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狄忠轻轻念道:“并!啊,这是官军的马。”
狄仁杰点点头:“嗯,这就是官军在此制造惨祸的最好证据。百密一疏,他们的战场终究还是打扫得不够干净。”
慢慢地,他们走出了荒草丛,前面是大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头。血迹、足迹和马蹄印在此分成了多路,而且杂沓不清,再也无法继续跟踪下去了。
狄仁杰轻轻拍了拍狄忠的肩,低声说道:“从英没事,这里有过激战,而且所有的足迹都是往远离土地庙的方向,就说明火没有困住他。而从英只要能战斗,就没有任何人能打败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坚持住。”
狄忠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头。
狄仁杰转身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回府之后,你立刻带上府中的家丁再来此地搜索。”
他走了几步,又扭回头看着荒草丛上的血迹,紧咬牙关,低沉地道:“我必须回去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到时候有人会来找我,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城南,狄景晖宅邸。
陈松涛匆匆忙忙地走进陈秋月的房间,看见女儿又坐在椅子里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发狠道:“难怪狄景晖不想回家,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死人都比你好看。”
陈秋月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如果不是鼻翼轻轻地扇动,她的这张脸也确实和死人一般无二了。
陈松涛也拿她没办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换了稍稍缓和的语气问:“狄仁杰来过了?他来干什么?”
陈秋月冷冰冰地回答:“您把他的宝贝儿子都抓起来了,他来找我有什么奇怪的?”
“嗯,那你看他的情绪怎样?是不是已经方寸尽乱了?”
陈秋月连眼皮都没抬,依然用那副空洞平淡的语气答道:“他倒没多说什么,就是一再说不相信景晖真的有罪,还问我有没有机会去探视景晖。”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一切全凭爹爹做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他就走了?”
“就走了。”
陈松涛皱起眉头思忖着,脸上的表情将信将疑。
陈秋月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语气急促地道:“父亲,我求你了,千万不要伤害景晖。他毕竟是我的夫君,是我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您已经快成功了,就饶了景晖的性命吧。”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松涛的面前,两只手死死地攥着陈松涛的袍服下摆。
陈松涛“咳”了一声,掰开陈秋月的手,气急败坏地说:“你干什么!疯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要杀狄景晖了?再说事到如今,你我与狄仁杰、狄景晖已经不共戴天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我杀了狄景晖,那也是必须的。秋月,难道你想要我死吗?我看你简直是神魂颠倒理智尽失了,真是令我心寒。我告诉你,只要有需要,我随时会杀了狄景晖,你就干脆当他已经死了吧!”
陈秋月又扑上去拉父亲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嚷着:“爹,让我去看看景晖,去看看景晖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
陈松涛重重地将陈秋月的手甩开,转身走出房门,从门内传出陈秋月凄惨的哭号。
门前,一个手下急急地凑过来,向他报告道:“大人,袁从英和韩斌没有抓住,让他们给跑了。”
“什么!”陈松涛声色俱厉地吼起来,“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重伤之人和一个小孩子?你们这些饭桶,居然还有胆子回来复命!”
“属下们确实没想到,袁从英会从庙后的窗户里逃走。那扇窗户离地足有两丈来高,他居然能带着一个孩子从那里逃走,确实是匪夷所思啊。本来在庙后安排的伏击人手就比较少,大队人马都在前门堵着呢,袁从英从后面逃走,遭遇的仅仅是小队人马,所以他一通猛杀才得以脱身。大人,此事确实是属下无能,但事已至此,还请大人示下,接下去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继续全城搜索。只要见到他们就杀,再令各城门守卫严加防范,只要是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个小孩子的,全都要仔细盘查。”
“是!”
太原城,东门内的树林中。
韩斌紧紧地依偎在袁从英的身边,周围是这么的静,他把耳朵牢牢贴在袁从英的胸前,能够清楚地听到那颗心的跳动,这坚韧的声音让他感到很安全,这孩子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只管等待着。终于,天空中响起悠远绵长的钟声,这是五更二点的晨钟,虽然月亮还升得高高的,太阳的影子也见不着,但毕竟新的一天到来了。
随着钟声,韩斌感到袁从英的身体动了动,他一下子抬起头来,正对上袁从英的目光。那么清亮锐利的目光,平静温和中却带着一丝疑虑。韩斌知道这疑虑来自哪里,便勇敢地挺起腰来,准备好面对袁从英的问题。
袁从英开口了,声音依然嘶哑低沉,却十分有力。他直视着韩斌的眼睛,慢慢地问道:“斌儿,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韩斌从怀里掏出纸包,小心地打开来,捧给袁从英看。纸包里面是许多颗深褐色的小药丸。袁从英只看了看,又重新注视着韩斌的脸,问:“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来这些?”
