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哭了很久,他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赶紧朝门缝外看,眼前已经是黑黢黢的一片,就在他哭泣的这段时间里,天完全黑了。啊!韩斌在心里惊叫了一声,赶紧跑回到袁从英的身旁,张开嘴刚想喊,又停下了。土地庙里此时已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是韩斌觉得,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张沉睡中的脸——他看上去多累啊。
韩斌忽然做了一个决定,不叫醒袁从英,很快他就会为了这次自作主张后悔的,但现在他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第一次可以替别人做一次主。在袁从英的身边又坐了一会儿,韩斌也开始犯起困来。要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保持清醒本来就不容易,何况他昨晚上还刚刚生了病。迷迷糊糊地,韩斌在袁从英的身边躺了下来,眼皮慢慢粘到一处,挣扎着张开来,最后还是被困倦打败了。
韩斌开始做梦了。像许许多多次做梦一样,他又梦见了自己和哥哥在一起,嗯,还有嫣然姐姐。他们三个在蓝玉观前的热泉潭边,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盯上了空中飞舞的一只绿色蜻蜓,正在努力地和蜻蜓斗着心眼、比着速度,无意中一瞥,却看见哥哥和嫣然姐姐坐在一块儿,他想去吓他们一跳,就悄悄地凑过去,可是他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哥哥在哭呢?呀,他的哑巴哥哥真的在哭啊,哭得那么伤心,嫣然姐姐好像也很哀伤的样子,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然后他看见,嫣然姐姐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金闪闪的链子,抓过哥哥的手,把链子放在哥哥的手心里,她说:“我知道你的心,可我的人我的心都已经给了别人了,不能再给你。这条金链,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纪念,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让它天天陪着你,你就当是我在你的身边吧。”哥哥呜呜地叫着,抓住嫣然姐姐的手不肯放,可嫣然姐姐还是站起身来跑开了,只留下哥哥对着手中的金链子,哭了很久、很久。韩斌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哥哥哭,不知道是该过去安慰他,还是该远远地跑开。蜻蜓早就飞得没影儿了,阳光是这么暖和,照着哥哥也照着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金灿灿的……
突然,韩斌被人猛地摇醒了。他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立即看到袁从英蹲在自己面前,煞白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紧盯着他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韩斌知道自己犯错了,但他不明白袁从英的神情为什么那样恐怖,他求饶地抓住袁从英的胳膊,带着哭音说:“我看你睡得那么熟,我、我……”
袁从英满脸怒气地瞪着他,忽然一把将他揽到怀里,用尽全力抱紧他,轻声道:“你呀,你闯了大祸了。”
韩斌感觉到袁从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是他的胳膊又是那么有力,说的虽然是抱怨的话,语调却是那么温柔,听上去倒更像在安慰人。韩斌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原先阴冷刺骨的土地庙里突然变得暖和了,周围热烘烘的,耳朵边还有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响,那是什么声音呢?
韩斌把脑袋搁在袁从英的肩上,听到他又轻轻地对自己说:“斌儿,我们有麻烦了。但你不用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嗯。”韩斌答应着,依旧稀里糊涂的,只觉得身体暖暖的好舒服,可是心底里却升起隐隐约约的恐惧。他朝庙门看过去,好像从门缝里瞥见一道红光,周围似乎也变亮了,他突然有点儿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啊”了一声,韩斌把头埋在袁从英的肩头,他再不敢看,也不敢想了,只是拼命搂住袁从英的脖子,把整个身子蜷缩到他的怀里。
土地庙里的温度在迅速地升高,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了。袁从英突然用力推开怀里的韩斌,对他大吼了一声:“找那支箭,快!”
