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虽然几乎都烧光了,还是勉强在炉床角落留了一些残骸。上头写着数字。这种数字是书籍里用来表示这张纸是第几张的记号——叫做页码。我在倒塌的大楼找到部分页面被撕毁的诗集,消失的页数与这张纸一样。”
月之诗以往都陪衬在死者身边,第三首诗在这暖炉里烧毁。而第三名死者则魂断暖炉前。“会是时雨哥烧掉的吗?”美雨问。
“啊,我知道了。”我领会过来,不禁拉高音调。“时雨先生觉得送来他这里的第三首诗很不吉利,想把它烧掉。当他走向暖炉把这纸丢进去的时候——”
我想像起昨晚发生的事。
凶手大概抢在时雨之前躲进塔里。看昨晚时雨的态度,他应该不会放任何人进入塔里,就算是馆主仓卖也不例外。所以要进入塔里,就得抢在时雨之前。
昨晚我们前往塔的时候,见到长廊有一组脚印。我们以为那是时雨的脚印,说不定其实是凶手的。时雨可能是从玄关走出室外,由一楼进入塔内。接着凶手躲在暗处,等待时雨露出破绽。凶手的第三首诗正是适合制造破绽的道具。时雨发现纸片,为了烧掉而靠近暖炉。这么一来,时雨就背对了凶手。
“凶手抓起附近的音乐盒,悄悄从时雨先生的背后凑近,朝他的头砸下去。于是时雨先生就在暖炉前断了气……是不是?”
“不是。”复野果断否定我的推测。
“哪里错了?”
“逻辑上有三个错误。”
“这么多?”我失望地垂下肩膀。我果然不太适合做侦探。
“第一个,昨晚凶手不太可能比时雨先躲进塔里。”
“为什么?若非如此,我实在不觉得凶手进得去塔里。时雨先生才不可能放他进来。”
“时雨多少有预测到第三个月之诗是用在自己身上的。昨晚他躲在塔里也是保自身安全。
这里有坚固的门与门栓。”
“对啊。”
“害怕遭人袭击的他一进入塔内,首先会清查塔里有没有人躲藏。这里没什么可以让人躲起来的地方,除非有不为人知的隐藏房间。凶手应该无法躲在某个地方等待下手时机。但这里没有隐藏房间。”
援野的说明说服了我。
牧野与矢神被不明人士杀害,似乎让时雨变得相当神经兮兮。根据有里的说法,他们之间共享了关于书籍的秘密。由于同伙遇害,时雨大概也感觉到自己有了生命危险。他一进塔里绕一圈确认安全也很正常。要是塔里真的躲着人,当时他应该就会发现了。
昨晚我们在长廊见到的脚印,果然还是属于时雨。但这么一来,凶手又是在何时进入塔里?考虑到脚印问题,只剩下凶手在下雪时前往钟塔,获得时雨同意进入塔内这个可能性。
时雨真有可能放凶手进去吗?
“再来,凶手选择拿音乐盒当武器,并不是因为碰巧附近有音乐盒。”槚野继续。“凶手原本就准备了一个音乐盒当凶器。”
“但……一般来说不会有人选音乐盒当武器吧。就算要准备,也只是找一个最适合拿来行凶的音乐盒吧?”
“没错。所以凶手准备音乐盒来当武器,背后应该有某种意义。”
“选择音乐盒当武器的理由……真的会有这种理由吗?唔……”我边呻吟边陷入思考。
“对了,扰野你怎么知道音乐盒是凶手准备的?这里明明有这么多音乐盒。”
“你实际拿拿看就知道了。”
复野捡起沾着血的音乐盒,随手向我递出。我迟迟不敢接下不祥的盒子。可以的话我不想触碰夺人性命的凶器。但复野在我接下盒子前似乎都会维持动作,我只好接过。
盒子长二十公分、宽十五公分,高约有十公分,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音乐盒。以木头打造的盒子刻着细腻美丽的雕刻,在这栋宅邸再常见不过。
然而这盒子有个不自然的地方。
它很重。
我至今也摸过许多音乐盒,这个音乐盒比其他盒子都来得沉重。它远比表面上来得重,因此当我接过去时,还差点掉落。这个重量并不是音乐盒因吸附血液而增重所能解释。
“美雨小姐,你能拿拿看这个吗?”
