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让宦官们打着火把找你,朕就让他们烧了你的书!”
弄玉把整理好的笔记捎回了家。田鸢在百里冬家看见这些笔记,明白这宝贝已经是造房子的内行了,为了表达工匠的口头语,她自作主张造了许多词,字里行间夹杂着对沿途风光的描写,写着写着,还忍不住对历史发一通感慨—十足是女性的感慨,洋溢着好奇、赞叹、遗憾、揣测、东张西望、激动、微笑、喘息,放任种种情绪流泻,一双美丽的眼睛时不时浮现在缣帛中。她还画出了千姿百态的拱、门、梁、匾、柱、台、栏。后人读到这样的一部建筑名实图考,是否知道它出自一位美女之手,而且她是由着性子干这桩活的?
美女包着大头巾,骑马乱跑,马背上驮着一只大麻袋,因此,她成了史无前例的收破烂的公主。无论她打扮得多么寒酸,把守关卡的士兵必须尊重她,因为她的麻袋里有一般人搞不到的通行证。她有两个麻袋,一个麻袋就是专门用来装通行证的,她把麻袋倒扣过来,稀里哗啦把那些木牌子倒一地,让卫兵拣。他们不嫌麻烦反而笑,因为其他人总是庄严地从袖子里把一个宝掏出来,没见过她这样倒垃圾的。她的几十个牌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都能跟他们手里的副本齿对齿合拢。只有一个牌子出了点小错,“义女”给写成“美女”了,估计办证的官员看着她,心里这么想,手头就不由自主写下来了。
田鸢陪着她乱跑,她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田鸢根本不知道、也不管到了哪儿,要不是她大笑着拦住他,他就要跟着钻进一个很精致的小亭子,那是林光宫的女厕所。在一家人门口,弄玉勒住马,田鸢也停下,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双头人还要深沉的老人,弄玉向他请教了一天,田鸢忠实地陪着、听着,被人家当成了侍卫。他们曾经一起进入通天塔工地,那塔已经建造了十年,大约还剩九十年的工期,工匠们在衣冠楚楚的田鸢面前很拘束,弄玉便让他在远处等着。在这场文化苦旅中,田鸢毫无怨言。由于他三天两头开小差,侯生向皇帝打了他的小报告,皇帝说:嬴鸢飞惯了,坐不住,你让他到山上找找丹穴去,说不定我们子午岭上的丹砂比楚国的还要好呢。侯生这才明白姓嬴的好处。其实皇帝对于嬴鸢的炼丹才能不抱任何希望,他打算等其他方士空着手回来再派嬴鸢出去找仙草。
腰带
在这些站点中最难以忘怀的是咸阳城西边的站点。他们穿过整个咸阳宫广场,在一个十字路口拐个弯,经过一堵灰墙来到一扇黑色大门前,顺着弄玉的眼神和笑容,田鸢认出这是自己家。弄玉在这里整理考察笔记,田鸢从背后抱着她耳语:“我已经很久没有吻过你了。”她一边抄抄写写,一边说:“嗯,吻吧,都摆在这儿呢。”田鸢自顾自地吻她的耳朵和腮,她要田鸢别碰她的胳膊免得影响她写字,“往下点,那儿还有腰给你留着呢。”她的不投入,丝毫不妨碍这段日子成为田鸢最幸福的回忆,投在书案上的斑驳阳光更是有助于铭记这一切。
弄玉软绵绵地靠在田鸢怀里,念叨过去的好时光,“你骂过我,你骂我是假小子,你要在我耳朵上穿窟窿……”“我什么时候说的?”“哼,你还说我在梦里跟我哥……哎呀,说得难听死了,我都不好意思重复。”“你就是做过那样的梦嘛!”“没做过!”“做过!”“没做没做就没做!”“做了也没关系啊,那梦里不是你哥,是我。”“臭美。对了,我们还要为哥哥守孝三年。”她的眼睛一热,坐起来,接着抄东西。
田鸢目前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吻她,比起带她上华山,这要容易得多。弄玉平躺在床上休息,他在她身上做俯卧撑,每俯身一次就吻她一下,当他没有力气的时候就压在她身上,痛饮她的甘露。他解弄玉的衣服,却找不着腰带的结。弄玉揪出一根布条逗他:“在这儿哪!”他顺着那布条摸到了自己身上,原来那是自己的腰带。弄玉大笑起来,这个人不光不认识自己家,也不认识自己的腰带。可是,他另一只手已经悄悄解开了弄玉的腰带,弄玉正想:“这个笨瓜不笨啊。”他都把弄玉的肚脐眼掏出来了。弄玉赶紧把他的手拔出来,拉紧腰带。
“不行,里面正在流血。”
看他闷闷不乐,弄玉又抱住他,“你怎么了?我们不是玩得挺好的吗?不骗你,真的在流血,每个月流一次。”弄玉允许他把手插到自己的胸衣里,还晕乎乎的很好受。田鸢终于解开了她那宽松的外套下面的一部分秘密,他摸到了平坦而又柔软的双乳,这种感觉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女人的乳房都像他母亲或桑姑娘那样圆鼓鼓的,他直到八岁还摸着它们睡觉。但从这一刻起,弄玉的乳房成了他心目中的标准。