韩斌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知道只吃一回没关系的。我看到你那么难受,那么疼,就像我哥哥那样,我受不了。所以……”他的眼泪又慢慢流了下来,语气一下子急促起来,“这就是害死我哥哥的东西,也是害死蓝玉观里很多人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是狄三郎和嫣然姐姐弄来的,他们让哥哥和我把这些药丸掺在糕里头,给蓝玉观里的人吃,说是好东西,要看看效果。可是……后来就出事了。”
他颤抖起来,袁从英默默地把他搂住,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韩斌继续说着:“这东西刚开始吃的时候会觉得特别精神特别舒服,什么样的痛都能治,什么样的病都会觉得好了。狄三郎和嫣然姐姐很高兴,说是找到了包治百病的仙药。但是后来却发现不对劲,这药吃上了就不能停,一停下来就浑身难受,骨头痛得在地上打滚,还会越来越严重。狄三郎和嫣然姐姐就让我们不要再给他们吃这东西,还找来人守着蓝玉观,不让他们出去,说想办法给他们治,可最后也没找到办法。有些人就那么死掉了,死的时候样子可怕极了,拼命地叫喊挣扎,好像都是活活痛死的。狄三郎和嫣然姐姐没有办法,只好又给他们吃这药,吃一次能管一两天,然后就又不行了,还得再吃。本来嫣然姐姐说好不让我和哥哥碰这东西的,可我哥哥总想为嫣然姐姐做些事情,什么都愿意为她做。所以,刚开始嫣然姐姐说要试试这药的效果时,他自己就偷偷地吃上了。结果,结果……”韩斌抽抽搭搭地说不下去了,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哇”的一声猛扑到袁从英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袁从英静静地等着,待韩斌渐渐止住悲声,才轻轻抬起他的脸蛋,低声道:“斌儿,不要伤心。你做了很对的事情,现在我全都明白了。”然后,他微笑着伸了伸胳膊,“这药还真是神奇,我现在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而且还很有力气。非常好。如今就是再来个几十号人,我都能轻松对付。”
看见韩斌还在那里抽噎,袁从英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托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低下头贴着韩斌的耳朵说:“男孩子应该勇敢,好了,不要再哭了。现在我送你去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刚才说什么?这药能管一天?还是两天?”
“我也不知道,大概一天吧。”
“行,抓紧时间一天也够用了。再说,你这里不是还有很多嘛。”
“啊,不行!”韩斌吓得脸色大变,回过身来死命揪住袁从英的衣服,“不可以吃第二次的,不可以的!”
袁从英笑了笑:“傻孩子,放心吧。我明白的。”说着双腿一夹,用剑身轻轻一拍马屁股,那马仰天长嘶,高高扬起前蹄,像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东城门的守城兵卒,听到晨钟敲完最后一响,方才欣欣然打开城门。天气越来越冷了,离太阳升起来还有一个多时辰,外头更是冻得连鬼都龇牙,赶早进出城门的人这几天已经绝了迹。两个守城兵卒百无聊赖地往城门两侧一站,正寻思着如何打发这段难熬的时光,却骤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待他们两个反应过来,就只能看到一匹马绝尘而去的背影了。
两人目瞪口呆地向城外的方向傻望了半天,才互相嘟哝道:“怎么跑得这么快,简直是见了鬼了。”
这已经是袁从英第四次走上去蓝玉观的路了。胯下这匹从敌人手中夺来的马竟是少有的良驹,跑起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既快又稳,骑在马上只听见耳边的风声呼啸,眼睛被凌厉的寒风吹得几乎睁不开。不过这也没有关系,这条路他现在不用看都不会走错了。最重要的是,身上不觉得冷,不觉得痛,只有取之不尽的力量和永不枯竭的勇气……突然,他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再次振蹄长嘶,蓝玉观的绝壁就在眼前了。
袁从英跳下马,牵着韩斌的手慢慢转入绝壁。一切都如他所推测的那样,这里空无一人,一片寂静,如果不是满地流淌的血迹,谁又能猜出几个时辰前,在这里还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此刻,这个地方又被所有的人遗弃了,仿佛从来就只是一个渺无人迹的空山幽谷。袁从英带着韩斌轻轻踏过满地的血污,穿过热泉潭前的空地,站到了最小的那间丹房门前。袁从英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模一样的月光,从整整五天之前的那个夜晚一直照耀到此刻,而在他自己的身上,却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竟使得五天之前的回忆,都宛如隔世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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