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他惊喜地叫起来:“我们跑出来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韩斌回过头去,正好迎着袁从英朝他软软地倒了下来。韩斌吓坏了,拼命用力抱住那倒下来的身子,可是毕竟人小力气不够,两个人同时摔到马下。袁从英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努力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来,可是再也无法从身体里面找到一点点力量,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四肢百骸,他也无法抵抗了,只好任凭疼痛侵吞掉最后的一丝清醒。
韩斌用尽全力抱住他,摇晃他,大声喊:“别这样啊,你醒醒!我们还要走呢!”袁从英张了张嘴,想回答他一句,可是没有发出声音,反而是鲜血从嘴里涌出来,接着便一头栽在韩斌的身上。
韩斌把袁从英拖着靠在一棵树上,自己一下便跪在他的身边,全身哆嗦着,眼泪流满了稚嫩的面庞,太行山道上让他永生难忘的情景再度出现在眼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要经历一次同样的痛苦,只觉得心缩成了一团,痛得就快要死掉了。终于,这孩子下定了决心,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来,颤颤地捏起个圆圆的小药丸,把它送到袁从英的嘴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哥,哥,好哥哥,你吃吧,吃下去,就不难受了。”
袁从英昏昏沉沉地把药丸吞了下去,韩斌靠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搂着他的身子,一声不响地等待着,不停地流着泪,把袁从英胸前的衣襟哭湿了一大片。
城南,狄景晖宅邸。
陈秋月冰冷的语调在一片静穆的屋子中响起来,她面无表情地述说着,似乎在说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故事:“魏王武承嗣任并州牧的时候,父亲就成了他的亲信。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秘密。毕竟,能够在并州这样的北都重镇担任多年长史,执掌并州的一概军政要务,如果没有魏王的深刻信任,是不可能的。只是父亲行事一贯谨慎,在场面上从未显露过对武家的特别仰仗,反而和众多亲近李唐的官员也保持了不错的关系。当初,他把我嫁给景晖,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但是私底下,父亲早已同魏王相互合作,一点点将并州的大小官员都换成了武氏亲信。大约五年前,魏王窥伺太子之位久而不得,便暗中图谋,意欲向圣上兵谏,如果圣上不肯,甚至作好了谋反的准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父亲把脑筋动到了景晖的身上。”
“景晖?”狄仁杰喃喃。
陈秋月含泪点头:“是的。彼时,景晖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尤其是他经营药材,因此不论是他的财富本身,还是他手中所握有的救死治伤的珍奇药材,都令父亲和他的同谋们觊觎不已。父亲对景晖多有试探,从景晖的言谈中感觉到他的桀骜不驯,甚而对您也多有不满,便觉得有了可乘之机,于是就叫媳妇去说服景晖,让他一起参与魏王的阴谋,还许以事成之后,或官封王爵,或助他独霸整个大周药市。总之,是对景晖百般利诱,妄图将他拉下水。”
狄仁杰听到这里,点头道:“嗯,恐怕陈松涛这样做,还有我的原因。毕竟,将景晖拉下水,也就等于擒住了我的臂肘,好歹毒的计策啊。”
陈秋月道:“是的。可是我父亲万万没有料到的,景晖竟断然拒绝了他的全部提议。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我父亲的意料,令他十分懊恼,又惊又怕,更担心这么一来,景晖反而会将他们的图谋报告给您。但是,景晖也没有这么做,他对我和我父亲承诺说,他自己对于李武之争实在没有半点儿兴趣,所以只要我父亲的行为不伤害到您,他便可以听之任之,也不会对您透露一丝一毫。只是从那以后,他便对我日渐冷淡,却与恨英山庄的陆嫣然越走越近,后来甚至公开出双入对,完全不顾媳妇的脸面,令媳妇我也彻底寒了心……”
狄仁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搭话。
陈秋月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继续道:“阿翁,实际上,媳妇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自从五年前的事情以后,不仅景晖对我心生厌恶,我父亲也对我多有责备,怪我收不住丈夫的心,没有本事让景晖与我们同心同德,从此便不再向我透露他的计划,只在需要我出力的时候,才吩咐我做事情罢了。可是,景晖与我既然早已貌合神离,只不过维持个夫妻的脸面,我的话对他也起不了什么的作用,他在做什么,我也只是隐隐约约地有些感觉罢了。我这个做妻子做女儿的,早已经被自己的丈夫和父亲双双抛弃掉了。”她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一声,冷冷地道,“阿翁,秋月早已经了无生趣,若不是实在舍不下一双儿女,我,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呆呆地坐着。
狄仁杰端详着陈秋月,并不想说什么宽慰的话,实际上也没什么宽慰的话可以说。他默默地走到门口,背对着陈秋月,低声道:“秋月,你所说的这些非常重要,谢谢你。”说完,便迈步出了门。
陈秋月泪眼迷茫地望着老人的背影,脸上现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嘴角边甚至挂上了一抹冰冷的微笑,只是这笑容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将她与红烛闪闪的屋子隔开。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终于要到尽头了吗?