弄玉回宫后,一头扎进书库,要解答平生最大的疑问:田鸢到底能把她怎么样。在皇子们的启蒙书中她看到了一些触目惊心的图,有些还是放大的。脸上的滚烫劲过去以后,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比雍城的宫殿更悠久的一种文化,研究一下没什么难为情的。那么,在流血的时候干那件事有什么后果呢?她又扑向医书。她可明白了,今天得罪田鸢有可能救了自己的命。她还看到了让人迷魂、让人春情荡漾、让人不生孩子的药方几百条,但没有一个字告诉她疼不疼。
田鸢的所作所为,被她翻来覆去地回味着。她在浴缸里赖着,因为旁边有一面镜子,镜子刚被水汽熏模糊,她又把它擦干,把手按在镜子上,从手指尖瞧到腋下,回忆田鸢来回亲吻它的样子,这馋虫有朝一日不会把它吃掉吧?她在被窝里抚摸自己,启发肢体的想象力,当她替田鸢探索时,有一种感觉,没有任何预兆、潮水般地涌来了,从可怕的战栗变成荡漾周身的暖流,比田鸢最动听的甜言蜜语还好受。她神志不清地想到他那些猫猫狗狗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地感到他在爱她。她想透了田鸢,比以前还想。
但是天亮后她竟然没有勇气去找田鸢了。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天,他们都没有见面。晚上她仍然望着窗台,明知他已经不会天天来,还是望着。田鸢真的来临时,她正好坐在窗前写东西,而且假装干得很专心,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想他想得发疯。她不知道说什么。田鸢责备她这么多天不到他家去叫醒他,她淡淡一笑:“我心疼你呀,让你多睡觉。”田鸢是又惊讶又失望,过去,每次他问弄玉困不困,弄玉总说“我不困”,也不许他困,弄玉不许他睡觉,是他最甜蜜的回忆。于是他们一起发呆。过了很久,他问弄玉为什么不高兴,弄玉说不知道,同时觉得窗台相会的老把戏已经索然无味了。他又问弄玉是不是困了,弄玉说:“你要走就走,别问我!”然后毅然钻进床帐。
白天她想起这是田鸢的生日,就来到他家,把吵醒他作为礼物送给了他:“笨瓜,起床!”田鸢受宠若惊的样子让她很满足。他们俩和桑夫人一起吃了早饭,然后桑夫人一成不变地去享受她那直到晚餐的午睡,他们俩在田鸢的床上打打闹闹。这一次,她默许田鸢把她的腰带解开了,甚至当田鸢铤而走险地扒她的内裤时,她也听之任之,她纵容田鸢抚摸她的一切,她以为一切会慢条斯理地、温情脉脉地进行下去。田鸢面对如此的温顺,喜出望外而又措手不及,胡乱摸索着,反复说:“我真的爱你。”弄玉说:“谁信呢。”田鸢的耐心到头了,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团不清不楚的黑东西往她身上插,连她的裤子都没来得及褪下来,她的两腿并着,田鸢进不去也不能肯定从哪里进去,只是把她磨得很疼,她收起膝盖把他顶开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粗暴,不知道真的做下去会疼到什么程度,这和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田鸢又脸红筋涨地扑过来,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田鸢瘫倒在床上,气喘吁吁地说:“我只不过是你的消遣。”弄玉在裤带上打两个死结,安慰道:“我不是已经答应嫁给你了吗?不就是再等三年吗?”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他从背后抱住弄玉,温存地喋喋不休:“这个家就是你的,现在就是你的,三年以后更是……”说着说着,他又开始蹭来蹭去,弄玉由着他解开腰带,随便他怎么摸自己的上身,但誓死捍卫着裤带。她不忍心在田鸢生日这天让他太可怜,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她曾深深渴望的某种东西现在无影无踪了。
此后,搏斗成了他们相会的主要节目。田鸢不知经过了多少次自我激励,终于有勇气在几乎掰断弄玉手指头的情况下扯她的腰带,弄玉蜷起双腿,用膝盖死死顶着他,伸出双手挠他的脸。现在她才不管什么爱不爱的呢,只要他强迫她,就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看看这头面孔狰狞的猩猩,跟城堡里求婚的红脸少年、窗台上的痴情梦游人有什么相干!桑夫人听到响动摸进来,念叨着“好好玩别打架”,伸出鸡爪子一般的手拆开了他们。事后,田鸢的唉声叹气让她更加心烦:“你根本不爱我。”这时她只想逃离。刚逃到门口,又听见一声霹雳:“滚!”她回过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这张变形的脸上的歪嘴口口声声说过爱她。好像还要证明那喊声确实是他发出的,田鸢又变本加厉地吼了一嗓子:“滚!!”弄玉含着泪,逃出了这间据说是属于她的屋子。