“为什么是我……”美雨边抱怨边从我手上接过音乐盒。“怎么回事,好重!我没见过这个音乐盒。”
美雨打开音乐盒盖。我跟着她一起朝盒内窥探。
内容物乍看之下与其他盒子无异,但美雨似乎注意到什么问题了。
“这盒子底部垫了铅或铁板。有时候会为了扩音故意在底下留空间,但从来没有人会垫铁板。”
“这是故意要增重。”复野说。“可以推测这是凶手刻意将盒子改造成凶器。我虽然还没全数检查过,但掉落在尸体周围的音乐盒似乎全都具有充当凶器的重量。”
时雨的尸体周围散落着许多相似的音乐盒。全部大概有二十个以上。我试着捡起其中一个,就跟复野说得,样,跟凶器,样重。
也就是说凶手准备了这么多用来当凶器的音乐盒,然后使用其中一个作案。
总觉得不太对劲。
“与其这么费事,去厨房拿把菜刀不是更快?”
我说出自己最直接的意见。
但复野没理会我的话,背着我走向暖炉,接着俯视起时雨的遗体。
援野指着掉在尸体右手边的拨火棒。“时雨临死前握着拨火棒站在暖炉前。他可能想查看火势,也可能是想烧了诗集。无论如何他在死前一定都待在这个暖炉前。从尸斑与尸僵来看,尸体应该不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克里斯的想法没有错。”
“所以说凶手就是为了确实杀害时雨先生,等待他背对自己的时候吧?只要他背对自己,凶手就能使尽浑身的力气砸下音乐盒……”
“不,这就是第三个错误。”稷野转头望向我。“现场与尸体的状况,还有被加H成凶器的奇特音乐盒——一旦了解这些东西的意义时,行凶时的景象便会跃入眼中。”
“什么意思?”
“凶手并未亲自殴打时雨。”援野说完抬头望向正上方。“他是对在暖炉前蹲下的时雨,从上方对准后脑砸下音乐盒。”
我们仰望的视线终点,正好是楼梯结束的地方。那是刚才我对悠悠挥手时的位置。
凶手利用挑高的空间,从那个地方把沉重的音乐盒推下去吗?
“昨晚美雨等人听到的声音,大概就是音乐盒掉下去的声音。”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有可能……”美雨露出不太有自信的表情。悠悠在她旁边点头。“凶手为什么准备了这么多相同的凶器?”我问。
“我们应该视这种凶器为一种投掷武器,而非拿在手上挥舞的钝器。基于投掷武器的性质,凶器有丢歪的风险。凶手大概是考虑到可能会失手,才准备了充分的数量。”
“凶手为什么要采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杀人方式?”
“他或许认为比起直接殴杀,利用重力更能确实达到效果。”
“真的吗?”
“也可能不管使用任何凶器或手段,凶手都没有自信能成功靠近时雨并直接杀害他。”
“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丨
“无论如何,至少凶手应该认为自己比时雨更瘦弱无力。”
瘦弱的凶手。
这么说来我记得牧野遇害的时候,这个词也曾出现过。就算是瘦弱的人,也能使用诡计制造出被插在灯塔上的尸体。
“选用音乐盒当凶器也具有音〖义。最重要的是省下搬运凶器的工夫。加重的音乐盒放在这里也很自然。只要事先将凶器偷渡进塔里,行凶时凶手就能两手空空进入塔内了。”
“原来如此,凶手选了最能融入环境进行拟态的凶器。”我心服口服地说。
这座塔只能从内侧上锁。反过来说,要是里头没有任何人,门栓就是没锁上的状态,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想要事先将之后的凶器偷渡进去也轻而易举。
我的脑海重新浮现了行凶时的情景。
凶手躲在楼梯上,也可能是躲在天花板里。接着当他见到时雨走进暖炉,就朝着他的头砸下音乐盒。他的第一投是否命中了?自由落体要砸到目标应该不算太难。尤其是当目标不会动的时候。然ffiii凶手到底怎么溜进塔里,又成功躲在现场?接着又怎么从塔内逃脱?
“不好意思我很烦,但这有没有可能是意外?”美雨问。“比方说堆在楼梯上的音乐盒,碰巧砸到时雨哥头上……”
说这句话的美雨连自己的口气都不太有信心。
“音乐盒非常有可能原本是堆在楼梯上。这座塔里头,每个地方放着音乐盒都不稀奇。但很难想见音乐盒是碰巧砸到位在正下方的时雨头上。”
“也是。要是没有特地瞄准再投掷,怎么会这么巧掉在下面的时雨哥头上。”
绝不可能会碰巧发生意外。凶手看准唯一且绝对的时机,对时雨丢下了凶器。
美雨仿佛畏惧着无影无踪的杀人犯似地浑身颤抖。杀人事件终于成了无可欺瞒的现实,在我们的眼前现形。剩下的人不多了。原本卡利雍馆的居民有七个人。现在三人遇害,剩下仓卖、有里、美雨跟悠悠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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