狄仁杰和陈秋月谈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狄景晖的宅邸,而是来到狄景晖的书房中,就着桌上的笔墨纸砚,飞快地修书一封。叫过狄忠,嘱咐了几句。狄忠连连点头,拿着书信出了门,很快又返了回来,向狄仁杰汇报:“老爷,已经找妥当的人把书信送出去了。您就放心吧,这里暂时还没有人监视,呵呵,不像咱们府上,已经给围成个铁桶了。”
狄仁杰点头,道:“景晖已经让陈松涛收监,这里只住着陈秋月,他自然不会派人来监视自己的女儿。不过,这里的仆役中一定有不少陈松涛的耳目,我和陈秋月谈话的事情,估计陈松涛已经知道了,说不定他正在往这里赶呢。好吧,既然他要来,咱们也该走了。狄忠,回府!”
“是!”
狄忠伺候着狄仁杰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开狄景晖的宅邸向城北的狄府而去。狄仁杰端坐在车中,掀起车帘往天上望望,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着,映着出奇静穆的夜色,只是这夜色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深邃幽蓝的天际远端,隐隐约约地仿佛能看到些许红光。狄仁杰皱起眉头,久久地眺望着这不多见的一抹嫣红,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牵挂和担忧,还有深深的不祥之感,瞬时令他全身冰凉。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了声:“狄忠,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啊?”狄忠连忙顺着狄仁杰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老爷,看着似乎,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狄仁杰喝问。
“似乎是火光。”
“火光,火光?”狄仁杰重复了几遍,“狄忠,你看那是什么方向?”
“老爷,看着像是东面,应该是城东头。”
“嗯,那就不是临河客栈,临河客栈在城北……城东,会是什么事情呢?”突然,狄仁杰下了决心,吩咐道,“狄忠,咱们过去东面看看。”
“老爷,都过四更天了,您……”
“哎,哪来那么多话,去弯一下,要不了多少时间。”
一刻钟后,狄仁杰的马车就来到了城东土地庙前。土地庙依然在熊熊燃烧着,里长指挥着人在灭火,周围聚起一些百姓,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狄忠将狄仁杰扶下马车,觉得狄仁杰的胳膊不停地哆嗦着。狄忠也很紧张,咽了口唾沫,道:“老爷,我过去问问。”
“嗯。”狄仁杰觉得喉头干涩,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会儿,狄忠匆匆跑回来,道:“老爷,是个荒废多时的土地庙,平日里从没有人来,今天也不知怎么就走了水。”他观察着狄仁杰的神情,犹豫着加了一句,“老爷,我问过了,这里面确实没人,您别担心。”
狄仁杰摇了摇头,径直朝土地庙走去。狄忠急得拉住他的袖子:“老爷,那里还救着火呢,您过去太危险了,别过去,我求您了。”
狄仁杰停下脚步,仰头对着熊熊的红光,眯起眼睛看了很久,方才转身对狄忠道:“走,咱们到周围看看。”
狄忠搀扶着他,两人围着土地庙转了个大圈,一直转到了庙后的荒草丛。有火光的映衬,荒草丛倒是能看得很清楚。狄仁杰慢慢朝荒草丛的深处走过去,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晃,狄忠赶紧扶住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前面大片的荒草被踏得倒伏在地,还有整片整片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尸首没有伤者没有兵刃。
很显然,这是一个已经被打扫过了的战场,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只有流出来的鲜血无法收走,将荒草染成斑驳的红色。
“老爷!”狄忠紧紧搀着狄仁杰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
“别急,别急。”狄仁杰低声说着,踏在血迹之上,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着,迈了几步,脚下突然踢到样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块铸铁马掌,已经被血染成鲜红。狄仁杰指着马掌上的一个刻印给狄忠看。
相似小说推荐
-
凶宅诡事 (罗定桥) 百度VIP2017-02-07完结亲戚白住了我房子七年。我想收回去,他们想以“租金”的方式,买了我房子,甚至...
-
送葬诡事 (乐枫) 书旗VIP2019-07-20完结我叫张子峰,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爷爷是一个送葬先生,后来我才知道,送葬先生不仅仅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