄露秘密,她告诫自己。什么都别想。可是根本做不到,莱娜女王的死,无可避免地牵连到那个不在军中的人。
“啊。”女皇厌倦地叹息道,“这么说,他又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她扬起眉毛端详瑞瓦,嘴唇微抿,看样子有点恼火。“我听说他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带兵横跨疆国,就为了救你。我很好奇,他现在有何打算?”
什么都别想!瑞瓦回想着各种安宁祥和的画面,在黑暗中和韦丽丝抱在一起……爱丽丝手持木剑在花园里笨手笨脚地练习……然而,在一个坚定不移、光芒四射的念头面前,它们全都黯然失色:他一定会找到这里,解救我,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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