韩斌被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又一骨碌爬起来,在地上到处找刚才被拔出来的那支断箭。袁从英也从地上抓起那件被撕掉一大片的白色袍衫,又开始“哗啦啦”地猛撕,很快就撕出了好几根长布条。他把这些布条一根连一根地打起结,一会儿就连成了长长的一条。
韩斌在地上找到了那支还沾着血的断箭,赶紧捡起来递到袁从英的手中。袁从英把箭身系到了布条的一端,拉了拉,足够结实了,才站起身来,朝四下看了看。在土地爷挂满蜘蛛网的泥像前,有一个满是灰尘的供桌,供桌上有一个铜香炉,里面的香灰早被倒掉了,盛了满满一炉的水,是袁从英早上为韩斌储存好,准备让他口渴时候喝的。袁从英拿起这个香炉,朝韩斌招了招手,韩斌马上跑到他面前,却不料袁从英拎起香炉就往他的头上倒。
韩斌给冰冷的水淋得直打哆嗦,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脑门往下淌,他也不敢吭声,咬着嘴唇连连眨巴眼睛。袁从英将剩下的一些水浇到了自己的头上,便把香炉扔到地上,拿起那根顶端系着箭的布条,走到土地庙中间,往后墙的最上面看。那里有一扇木窗,关得严严的,上头也挂满了蜘蛛网。韩斌跑到他的身边,仰头看着他。
袁从英低声说道:“斌儿,咱们准备走。你先让开。”韩斌闪到一边,袁从英甩了甩布条,猛地一掷,断箭直接刺穿了木窗板,只留下布条在里面。袁从英立即用尽全力,把布条死命往下一扯,这扇年久失修的木窗竟被他整个拉脱了框,砸落在庙内的地上,朝外的一面上全是熊熊燃烧的烈焰。一方夜空顿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只是这方夜空再也不是平时那片宁静的黛蓝色,而是被周遭的火舌所包裹,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艳红,炙热的空气变换着妖异的形状,使得这方夜空变得那么模糊、鬼魅,遥不可及。
突然,韩斌感到自己被一下子抱了起来,他听到袁从英大声吼道:“抱紧我!”
他立即伸出双臂,死死地环抱着袁从英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牢在袁从英的身上。袁从英一手抱着韩斌,一手握着若耶剑,一步跨上供桌,又一步跃上土地爷神像的肩头,再一步便高高地跃起,带着韩斌从那方唯一的逃生之窗飞过。刹那间,韩斌只看到眼前红光闪过,全身都能感觉到突如其来的高温,鼻子里呼吸到灼人的热气,就在他觉得马上要窒息的一瞬,他们重重地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出了好远。
韩斌从袁从英的怀里摔了出来,但他立即挣扎着从地上挺起身来,回头一看,整个土地庙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屋顶开始倒塌,大片的火焰跟着断裂的横梁砸向庙里,可他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火星。
韩斌刚想回头找袁从英,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快跑!”
他一扭头,袁从英一把拉住他的手,带着他朝远离土地庙的方向飞快地跑起来。他们像飞一般地跃过倒塌的院墙,跑入庙后的那片荒草丛,继续没命地往前狂奔。
韩斌跑着,脸上身上被枯草的草杆扎得生疼,可是他不管,他紧紧攥着袁从英的手,气喘吁吁地用他所能使出的全部力气往前冲着,忽然脚下一绊,他朝前重重地摔了个大跟斗,他伸出手去抓袁从英,可是扑了个空。
韩斌发现不对劲了,一直伴随在他耳边的急促脚步声停下了。他连忙抬头,看见袁从英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韩斌也往前望去,那里有些人,还有些马,都站得整整齐齐的,朝他们看着。韩斌的心猛地一沉,不自觉地往袁从英的身边靠过去,袁从英伸过手来轻轻揽着他的肩,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月亮升起来了,白茫茫的光洒在荒草上,风吹过来,他们的面前泛起一片银色的波涛,那么静谧,那么安详。
终于,对面有人说话了:“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能逃出生天。太不容易了。看来今天我们没有白等。”
韩斌觉得过了很久,才听到袁从英的回答,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是那样悲伤,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的是:“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在孩子面前杀人?”
然后,袁从英蹲下身子,拉过韩斌,轻轻地对着他的耳朵说:“闭上眼睛,我不说就不要睁开。”
韩斌点头,紧紧地闭起眼睛,感觉自己又被稳稳地抱了起来。
接下去发生的事情韩斌全都没有看见,他只知道袁从英一边抱着自己,一边挥动着若耶剑,冲进了对面的人马中间。他的耳朵里,各种声响顿时混成一片,刀剑相碰、人喊马嘶、惨叫、怒吼,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发生在片刻之间。
随后他们便跃上了一匹马,那马长啸一声后飞驰起来,韩斌依然紧紧闭着眼睛,耳朵里面的各种杂音都渐渐远去了,代之以呼啸的风声、急促的马蹄声,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由疾驰转为慢步,周围变得十分安静,韩斌觉得一直紧紧搂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横坐在一匹马上,他们已经进入一片黝黑的树林里面,周围除了树木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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